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和國內一樣, 在不知名的小巷子里有很多工藝品店，偶爾會淘到一些精致的女士包, 都是手工制作，沒有品牌，也找不到第二個，上面會刻有工匠的名字，有的甚至年代悠久, 經過幾十年歷史, 進行修復和二度加工。

    蕭綺多年前就在巴黎一個小巷子里買到過一個雙肩背, 工匠據說曾在二戰集中營里死里逃生，手藝十分精湛，花紋制作精細，圖案紋路有點中西結合的意思，當時售價合人民幣一千多塊。

    這次蕭綺一早就規劃好行程路線，初到巴黎便只逛街，配合陳炘的休假時間，挑幾家米其林餐廳度過二人世界。

    等到開課了，再利用周末走走景點。

    蕭綺忙活了幾天，把行程仔仔細細記錄下來，還貼了從網上摘下來的打印圖片。

    直到臨出發前，蕭老爺子把蕭綺叫到跟前，耳提面命的囑咐了一番。

    ……

    這次談話和之前的大同小異。其中一條就是讓她利用這幾個月時間想清楚未來，婚姻是大事，不管是第幾次，都一定要先問過家里。

    蕭綺也保證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不會的！再說了，就算陳炘通過考驗，我也會先把他帶到您跟前，兩家人坐下來慢慢商量下一步啊。而且國外結婚手續那么多，我怎么過得了家里這關呀？”

    蕭綺覺得蕭老爺子實在多慮了，這就跟姜禹夢見她私奔到歐洲閃婚一樣離譜。

    姜禹明知道歐洲結婚手續繁雜，夢里的東西不能當真，卻還是借此拿喬。

    至于繁雜程度，那絕對是國內結婚不能比的。

    像是小說和電視劇里常提到在拉斯維加斯，一時喝醉了，花了一點錢拉了兩個路人做證婚人，轉頭就跑去閃婚的橋段，這在現實中就不可行。

    除了填表、申請之外，其中還有一個步驟就是網上登記，期限一個月，逾期失效。

    等前后數道手續都辦了，儀式也舉行了，早就酒醒一百次了，但這樣也只是獲得一張具有美國結婚效力的證書，還要在國內使用還得公證認證。

    再說法國或者西班牙，光是提交出生證明這一項，蕭綺就做不到不驚動家里人。證明一定要在出生地辦理，就算家里人被瞞過去了，一來一回郵寄也需要時間，后面還需要什么住家歷史證明，無犯罪記錄證明，單身證明，以往的結婚和離婚證，每一份證明都需要公證雙認證。

    就這么說吧，國產電視劇演的那種從家里偷戶口本跑去登記結婚真是最簡單的。現在許多網友都在呼吁設置結婚“冷靜期”，其實也沒必要，只要在結婚前多設置幾道手續，就足夠大家冷靜一百遍了。

    蕭綺覺得自己對陳炘還沒上心到這個程度，不過蕭老爺子的擔心也是對的，大概也是怕她腦子一熱，在口頭上答應什么。

    接著蕭老爺子話鋒一轉，又給她安排了一項“工作”，說每天都要抽出一點時間和蕭家旗下的互聯網以及新能源公司的代理人和主管開會。

    說到開會，怎么可能是一點時間呢，起碼兩個小時起跳。

    蕭老爺子還說蕭綺先代表他旁聽，還可以一邊學習一邊培養興趣，等她再回國，就得從兩家中選一個。

    蕭綺心里一咯噔，沒想到“功課”追得這么緊

    蕭老爺子笑呵呵的將她的美夢打醒：“別老想著跑出去逍遙快活，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蕭綺一時接不上話。

    她起先還奇怪，怎么爺爺真的支持她進修設計，還一下子放出去那么遠，就不怕她玩野了不回來嗎——合著是在這里等著呢。

    她也明白擺在面前就兩條道，要么就直接表態當個閑人，守著現在的資產和一畝三分田吃飽了混日子，她的錢也夠花的。如果錢實在不夠，還戒不掉物質享受的話，那也好辦，再為家族聯姻做次貢獻，顧家、程家都好，只要是對蕭家有利的。

    普通人結婚還可以講“真愛”，在他們這樣的家族拿什么講呢，沒有錢就什么都沒有，能力不足就等著階級降落。

    當然，像是程家大嫂那樣的也是一種活法，自己有背景，她又是家族長女，雖然沒有沖鋒陷陣的能力，卻是家族靜心培養的賢內助。

    她嫁給程家大哥之后，背后是有人笑她，說結婚不到兩年，人家就養了二房。

    可她自己卻想得開，隨著程家大哥的事業版圖逐漸擴張，她的階層也跟著提升，所有人都得尊稱一句程太太。

    除了一個不回家的丈夫之外，程家大嫂什么都有了，就算將來離婚，手里的資產也是他人望塵莫及的。

    網絡上有一種說法，有錢有閑，老公還不回家，自己還能偶爾叫個“外賣”，帥哥隨便挑，這樣的女人才是人生贏家。

    再說蕭綺自己，她知道自己走不了程家大嫂的路線，只要她還想用事業來證明自己，就得拿出亮眼的成績單，這樣家里給的本錢才更多。

    就像程堯東，他拿著本錢在外面折騰了一年，足夠自證，這才被程家大哥誠意邀請回家。

    放在古代這套也是成立的，在野的謀士，只要能力卓絕，哪怕住在山郊野嶺，也會有人三顧茅廬。反過來，能力不夠的即便是登門自薦，也未必會受到重用。

    要是真的做到隱居山林，不屑于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也是一種境界。而更高的境界是身處花花世界而不動心。

    蕭綺自問兩者都不是，她就是個俗人，喜歡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首飾，住在大房子里，做事業型的女人，所以蕭家老爺子給的這顆“甜棗”，她還真拒絕不了。

    但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她先前逛街、度假的規劃，起碼有一半泡湯了，時間就那么多，她又要進修，又要學習熟悉新公司的運作和人事，等到回國還要接受蕭老爺子的“考試”，成績還不能差，否則就會錯失金山銀山。

    蕭綺回到家里，看著收拾好的行李，原本因為預期將至的逍遙快活而飛揚的心，一下子被現實拍在地上。

    她冷靜下來，在衣帽間的長凳上坐了很久。

    直到陳炘發來語音視頻。

    蕭綺接通了，就見到他的笑臉。

    陳炘原本是要跟她念叨行程表的，有些演出他一早訂好票，去小鎮游玩他也預訂了酒店。

    她之前不止提到圣米歇爾山，梵高和莫奈的故鄉小鎮，還說想再去一次凡爾賽宮。那地方就在凡爾賽市，距離巴黎不遠，一天往返綽綽有余，但市內還有別的景點，在那里住上一晚會更游刃有余。

    陳炘的安排并不緊湊，還巧妙地分布開，算起來每個月都能去上一兩個地方。

    然而才念叨了幾句，陳炘就注意到蕭綺的表情，問：“怎么了，是我的安排有問題么？”

    蕭綺搖頭，安靜了幾秒，才將蕭老爺子布置的功課告知：“這些地方可能未必都能去了，要讓你失望了。”

    陳炘“哦”了聲，仍是笑：“沒關系，以后總有機會的。你家里考慮得很周到，公司直接交給你，一開始你可能會不知道怎么上手，還是要花時間去熟悉，倒不如提早預習，也省得把心玩野了。”

    陳炘又道：“看來你爺爺是打算重點培養你。”

    蕭綺吸了口氣，只是點頭，并未道出其實蕭家這一代蕭老爺子一個都沒看上，反倒瞄準了她的肚子。

    蕭綺打起精神，開玩笑道：“如果我以后成了空中飛人，世界各地到處跑，你怎么辦呢？”

    陳炘：“還能怎么辦，你去哪兒我去哪兒，或者留在家里帶孩子。”

    想到那副畫面，蕭綺不禁笑出聲。

    兩人又聊了會兒，等陳炘準備出門了才切斷。

    雖然他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平和，可蕭綺還是從他的言辭中感受到一點波動，知道她行程有變，他也是失望的，但聲音中似乎還帶了點緊張。

    只是她不確定他在緊張什么，是來自男人的壓力嗎？

    不會兒，陳可又撥來電話。

    毫不意外的是，陳可也提到了陳炘，還說：“我知道你喜歡那個陳炘，我不會攔著你，但有一點你們要自己注意，可別一不小心有了。”

    蕭綺一怔，并沒有告訴陳可，她和陳炘還只是親親抱抱的關系。

    陳可又道：“按理說你的第二次婚姻，我們不該再多管，但是綺綺啊，你和蕭家的其他小孩是不一樣的……”

    有些話，站在母親的立場也很難啟齒。

    在他們這個圈子，第一段婚姻基本都是用來聯姻的，喜歡是最次要的。任何喜好、興趣、收藏，甚至是個人追求，都需要經濟基礎，否則就是做夢。

    或者這么說，第一次婚姻就是用來搭建基礎的，等到第二段才能講一點喜歡。

    圈里有的是這樣的例子，第一段為家族付出，第二段去追求少年時的意難平，但也有一些例子是，第一段之后再沒有下文，就一心奔事業，又或者是第二段依然被拿來聯姻，因為還有可利用的價值。

    而陳可沒有直接說出來的意思，指的正是蕭綺的二次價值。

    陳可：“就算你以后都不結婚，那也無所謂。你和陳炘談一輩子戀愛，我們也不會反對，但是……”

    蕭綺：“但是什么？”

    陳可嘆了口氣：“我就是覺得，他配不上你。”

    這還是陳可第一次明確表達對陳炘的看法，蕭綺十分意外。

    陳可又道，其實這兩個月，外面有很多風言風語，免不了會將姜禹和蕭綺放在一起說。

    就好比姜禹的第二段婚姻，雖然還沒成，但八字已有一撇，顧奕的預產期就在早秋，顧家和姜家的合作日漸緊密，回報可期。

    再看蕭綺，她和陳炘的交往也在小圈子里傳開，雖然陳炘不怎么在國內聚會上露面，大家也都知道他正在歐洲奔波，同樣也在姜禹和顧奕的項目上。

    很多人都不理解，相比姜禹的越選越好，怎么蕭綺越選越差，就算找不到比前任好的，也別找個給前夫和“情敵”跑腿的呀，這不是自降身份嗎？

    陳可的意衤糀思很簡單，總覺得蕭綺受委屈了，如果將來陳炘不能自立門戶，不夠爭氣，一旦他們結婚了，保不齊還要被人非議個十年二十年，姜禹陳炘也會一直被拿來做比較，壓力就會直接給到蕭綺。

    與其那樣，她倒寧愿蕭綺只跟陳炘保持戀愛關系，只要自己樂意就行了，起碼還能落下一份快樂，而不是將快樂轉化成痛苦。

    蕭綺只說：“何必在乎那些碎嘴。”

    話雖如此，她卻有預感，事情如果真這樣發展，她最先面臨的壓力就是來自蕭家。

    陳可：“我是可以不在乎，但你也要想想自己啊。就算你無所謂，那陳炘呢，他也能做到無所謂，和你關起門來過小日子嗎？他要真做得到知足常樂、安于現狀，當初就不會跳圈了。”

    蕭綺沒接話。

    其實她也是矛盾的，雖然在蕭老爺子面前說了會考驗陳炘，也知道評判標準是什么，心里卻始終猶豫——她想看到的，無非是陳炘在乎她，多過在乎名利。

    然而這就是悖論，如果陳炘沒有那么在意名利，他依然還是那個默默無聞的公務員。正是因為他有一顆追名逐利的心，他們才會產生交集。

    在世俗擇偶的標準中，她最吸引男人的，是她的身世背景。

    她從不自戀的以為，人漂亮，身材好，有性格，在世家婚姻市場上能排得上號，這些東西最多也就是錦上添花罷了，通常都是先看家世和出身，在第幾房，受不受寵，接著就是頭腦，最后才是性格、樣貌。

    反過來，男人也是一樣。某某家族的公子，某某集團的總經理，名下多少資產，手腕如何，能力如何，到最后才是個人，長得帥當然更加分，但就算普普通通也無傷大雅。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陳炘眼里的她，什么性格樣貌他還是相對看重的，他們之間的相處也很和諧，他沒有半點勉強。

    但問題是，如果剔除掉家世背景的影響，如果她未來就只是守著喜禾，在蕭家也分不到更多資源，那么陳炘會怎么表現呢？

    思路走到這里，蕭綺忽然明白了。

    或者說，她已經知道自己要證實什么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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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初到巴黎三天, 蕭綺一直忙著適應環境和交通。

    巴黎的小路多，遇到堵車，車子還沒人走得快, 而且這幾年黃馬甲游行頻繁, 竟然還會搞什么周年紀念日。

    蕭綺來之前就做了功課, 陳炘也跟她科普一些現在的巴黎形勢。

    治安不好的街區她是不會去的，不怕人窮，就怕又窮又刁, 在繁華的市中心，小偷還會收斂, 到了人家的地盤, 就是明搶。

    前兩年她就在網上看過一段視頻, 中國男游客戴著名表，被一個高個子白人難民當街擼表，兩人發生纏斗，結果那白人的t恤都撕掉了，臉上也掛了彩, 愣是沒搶過中國男人。

    就在同一年, 巴黎的郊區酒店還屢有發生整團游客遭遇搶劫的事件，類似的事大幅度上升, 旅游事業受到重創，巴黎立刻施行了一系列簽證開放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