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會有人嫉妒 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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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監管部的人是蕭綺親自出面接待的, 隨后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了一句,白經理在哪里。 張文睿當面回復說,白經理又病了。 僅僅是這兩句話, 大家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 前一天白經理被當眾下面子, 第二天市場監管就來了, 是誰干的不言而喻。而且這就是賊喊捉賊,誰不知道白經理和采購、倉庫關系有多近? 再看蕭綺,倒是不慌不忙, 先請市場監管部的人進辦公室喝了杯茶,聊了幾句, 得知是接到舉報, 前來核實。 她也沒有用官方那套話術來搪塞對方, 很快就拿上幾份材料,帶著幾人一同前往倉庫。 倉庫里是什么情況,市場監管部的人都看見了,在半路上蕭綺也做了簡單介紹,提到自己剛接手公司, 發現采購、運營和倉庫方面都有問題, 她已經將采購部的人全部請走,現在正在讓人加緊盤查, 而且就在剛才才得出結果,面料不合格。 至于與此事相關的員工,等稍后收集好證據,公司一定會尋求法律手段來解決問題。 像是以次充好這種事,一旦查出來后果可大可小, 一般都是三倍以下的罰款, 嚴重的會勒令關停整頓, 甚至可能會涉及到刑事罪。 后者蕭綺倒是不擔心,無論怎么扣帽子都扣不到她頭上。 如果說白經理只是為了報復前一天的沖突,就玩這么一手,未免有些幼稚。而且白經理是經手人,他應該知道面料雖然不合格,但程度不嚴重,最終結果就是罰款。 那么他這么做圖什么呢,只是為了出一口氣? 不,多半還有下文。 想到這里,蕭綺給程堯東去了一通電話。 程堯東接到消息,立刻開始防范。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網上就出現了第一批爆料,點名指姓的提到“喜禾”,還附上照片,正是在倉庫小院外抓拍的,照片里有市場監管局一行人以及蕭綺的背影。 爆料里還說,喜禾的面料一直有問題,會危害人身健康,此前一直不敢說,怕被公司處分,現在被這家公司無故解雇,自己也不想忍了,干脆都說了。 在這條爆料下面,還有幾條留言跟上。 有人說,喜禾這個季度不會出新品,一直在清倉甩賣,對外說是轉型,其實就是要賺一筆關門大吉。 還有人說,現在喜禾內部的設計師都處于“待業”狀態,手里沒活兒,就是沒完沒了的修圖改圖,但是改出來的圖也沒有投入生產。 這些爆料一看就是內部人士透露的,就算是路人再不明真相,乍一看也信上幾分。 只是眼瞅著爆料就要被炒熱,一轉眼,熱搜又被壓了下去,折騰了幾個小時也沒頂起來。 另一邊,蕭綺聯系上常和蕭家有合作的律師事務所,對造謠者進行追逃。 而市場監管局這邊,蕭綺也拿出所有證明材料,以示自己清白,對方見到白紙黑字,也見識過這行里不少黑手段,聽了她的描述也能猜到是被人黑。 但該處罰還是要處罰,事情他們會酌情處理,也提示蕭綺以后要多注意,類似的事不得再有,否則下次會更加嚴厲。 等蕭綺將人送走,折回來又跟倉庫的人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 半天時間就這樣消耗干凈。 蕭綺回到喜禾,員工們還沒有下班。 見蕭綺回來,所有人都朝著邊看,林軒和張文睿也走上前。 蕭綺笑了下,對所有人說:“公司過去的成衣面料不合格,這件事我相信你們有些人是知情的。我剛接手不久,按理說過去的事跟我無關,我只是背鍋。但沒辦法,規定就是規定,責任我不能推卸,罰款我要照給,就當是我替前面的人收拾爛攤子吧。收拾完之后,我希望公司會有嶄新的面貌,個別人不要將腦筋動在這里。商有商道,人有人道,今天的事一定要有個說法。我已經負擔了我不該負擔的部分,該承擔責任的某些人也跑不掉。網上的造謠貼已經有律師在做事了,如果參與造謠的人就在這里,下班后你可以來辦公室找我,我會考慮從輕處理。但僅限今天,過時不候。” 蕭綺的語氣很淡,甚至可以說是云淡風輕,撂下這番話,又囑咐了林軒和張文睿兩句,便抬腳上樓。 公司里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有些人的態度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觀望。 但有些人,尤其是和張文睿關系不錯的人,便開始在群里直言說,公司給的遣散費已經夠多了,不明白為什么不能拿著錢偷著樂,還要回頭反咬一口,說無故開除。 還有些人表示,雖然對新來的老板不了解,但也明白前面留下的爛攤子甩給她,還舉報讓她惹一身腥,這種行為有多惡心,是男人就明刀明槍的來。 也有人算了一筆賬,說估計公司這次損失不會小,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后面的發展,希望不要連累大家一起降薪,這才剛調上去啊。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真是一顆老鼠壞一鍋粥。 至于林軒和張文睿,一個跟了蕭綺幾年,知道她的作風,另一個則是剛受到重用,逮住機會要多表現,兩人也在大群里一唱一和。 林軒透露了一些蕭綺過去的處事手段,可以說是賞罰分明。 張文睿也說,這次分部門的事,蕭綺再三囑咐一定要和每個人都聊清楚,不要一言堂,盡量做到每個人的能力都能最大限度的施展和提升。 不得不說,這波好感還是圈得很到位的。 如果說先前大家只覺得新老板做事算公道,如今就已經有人開始打抱不平了。 …… 同一時間,回到辦公室的蕭綺卻沒有點開任何一條微信消息,更沒有上網,就只是坐在位子上,撐著頭,沉思著。 這一刻,她忽然體會到姜禹的心情。 說來也是諷刺。 在其位謀其職,以前她沒有坐在公司主事者的位子上,自然不會考慮這么多,哪怕是之昀對家放暗箭,幾次將之昀送上輿論的風口浪尖,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受。 這種事放在一些人身上,難免就要想,我都這么仁義了,為什么還要遭受這些,為什么這么不公平,為什么他不能體諒我? 這樣的答案是無解的。 刀要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這就像那些網絡暴力一樣,暴力他人的人,人人舉著“正義”的大旗,為自己的觀點和主張戰斗,然而當角色調轉過來,才會體會到被“群毆”的疼。 喜禾不是什么大牌子,市場地位和之昀沒得比,就算鬧得再兇,也比不上之昀遭受的十分之一,更多的人會說——“喜禾”是什么牌子,沒聽過。 而站在喜禾過去對家的立場上,大家都知道喜禾未來存亡尚且未知,興許一波輿論過來就干掉了,他們甚至都懶得花錢去推波助瀾。 再加上外面有程堯東在安排,蕭綺對網絡攻擊這塊根本毫不擔心。 此時此刻,她心里不平靜的真實原因,還是在自己。 她又一次想到了之前創業失敗的經歷,還因此陷入了短暫的反芻思維。 但她知道那是鉆牛角尖的旋渦,又很快將自己抽離出來。 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遇到問題不要陷入負面情緒,不要去浪費時間思考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不要陷入怪圈,而是盡快梳理理性思維,去想策略和解決辦法。 負面情緒只會影響決策,拖慢解決思路。 而對她來說,外人的攻擊遠沒有自我懷疑來得重要。 她不需要他人的贊美聲來獲得存在感,內驅力的能量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蕭綺就這樣靜坐了片刻,直到辦公室的門敲響了。 “請進。” 她以為會是哪位員工來“自首”的,沒想到推門進來的卻是許捷。 蕭綺有一絲意外。 許捷還給她端來了一杯熱茶,并附上一小盒曲奇餅干。 坐下后,許捷說:“奔波了一下午,勞心勞力,吃點甜食緩解下。怕發胖就喝點茶。” 蕭綺眨了下眼,笑了:“謝謝。” 許捷沒有廢話,直接問:“事情難辦嗎?” 蕭綺:“有你們這些幫手,可以說毫無難度。” 最主要的是,她的思路也很清晰,過去見過了不少,現在輪到自己也知道從哪里入手。 許捷點頭:“我剛上網看了下,熱度散得很快。” 蕭綺也有點意外,她沒想到程堯東這么麻利。 蕭綺:“喜禾不夠出名,反倒救了喜禾一命。不過這件事也是給我提個醒,無論我是做喜禾,還是做其他品牌,一定是希望將它做大做好,賺名賺利。一旦做起來了,就會樹大招風,這樣的陣仗早晚都要面對。這次就當長個經驗。” 隨即蕭綺話鋒一轉,問:“說說你的看法吧?” 許捷笑了:“站在個人角度,雖然我一早就聽程堯東說過你的為人,但這段時間的接觸還是超出我的預期。” 蕭綺揚了下眉。 許捷繼續道:“我在這行見過很多老板,他們講苦衷,講情懷,講人情,口才很好,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少花錢。在裁員這件事情上,你是我見過人情味、風險和金錢結合的比較好的。” 蕭綺很快明白許捷的指向:“我初來乍到,跟這里的人都不熟,信任來不及建立,口才再好也沒用。他們出來打工,圖的就是錢,所以我也省掉了講情懷的環節,盡我最大的能力,拿出一部分錢來做‘人情’,別讓人心都寒透了。不過這也是基于我有錢的前提,我要是真沒有,也就只能在精神上畫大餅。” 那種走精神畫大餅路線的老板,蕭綺聽過見過不少,有的是真的窮,有的是裝窮,但無論是哪一個,都會將 “你們要體諒我的難處”掛在嘴邊,聲稱自己也想當個有情有義的老板,也想當慈善家。 而畫大餅的目的,無非就是讓員工動惻隱之心,陪他一起吃苦渡過難關,將來必定報答。 可現實就是,沒有員工會感同身受這樣的難處,大家就是出來打工的,就是為了掙錢,我和你非親非故,你沒能力做慈善,我也沒有啊,憑什么要和你一起吃苦,還要講情懷講價值。 這就好像是,有些男人找老婆是為了大后方安定,有人替自己解決問題,分擔生活重擔,有的女人找老公,則是為了有個家遮風擋雨,在不降低生活質量的前提下,也希望男人不要給自己帶來風雨。 你看,找另一半尚且如此,憑什么對待老板卻要一再放寬?對員工來說,老板最大的體諒就是“加錢”。 然而現實就是,那種讓員工一起吃苦的老板,從概率上說,大部分有錢了也不會分給員工。 許捷這時笑道:“就從我的經驗來說,你在裁員這件事情上承擔了不該你承擔的責任,短期看你損失了金錢,長期看是控制了風險。如果被裁掉的員工心生不滿,怨氣越積越多,大家抱成團,后續對公司的名譽傷害和影響是不可估量的。占小便宜吃大虧,這樣的老板我見得多了。” 蕭綺回了個笑容,卻沒有接許捷的贊賞和肯定。 她時刻提醒著自己要清醒冷靜,很快就將話題轉移:“白經理的事情,我剛才想過了——是我圖一時痛快,忽略了小人的破壞力。” 許捷意會:“你的意思是,如果昨天你給他留面子,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嗎?我倒是覺得,就算你給他面子,他早晚還是會反咬公司一口。” 蕭綺沒接話。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許捷進一步表達說:“你退一步,他也不會認為是你給他留了面子,只會覺得是他厲害。你越是讓,他越是得寸進尺。他要是明白事理,就不會走到今天了。在處理裁員的時候,我也跟營銷部的人談過,平時和白經理關系比較近的小組長,沒有一個為他說好話。單就這一件事,就能明白他是怎樣的主管。” 小人就是小人,小人是不記恩情的,他們只會看重利益,利益受損就會記仇。 換句話說,除非蕭綺不動采購部和倉庫,只要動,就等于斷去了白經理的利益來源,她就是敵人。 當然,她不可能不動,清除“白經理”這條蛀蟲也是勢在必行。 她不指望白經理能做人,也不會浪費時間去思考他的行為模式,她關注的只是自己的行動時機,以及在風險控制上是否欠缺考慮。 如果這件事稍微緩一緩,用比較“柔和”的方式辦了,雖然在一段時間里還會持續損失,但長遠來看,是否就能麻痹蛀蟲的警惕性,再找機會將他一竿子打死,永絕后患? 這樣的反思,不只是從這件事得來,其中也不乏姜禹的警告。 只不過姜禹的做法是直接將蛀蟲“養”起來,對于小損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