每當蕭綺跟蕭老爺子通視頻電話，姜禹也會一起入鏡。

    他對蕭老爺子一向孝順恭敬，有問必答，老爺子見到他就眉開眼笑。

    話里話外的，蕭老爺子還趁機把姜禹的下一步“落腳地”給安排上了，并拿出蕭家的幾家公司任他選。

    姜禹只說：“選哪里都可以，不要離綺綺太遠就好。”

    這時候的他，完全不提之前一心要搞的2c模式和花了大把精力去cao持的歐洲項目，蕭綺后來仔細想過，也是，那些東西到底不是他自己的，投入再多又如何，現在還不是竹籃打水。

    哦，這樣說也不對，他還是落下很多實惠的。有時候和代理人開完會，他們還會盤點一下個人資產，姜禹還有點要“上交”的意思，蕭綺也是因此才知道，他的“小金庫”已經變成了“大金庫”。

    姜禹尤其淡定，說都是這半年在歐洲項目期間利用信息差順便賺的。

    想來也是，他那段時間接觸的人群和階層不同，大陸和歐洲的消息都能掌握一些，要賺快錢還是很容易的。就比如說某某投資銀行將有動蕩，或是倒閉破產，普通人看來會覺得很遙遠，跟自己無關，而且是國外的事。但換一個圈子，消息早半年一年就已經鋪開，該撈錢的撈錢，該轉移的轉移，這幾乎都是把錢送到跟前了，誰會不要呢？

    看到姜禹在努力豐厚自己的“大金庫”，蕭綺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姜禹應該早就想脫離姜家，他遲遲沒有動，一來是因為本錢還不夠豐厚，二來則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外人看，是姜朔把他逼走的，可實際上，也是姜禹在用姜朔做借口。

    ……

    幾天后，蕭綺和姜禹又回了一趟法國，去看正在坐月子的顧奕。

    嚴格來說，蕭綺和顧奕并不熟，她表現得也并不熱情，始終維持著身為客人的禮貌，所以可想而知，當顧奕提議說讓蕭綺做孩子干媽的時候，蕭綺有多驚訝。

    但蕭綺轉念一想，她也沒有理由拒絕，顧奕在圈內的地位比她高，有的是人想要巴結她。

    只是蕭綺還沒來得及答應，姜禹就將話題攔了下來，也沒拒絕，就只是問：“家里的事都處理的怎么樣了？”

    顧奕收了笑，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本來還挺好的心情，因為想到那幾個不省心的弟弟meimei，立刻消失了。

    直到蕭綺和姜禹離開，蕭綺才問：“你不希望我們多來往么？”

    一旦她成了顧奕兒子的干媽，那絕不只是她們個人之間的互通有無，更是兩個家族的，平時送禮都是基本禮數，許多臺面上臺面下互惠互利的聯系，都可以趁機建立。雖然蕭綺也覺得奇怪，以顧奕的資本，犯不著來燒她這個灶。

    姜禹說：“生意上的來往會有機會的。一旦合作關系建立起來，有沒有私底下往來都不會產生多大影響?！?/br>
    這倒沒錯，就好比說歐洲這個項目，姜禹和顧奕私下是否關系和睦倒是次要的，最主要還是看雙方在項目上的表現。只要利益足夠龐大，就算互彼此有些矛盾，也會看在錢的份上給對方一點薄面。

    蕭綺笑道：“其實顧奕這樣提議，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肯定覺得只要把我套住了，就是買一贈一，以后你的事業起步，大家還可以再合作一把?！?/br>
    她對姜禹的工作能力和人情處理是非常有信心的，顧奕生產前兩三個月基本上屬于“隱退”狀態，前面的鋪排布局全都靠姜禹。雖然他的“金庫”日漸豐厚，卻沒有在項目上揩油，大概也是因為考慮到，不想因小失大傷了和顧家的情分，以及不想留下什么短處給姜家。

    無論如何，這些事都逃不過顧奕的眼睛，她一定是覺得姜禹此人可以長期交往，這才用孩子當個借口。

    蕭綺：“今天要不是因為你，顧奕也不會提議讓咱們來看她，我和她的交情可沒到那個份上?！?/br>
    姜禹卻說：“以我的估計，三年之內，咱們還會有機會跟顧家合作。不過到時候，就要靠蕭家的面子了，我最多也就是當個跑腿的?！?/br>
    ……

    月末的某一天，陳炘傳來消息，說自從姜朔過來，項目的主導權正在逐漸收縮，這才沒多久，就已經恢復到中期平分秋色的狀態。

    蕭綺大為震驚，因為姜禹離開時，基本上已經拿到八成以上的主導權，這是多大的便宜啊，姜朔是怎么做到越撿越丟的？

    當然，姜朔那邊也找好借口，說是這里面留了不少歷史問題，而且懷疑姜禹胳膊肘往外拐，聯合外人做戲坑他。姜禹安排的那些幫手，表面上是代表姜家，在項目上卻并不積極，一個個像是擺設吃閑飯的。而他初來乍到，還不完全熟悉運作，一個人有再多的勁兒，也帶不動一整輛馬車啊。

    姜朔的話是不可信，但蕭綺知道，姜朔不是蠢材，他的問題只是自大。

    蕭綺便問陳炘，到底問題出在哪里。

    陳炘解釋說，老歐洲辦事效率一向慢，就算是華人代理一個個工作積極也沒用，有很多事情需要本地人配合。本地人喜歡玩，喜歡度假，寧可花四個小時吃晚餐，不愿花一個小時在工作上，所以姜朔著急也沒有用，還得學會跟他們一起玩，讓所有關鍵點的經手人都玩開心了，再談工作。

    還有主導權這件事，姜禹用的也是慢慢蠶食的手段，加上顧奕因個人原因不便，也愿意將一部分權力分撥給姜禹，他們之間是有一些默契在的。

    如今換了姜朔，顧奕卻換了一副態度，用的也是小火慢燉的手法，而且分毫不讓，和一心當急先鋒的姜朔根本不在一趟線上，眼瞅著姜朔往前奔命，她就在后面慢慢收攏，等姜朔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而現在的情況是，姜禹布置的人手根本不信服姜朔，顧奕那邊的人手壓根兒不理他，姜朔有勁兒也沒處使。

    后來蕭綺問起姜禹，姜禹說：“陳炘說的沒錯，這邊的項目不能急，和國內節奏完全不是一回事，你急人家不急，你越急，節奏越容易亂。姜朔現在心情浮躁，急于做出成績證明自己，他是不可能慢下來的。他快，對方就以慢打快，吃虧的一定是他。”

    說起歐洲人的效率，就像是巴塞羅那的圣家堂，建造一百多年還沒有建完，當然這跟它本身的建造難度有關，但也跟這里人的生活態度有關。差不多到了夏天七八月，歐洲會有一段時間的高溫，本地人都會去海邊度假，就算你再著急催工作也沒有用，態度一律是假期中拒絕打攪。

    除此之外還有圣誕節、感恩節、春假等等，無論你發多少封郵件，人家會非常禮貌地回復你，但不做事就是不做事，一旦激出逆反心理，就算恢復工作也會繼續怠慢。

    反過來，他們覺得是東方人太勤勞，永遠是低頭走路，不懂享受生活。因為中國員工主動加班，老板害怕被罰款，要強行給員工放假，類似的矛盾摩擦在這里時有發生。

    這就跟蕭綺之前教陳炘那些著裝要求一樣，姜朔已經來了半個月，還沒有學會入鄉隨俗，他的思維還停留在要大展拳腳，大殺四方上。結果呢，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來歐洲發瘋的。

    姜禹說：“我能明白他的心態。這個項目雖然擺明了讓他撿現成，他卻不想落一個自己沒出力，只會占便宜的名聲。”

    也是，現在小圈子里說什么的都有，好聽一點說法就是姜朔運氣好，命好，有爹疼，有哥哥當開荒牛，難聽一點的就是姜朔只會玩手段，當強盜，就是因為他是弟弟，姜禹才讓著他。

    ……

    要說歐洲之行最大的贏家，還得是蕭老爺子——蕭綺是后來才琢磨過來的。

    蕭老爺子雖然沒有來歐洲，卻是人在家中坐，富從天上來。

    因為蕭綺和程堯東的合作，加上蕭歆和祁杰的聯姻，蕭家和程家的關系越走越近，近來也有項目在開展，蕭老爺子的意思是，等蕭綺和姜禹回來，他們小兩口商量下，看誰參與。

    這話乍一聽是讓他們選，實際上還不是讓姜禹去的意思么？

    蕭老爺子的理由是，程家派出的負責人是程堯東，這邊讓姜禹出面，也是合情合理，而且姜禹很擅長做項目，歐洲項目做得那么成功，名聲也打響了，這叫好鋼用在刀刃上。

    另一邊，因為姜禹和顧奕的合作，他和顧家的關系也算奠定下來。

    顧奕坐完月子就帶孩子回國收拾幾個弟弟，將姜朔交給幾個陳炘等人料理。

    姜朔連失領地，一點點落回到顧奕的口袋里，顧奕才是撿了個大便宜。

    蕭綺看明白這一切，便問姜禹：“你和顧奕是不是早有共識，歐洲項目就是擺明了要送給她？”

    要說投錢，兩家都投了，但收成誰更豐厚呢，還得看兩邊項目負責人的能力。

    和顧奕對弈，姜朔只有送分的命。

    姜禹：“顧奕一直在觀察我，看我是不是一個眼光長遠的人，有沒有底氣先輸給她一局。其實我也在觀察她，她拿了我這么大一個人情，將來會還我多少倍。”

    換句話說，他們看的不只是對方的下棋能力，也是看對方的人品。

    項目前期，顧奕正是腹背受敵的時候，她人在歐洲，顧不上國內，那幾個弟弟就開始上躥下跳。而她沒有選擇代孕，凡事都自己來，這個決定就會消耗她大部分精氣神，她既不能動氣，也不能過分勞累。

    那時候前前后后，基本上都是姜禹在cao盤。

    他是個專注的人，心思擺的也正，知道顧奕早晚能緩過來，要是他在這時候挖墻腳，就等于樹顧家為敵，以后少不了麻煩。但若是換一個人，面前擺著這么大一團利益，怎么能忍住不動心？

    幸而姜禹想得明白，他要教顧奕這個朋友，要保持和顧家的長久往來，就不能因為一時得失而失去長遠打算，而且他是為自己掙前程。

    站在顧奕的立場上，姜禹這樣“犧牲”、“奉獻”，可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以她的性格必然會回報，而且還能因此結實靠譜的合作伙伴，真是收獲頗豐，以后再一起做項目，他們依然敢將自己的后背交給對方。

    姜朔說，是姜禹和顧奕聯手坑他，然而外人看來，這就是姜朔和姜禹能力比拼的結果，一個做起來了，一個又給做回去了，高下立判。

    但話說回來，姜朔的“指責”也不算全錯，顧奕讓人料理他，的確有替姜禹回擊的意思，也算是“投桃報李”。

    因為這件事，顧奕和姜禹，以及姜禹投靠的蕭家，關系也算初步建立，將來還要綁定其它項目。

    蕭老爺子對遠在歐洲的蕭綺和姜禹多了不少關懷，也不逼著蕭綺趕緊回來接手公司，還給他們多放了半個月假，說歐洲風水好，讓他們多養養。

    蕭綺右眼皮直跳，忍不住說：“養肥了好回來挨宰嗎？”

    蕭老爺子笑呵呵的不與她計較，只暗示她，找個時機把下一代繼承人的事情落實了，復婚不復婚倒是不重要，反正小兩口在一起，整個風水都盤活了，既有程家的聯手，又將有顧家的合作。

    復婚不重要？蕭綺有些意外。

    蕭老爺子說，家也給了，平臺也給了，等孩子也有了，任何男人都不會跑。

    蕭綺卻有種預感：“我覺得姜家不會放棄的，過不了多久就該來人了。”

    蕭老爺子：“他們只管來，你也別攔著。血濃于水，這層關系是斬不斷的，連法律都不支持的事。我把話放在這，就算小姜人回去了，心也在咱們這里。這次的事他會記一輩子?！?/br>
    結果還真讓祖孫倆說中了，就在蕭綺和姜禹準備回國之前，姜維明、曲雅容和陳可一同飛過來了。

    作者有話說：

    如無意外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完結，應該沒有漏掉的吧？

    想看番外么，就算寫也就是小兩口日常流水賬一類的，沒什么重要劇情了。

    第125章

    曲雅容會來, 蕭綺一點都不意外，姜禹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寄托了希望, 姜禹退出姜家, 她便成了最焦慮的那個。

    但姜維明竟然也一同飛來, 這點蕭綺著實沒想到。

    在接機之前，蕭綺還問姜禹，他是不是有些事沒有說, 起碼沒有細說，不像他轉述的那么輕描淡寫。

    因為按照正常思路和姜維明的為人, 如果他們真覺得姜禹就是鬧鬧脾氣, 他根本不會親自來當說客, 姜維明的位置和姿態一向擺的高，且是姜家第二代最能干的，手里實權也最多的大家長。

    如果按照獅群來比喻，姜維明就是二代獅王，姜禹是小雄獅中的其中一個, 要聽令于他, 更要臣服。所以可想而知，姜維明親自過來意味著什么。

    姜禹這才告訴蕭綺, 他已經讓律師草擬了協議書，離開時一同留給姜家。

    直到蕭綺看到協議書的內容，許久說不出話。

    這哪是協議書，分明是放棄書，上面一條條羅列得很清楚, 姜禹決定放棄現有的姜家職務, 包括不在他名下卻有一些聯系在的財產、利益細則, 林林總總加起來，就差直接說放棄繼承權了。

    表面上看，姜禹吃了大虧，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呢，但是反過來琢磨，既然沒有繼承權，那也就沒有需要承擔和管理的責任義務，姜家以后榮辱興衰都將與他無關——他失去的是姜家的名利，而姜家失去的是第三代最能干的人才。

    其實小圈子里早有傳言，說姜禹將來必然能青出于藍，畢竟他現在展現出來的能力，已經超過當年的姜維明，而且姜維明開始就是受到姜老爺子器重的，姜禹卻一直被打壓，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搞定歐洲項目，可見一斑。

    蕭綺問：“你爺爺為什么突然進醫院？”

    姜禹：“有一部分是被我的協議氣到了，還有一部分是演戲。”

    哦，是希望姜禹看在老人生病的份上，改變決定。

    該怎么說呢，姜禹心狠么，也不盡然，如果因此就繼續在姜家當受氣孫子，那就成了惡性循環。再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姜禹這次心軟，姜維明和姜朔也不會改變。難道下一次姜禹被逼急了再繼續用這招嗎，那就真成小孩子鬧脾氣了。

    蕭綺問：“真的不可惜么？”

    她問的不是放棄姜家的利益是否可惜，而是問他這些年的心血。

    姜禹：“如果是一無所有的情況，我未必能做這個決定。但現在我有資本，也有能力，在姜家能爭到的一切，我將來還會通過其他途徑得到，只是過程和玩法不一樣?！?/br>
    這話也沒錯，就像游戲打野，砍掉一棵樹在山崖上搭建橋梁也可以過去，也可以繞路從一座座山頭翻過去，只是用另一套攻略，沿途的風景不一樣罷了。

    姜禹微微一笑，又道：“再說我現在不僅甩掉包袱，還有你，快樂是雙倍的。”

    蕭綺輕嘆，將他摟進懷里，順著他的發尾說：“我會對你好的，阿禹?！?/br>
    姜禹卻來了一句：“嗯，所以回國第一件事，就是遷戶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