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本身就足以光芒萬丈，即便穿著麻袋也是耀眼的。

    相比之下，雖然蕭家和顧家分量相當，但蕭綺并非蕭家繼承人，顧奕卻掌控著顧家的三分之二的權力，她們之間是同一階級，但又不同。

    而這種不同，是局內(nèi)人才能清晰感知的。

    蕭綺突然對著鏡子笑了下，問：“上面的空氣怎么樣？”

    顧奕挑眉，很快明白她在問什么。

    在蕭綺的眼神和表情中，不見半點羨慕和渴望，更沒有不甘心和嫉妒，她似乎并不想爬得那么高，更不會向往，還有點清醒得過分。

    這是顧奕最不理解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好奇之處，到了這個階層，人人都想往上，害怕階層降級，為什么蕭綺會這么放松，也不見焦慮。

    顧奕說：“很稀薄，但也很值得。它就跟空氣和水一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蕭綺品著她話里的意思，又是一笑。

    權力和金錢對于一些人來說，真是和資源、能源一樣重要。

    顧奕繼續(xù)道：“而且以前拼命想得到的東西，現(xiàn)在是唾手可得。”

    話落，顧奕走下臺子，邊走邊說：“但也有遺憾，有些一出生就注定的東西，我這輩子都改變不了。不過沒關系，太完美了會遭到老天嫉妒的。”

    蕭綺一時不解她指的是什么。

    直到兩人平視，顧奕忽然笑道：“姜禹再借我用用，最多半年，我就還給你。”

    蕭綺怔了怔：“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你……”

    顧奕卻擺手道：“行了，就這么說定了。我還有事，得趕緊走，衣服包好麻煩送到我家里。”

    “……”

    蕭綺：“好，沒問題。”

    ……

    顧奕的話令蕭綺琢磨了許久，都沒得出一個結論。

    她想，顧奕大概是誤會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姜禹對她大概是還有留戀的，情感上的割舍可不像實際中的關系那樣可以輕易斬斷，但這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時間會改變所有習慣，也會沖淡所有情愛。

    意難平不過就是一個人的執(zhí)念，愛情卻是互屬，是要相互成就的。

    一天后，陳炘來試穿西裝。

    蕭綺又從他口中得知，顧奕昨天就飛往歐洲，短期內(nèi)不會回來。

    陳炘雖然沒有細講，但言辭間也透露出來一些志得意滿，據(jù)說海外項目的第一站勝利告捷，再過不久他也要飛過去。

    蕭綺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仔細撫著西裝布料。

    直到陳炘握住她的手，她才醒過神。

    抬眼間，就聽陳炘問：“你呢？明年來嗎？”

    蕭綺笑道：“來，等喜禾站穩(wěn)，我一定來。”

    陳炘也笑了：“好。”

    這段關系相對于過去來說，算是比較“純情”了，起碼蕭綺是這樣感覺的。

    以前她更傾向于快餐式的戀愛關系，合則聚不合則散，懶得廢話太多，懶得遷就和將就，主要也是沒必要。

    放在幾十年前，女人在事業(yè)上難以立足，難免就要在擇偶上做犧牲，要先保證生存，其次再說生活質量，至于感情和愛情，那是更其次的東西。

    現(xiàn)在么，女人自己能站住腳，擇偶上的要求自然會提高。

    換句話說就是，物質和精神上什么都不缺了，男人又不夠符合當代女人的條件，提供不了正向價值，那還要男人有什么用呢？沒有女人會愿意將自我價值，落在給男人減負這件事情上。

    反過來也是一樣。

    實現(xiàn)自我，是人就需要。

    物競天擇，優(yōu)勝劣汰，任何人都有面臨淘汰的一天，也需要“質檢”。

    對于蕭綺來說，她一出生就是后者，后者就意味著有更高的選擇，卻也意味著更少的選擇，淘汰掉不合格的，在合格當中選擇最好的，難度自然就提升了。

    蕭綺自覺，如果是現(xiàn)在，她大概不會看上以前那幾個男朋友，人在不同階段會看中不同的異性，選擇不同的朋友。

    無論是姜禹還是陳炘，都是她現(xiàn)在的優(yōu)選。

    蕭綺自顧自衡量著，不由得露出一點微笑，直到陳炘在跟前站定，并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閉上眼，感受著陳炘越發(fā)熟練的吻技。

    其實這段時間，他們談著純純的戀愛，她也從中感受到一些陳炘的壓力和努力。

    該怎么說呢，雖然在影視作品里，愛情一直是被歌頌的那個，甚至像是“魔法”，足以跨越物種、年齡、輩分，何況是區(qū)區(qū)階級。

    然而在現(xiàn)實中，最難以跨越的就是階級。

    起碼就她看到的聽到的，近年來還沒有人成功過，那些暴富成功的年輕企業(yè)家，背后也是有人的。

    陳炘的家庭算是中產(chǎn)階級的佼佼者，也是書香門第，掌握著一些人脈、資源和權力，陳家也是講究傳承的，也會懼怕降級，所以幾代人都在做最熟悉的領域。

    在涉外圈子里，他們家已經(jīng)算是上限了，如果陳炘甘心于此，他會活得非常舒坦。

    可他跳圈了，那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充滿了機遇、挑戰(zhàn)、困境、關卡，而且是用自己熟悉的技能作為杠桿，去撬動一個陌生的新世界。

    盡管陳炘很會掩飾，卻還在日常相處中流露出一些端倪。

    他偶爾也會焦慮，也會尋求跨越階層的途徑，他甚至對她說過，其實他起步已經(jīng)算很晚了，可如果他這一代再不試圖沖破，下一代更是希望渺茫。

    階級固化，多么現(xiàn)實的四個字啊。

    蕭綺并沒有勸他想開點，更沒有“過得舒服就行了，待在現(xiàn)在的圈子里也很好啊”這樣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表達。

    上面的位置是有限的，站在上層的人，會想辦法切斷渠道，阻止下面的人爬上來。

    而蕭綺知道自己就是利益既得者，這些話由她來說實在很虛偽，所以無論是階級對話，還是價值觀碰撞，她都盡可能的少說，或者沉默。

    陳炘也是個善于點到為止的人，他不會大量輸出，有時候只是不自覺地透露出一點意思。

    至于感情上，她這陣子還沉浸在“意難平”逐漸被填補、滿足的感覺中，雖然她很清楚的知道，或許結果會像姜禹說的一樣，所有的東西和人都只是過客，但那又如何呢，她享受當下就好了，總不能放著這點遺憾一直留在心里，惦記到老吧？

    好吧，這樣做是很渣，也很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只不過有人遮遮掩掩，又當又立，有人坦坦白白，善加利用。

    正想到這，唇上忽然傳來痛感。

    蕭綺叫了聲。

    是陳炘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他錯開距離，目光溫和，且?guī)Я它c迫切的熱度，語氣卻還算溫和：“怎么又走神了。”

    是啊，她最近走神的次數(shù)是有點多，很多心思都放在設計上，對于內(nèi)世界的關注也越發(fā)頻繁，難免會忽略身邊人。

    蕭綺挽著他的手臂，細聲細氣地解釋道：“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你了，但這還不是因為這筆大訂單嗎？你少定幾件衣服，我也不用那么費神啊。還有你們那幾套伴郎伴娘服，我還得忙一陣子呢。”

    雄性動物生來就有侵略和領地意識，即便進化成人類也是一樣，哪怕是陳炘這樣性情溫和的人，接觸權力和金錢多了，也會帶出一些骨子里的本性，文明裝點的只是表皮罷了。

    不過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提醒她走神了，顯然他還是有點在意的。

    好在他頗注意分寸，她哄幾句，也就好了。

    陳炘又和她說了會兒話，言辭間難掩親昵，時不時說工作，時不時聊生活。

    直到蕭綺的手機里進來幾條微信，陳炘又去了試衣間。

    蕭綺點開掃了眼，本以為是公事。

    沒想到林軒卻發(fā)來這樣一串話——

    “看微博了嗎？”

    “有人爆料，姜總，任熙熙。”

    “性sao擾，潛規(guī)則。”

    蕭綺：“？？？”

    第104章

    事實證明, 蕭綺最初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在這種關鍵時期，姜禹和顧奕和做這么大項目，要真能一帆風順, 沒有跳梁小丑作妖, 那反倒不現(xiàn)實了。

    只不過這件事還真和營銷部主管無關, 起碼這次于經(jīng)理躲得遠遠的，半點沒摻和——大概姜禹也提前敲打過。

    不過話誰回來，事情的起因的確是從這場詭異的人事變動開始, 消息先是在公司傳了幾天，隨即就蔓延到外界, 而且越傳越變味兒。

    以前姜禹因為破格提拔任熙熙, 背后也有人議論過, 但也就是私下說說，沒有造成多大輿論。

    這次卻是直接在外界散播開，說姜禹身為之昀老板，對下屬進行潛規(guī)則、性sao擾，女方也因此“獲利”, 將有望成為之昀下一任設計總監(jiān), 也是史上最年輕的一位。

    蕭綺并沒有聯(lián)系姜禹，問他怎么樣或是安慰, 這些對于他們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東西，解決問題永遠排在第一位。

    蕭綺思考片刻，決定先聯(lián)系程堯東。

    任熙熙他還沒追到，這時候他肯定比誰都生氣。

    果不其然，程堯東還真的撒了一句氣話：“讓我知道是哪個孫子干的, 饒不了他。”

    蕭綺放心了。

    網(wǎng)上那些有實據(jù)的謠言, 都可以公關擺平, 何況是這種子虛烏有的事，何況姜禹和任熙熙都不是什么名人，新聞價值有限。

    像是這種事，在網(wǎng)民看來就是吃了口瓜，最多關注一下當事人身上有多少污點，大家看事情都比較直接，腦子不太會拐彎，一時只注意是否刺激，將心思都花在尋找尋找什么樣的批判角度上，大v們則是絞盡腦汁博眼球蹭熱度。

    而事實上呢，蕭綺深知這個圈子的種種爆料，都和背后利益息息相關。

    有時候爆料，那是為了給你一個教訓，讓你乖乖聽話。你看，出事了，還不是得靠我?guī)湍銛[平，別試圖想甩開我。

    有時候爆料，那是新仇舊恨一起燃燒，讓你知道，我可以捧你，也可以毀你。

    還有些時候，就像是現(xiàn)在，爆料者的本意根本不是沖著名譽去的，畢竟在這個圈子里，玩異性或是玩同性都是司空見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