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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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一切都太理想化了。他就是想想。 最關鍵的,還是青松哥。 這是顧弈人生中最混亂的幾天。他早上去找青松哥,中午就進了醫院。要不是血流不止,被六子扛過去,他還跪在青松面前,一根筋地要戶口本。 顧弈額頭、耳后兩處傷口,縫了十七針,手臂小腹一片青紫。青豆上午考完試,挑了明黃色的粗發箍,笑嘻嘻地跑去影展,準備拍照留念,結果走到半道,就被怒目圓瞪的程青松拎了回去。 青豆看到青松身上的血,第一反應是,“你早上殺雞了?” “你他媽給我閉嘴!” 他一說這話,青豆就知道,死了,完了,她要殺了顧弈。 程青松的憤怒嚇壞了青豆。他動作粗魯,擒她后頸的力道失控到完全沒把她當一個孕婦。 青豆知道二哥一定會生氣,所以沒有準備告訴他,一切應該悄無聲息,在暑假結束掉的。 你看,顧弈知道了真的很麻煩。 青豆氣得半死,被青松訓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心頭是真的想殺了顧弈。青松話說得很狠。他說他真的很失望,當年就不該把她從程家村背出來。 坐蹦子車上聽到這么狠的話,青豆的眼淚都沒掉下來。結果看到顧弈,青豆哇地就哭了。 他也被打得太慘了吧。 額上耳后都包了紗布,手臂一片青一片紫,沒一處好皮rou。醫生縫針時還問,要不要報警。他這時候倒是很聰明,說自己是被搶劫的打了,對方已經跑了。 青豆抽他巴掌都找不到地兒,揪住他手指,“我恨你,我真的恨你。”為什么要告訴二哥,越多人知道,她越丟臉。 顧弈回捏她的手指,扯動疼痛的嘴角,“豆子,我們結婚。” 程青松凳子一踢:“你敢不結婚!” 作者有話說: 就是不太美好的時刻,各有各的立場,象牙塔里的學生慢慢長大唄。如果受不了這樣的情節,就把一幕幕想成靜止的黑白照片,一張張掀過去的,就是些蕩漾沖動的青春。是回憶,不是過程,大概可能也許會好一點? 第105章 1995·夏 ◇ ◎知了3◎ 二哥再好, 也是不兜彎繞的直腸子。青豆九曲十八彎的心思,他一道彎都沒想到。 青松這輩子沒接觸過象牙塔思維,沒被規訓的條框約束。得知青豆有了,最在意的是名分。他要他妹子有一切。他不允許他妹子被人指指點點。 青豆說:“學校是不允許結婚的, 你們別鬧了。” 在青豆看來, 這一切都是如此兒戲。人生大事, 豈是腦袋一拍就決定了的? 青松震怒,看向顧弈, 要他給說法:“那怎么辦?” 顧弈很冷靜, 他說:“沒事,男二十二、女二十在婚姻法上是允許的。登記結婚又不通知學校, 我們登記是合法的。” 青豆頭腦一片空白,像一片靈魂, 看二哥消失在病房門口,又拿著《常住人口登記簿》出現。 那一刻, 她還沒反應過來, 自己的人生就這么簡單地被幾個男人安排了。 次日早上, 青豆被金津叫醒。 陽臺下, 二哥身著白衫西褲, 精神抖擻,她心頭那道警鈴遲鈍地拉響。 不會吧, 他們不會玩真的吧。 只有過家家的游戲里, mama懷孕才一定要嫁給爸爸。 程家戶口本上,青豆那頁的學歷還停留在初中, 顧家戶口本因為搬遷, 更替過一次, 學歷寫的是本科在讀。算算, 初中畢業生和本科畢業生,都到結婚的年紀了。這一點上,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應該看不出毛病。 六子用店里的章一敲,給他們弄了一份單位結婚證明。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用的在校生身份,而是用的社會身份——個體戶門店里兩個打工的。 至于生育,沒有人敢說打掉這個詞。孩子是意外,所有人都義無反顧,選擇面對。 顧弈在翻讀完青豆提及的在校生管理規定后,結合內容,慎重考慮,認為以病假停課治療、休養這點最為穩妥。她能好好休息,不用擔驚受怕。他們連夜商量大計,把鐵了心好好復習的青豆蒙在了鼓里。 這晚,他們連青豆休養的地點都想好了,就在西城,租間好點的房子,到時候孩子生下來,青松出錢請個帶孩子的人。 顧弈表示不用,他做假牙有補貼,寒暑假可以去開車,家里也會補貼,沒事。 青松問道,你家怎么說。 在這一點上,顧弈預支了一個小謊,他對青松說,沒有問題,爸爸mama都很喜歡青豆。 青松沒有辦法提出異議,家里姑娘有身子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挺直腰板談條件的資格。 這中間但凡有個女人,提出一些實際的問題,比如孩子生下來,以后回南城,別人問起怎么辦?比如青豆是否愿意休學一年?就算在不影響畢業的前提下,生下孩子,青豆又是否接受自己和同學們不同步的人生節奏? 分配單位一年一個變,這兩年一直有風聲傳出,稱分配制度要取消了。大家恨不得早點畢業,又有誰愿意在這件事上晚一年。 他們這么焦急完全是他們希望生命可以誕生,想要一步步落實“孵蛋計劃”,而青豆不怎么急,是她根本就沒考慮過懷孕后續。 在她的計劃里,這樁意外會截止在期末考試后。 只是個小失誤而已。 - 青松一改昨天的火急火燎,溫和如慈父,看青豆的眼神都蕩漾起不舍。 他攬著青豆的肩,問她這兩天還考試嗎? 青豆失語,昨天下午她急急忙忙趕回來,就是為了考試。明明跟他說過一遍了,怎么又問。 青豆:“大后天還有一門。” “行,正好,不耽誤。” 顧弈的車等待在校門口。這是男人默認的儀式,哥哥挽著meimei走出校園,而新郎在門口迎接。沒有商量過,就是到了門口,青松說你別下車,我去接她,顧弈就明白了,站在車旁,安靜等青豆。 青豆以為出來說句話,身上只套了條簡單的白裙子。棉布料上布滿褶皺睡痕,背心式內衣舒適松垮,十分不精神。 走到門口,青豆才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她頗為惱火地拍開顧弈伸出的紳士手,“你怎么回事啊。” 她沒法對二哥生氣,還不能對顧弈生氣嗎? “就耽誤一會功夫,上午能結束。結束了我就送你回來復習。”顧弈好聲好氣,“今天吐了嗎?餓嗎?” 青豆搖頭:“沒有,半夜我太餓了,吃了兩塊壓縮餅干,現在還飽著。” 青松打開副駕,把妹子送進去:“打情罵俏的后面再說,先把事情辦了。” 想到沒結婚先有了身子,青松夜不能寐。這事兒就是卡在他喉嚨間的魚刺,只有結婚證能消化。 后座的六子哥也穿了正裝。雖然青松顧弈都說要低調,但架不住他們心里隆重。壓箱底的西裝領帶都翻了出來。 顧弈簡單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傷口。扶方向盤的骨節,血淋淋一片痂痕。 也不知道他昨晚怎么洗澡的。 青豆特別認真地對他們說,“不要鬧了。” 三個男人看她卻像看小孩。開到熟悉的民政局門口,梔子花香撲鼻而來。這么多年了,梔子花居然還開在這里。顧弈鎖好車,拉了拉車門,順手摘了朵梔子花給她:“豆兒,梔子花,能聞嗎?” 青豆沒心思聞香。知道跟青松沒法說,便要跟顧弈說:“我上學怎么辦?你瘋了嗎?去西城,誰要跟你去那里!我不要休學!我要上學!什么回去再說!誰跟你回去!我自己有家的。什么以后跟你!誰要跟你!你誰啊?笑什么笑!嘴咧這么大疼不死你!” 青松拿著單子排號、問手續流程。 六子站在這對即將領證的夫妻跟前,笑得跟聾了似的。在他眼里,豆子懷孕,肯定要氣,此刻的劍拔弩張都是郎情妾意。 要說這幾人想得開呢。 他們西裝革履,人模狗樣,連記錄人生重大時刻的相機都記得帶上,卻沒有人提醒青豆要穿漂亮點,沒有人問她愿不愿意。 顧弈替她將頭發挽至耳后,細細撫平額角睡皺的發絲:“等會要拍照。” 青豆窒息,眼見跟他們說不通,氣得跺腳:“顧弈,你到底想干嗎?你不會真的想結婚吧。” 他蹲下身,拽平她的裙擺,仰頭不解:“不結婚嗎?” “為什么要結婚?”青豆腦袋跟蒸籠似的,不停出汗。 顧弈遲疑:“不結婚……”那怎么生孩子? 青豆怕弄傷他,只敢伸出手揪牢他的衣角:“你瘋了嗎?我們?”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們怎么可能結婚!怎么可以結婚!” 顧弈正要說話,那邊青松出來了。 他欣喜若狂地伸出左右手,一手抓顧弈一手抓青豆,往登記大廳走:“靠邊窗口那阿姨挺好的,快點,空著。” 青豆腳下跟著碎步走,手上不著痕跡地掙扎,“哥,我上學呢,真不行。” 青松拍拍她的手,安撫她,“豆子,學校的事,顧弈家會弄好的。你只管放心。你在他爸單位念書,還擔心什么。” “我不要!”明明可以順順利利畢業的,為什么要整這些事。青豆壓低聲音,“我不要結婚。” 六子錯意,哎了一聲:“不辦不辦,不讓學校知道。單位證明我們用的自己店里的章。后面酒席的事兒,等你畢業了,顧弈會cao辦的。” 他們要的是顧弈對青豆在法律上的一個承諾。 青松點頭:“對。沒事兒的。” 青豆真想一人給一拳頭,這幫人是瘋了嗎,為什么要急著結婚生孩子。她還沒有踏入社會,沒有體驗過人生,就算喜歡顧弈喜歡孩子,也不代表要結婚生孩子。她不管不顧,掐上顧弈,“你說話呀!” 他們兩個沒讀書的人不懂,難道顧弈還不懂嗎?哪有大學生生孩子的?瘋了嗎?刀尖舔血的事是二哥他們做的,青豆從來都是那個乖乖按部就班的人。她沒有辦法接受人生突如其來的身份跨越。 新痂牽拉刺人的疼痛。顧弈沒動聲色,任她掐著。 他認真看向青豆:“你不想?” “我?怎么可能想!”青豆急死了。左右兩個架著她的男人,完全是把她帶離人間的黑白無常。 顧弈眼神一黯,語調不如剛才氣力足:“那你要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不管怎么辦,證都是要領的。青松把他們往窗口一推,遞交了材料。 辦事窗口墻上貼著的名人語錄,像青松的一顆心一樣,赤誠光明。 窗口的阿姨問問題,顧弈沒答,都是青松答的。 她對著免冠照片朝顧弈青豆瞥了一眼,“誰結婚啊,怎么不說話?” 青松嘆氣:“就是說,這么大了,還不敢跟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