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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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提啊?!鼻喽鼓芟肫疬@件事,還是大哥問她是不是沒吃飯。 青柏說,她講話的時候,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偏偏她毫無察覺。青豆這才遲鈍想起“恩公”。 顧弈餓極了吃東西也不急,一口一嚼。 青豆支著下頜,見他啃包子也啃出用膳的優雅,不由發出感嘆,“顧弈,你命真好。” 小時候,她不敢看人眼睛,總想躲。認識顧弈后,發現他講話會認真盯著對方的眼睛,于是她強迫自己學習他這一良好行為?,F在再看,雖然顧弈變“壞”了,染上各種惡習,但骨子里的從容和教養已經養成。她要在他身上學的東西好多。 “行行行?!泵俸貌灰拆I了一天,顛沛一天。 青豆把手上另一個饅頭遞給他:“這個給你?!彼滤粔虺缘摹?/br> 顧弈沒接:“你呢?” “我剛等饅頭的時候,師傅給了我一碗稀粥?!毕〉媚軘党雒琢?,不過對她來說可以果腹了。 顧弈想了想,掰了一半,跟她分食了這個饅頭。他們一起坐在臺階上,又困又冷又餓,卻一點也不苦。 青豆說:“好幸福啊。” 真神奇。不知是因為這里是寺廟,還是這里有大哥,所有的慌亂到達這里,都落定了。 “讀高中的事......你大哥說什么了嗎?” 青豆兩眼一彎:“我大哥聽我說完,就直接笑了,他說‘娘會讓你讀的’。我著急,說不會。大哥依然只是笑笑,揉揉我的頭發,說‘會讓你讀的,她就是嘴硬心軟’?!背糖喟卣f了兩遍,青豆就信了。她看著大哥那雙溫柔篤定的眼睛,一點都不害怕了。 “就這樣?那你們說了那么久?”他手上有塊鋼表,是爺爺給的。他抬起掃了眼時間,“三點了?!?/br> “畢竟這么多年沒見了嘛,好多事要說呢......”她雙手抱膝,下巴磕在膝蓋上,“我大哥問我,你是不是我相好?!?/br> 顧弈含著包子邊嚼邊問:“你說什么?” 青豆覷他一眼:“我說,如果我突然死了,請記得,是這人殺的?!?/br> 顧弈一噎。 等他吃完包子,青豆問:“你急不急著上學啊?” 顧弈想了想,說沒事,晚點去就說春種。 “那我們晚上再走好嗎?我想陪我大哥吃頓飯。”青豆舍不得。 顧弈說好。 斗轉參橫,天光半亮。再進山房,蠟燭熄了。 青柏給他們拿的兩床被子已經鋪好。由于疲倦,他們倒頭就睡。再醒來,早課過了,外面叮咚哐啷,在砍木頭,在做中飯。 寺廟里頭是個二進四合院,他們在第二進院里。小光頭抱著個米缸像在練功,青豆好奇走過去,問他干嘛呢。 小光頭說抓蟲。 “你們不能買藥殺蟲嗎?” 小光頭抬起稚嫩的臉龐,平靜地看向她:“我們不能殺生?!?/br> 冒犯了。青豆:“那要一只只抓出來?” 小光頭說是的,接著一整個頭又埋了進去。 青豆蹲下身,抱起另一個米缸,也幫著抓起蟲來。 她說,她去過程家村往北的那座財神廟,那邊的和尚好像是吃rou的。 小朋友語氣不屑,“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不上早晚課,不守清規,殺生吃rou婚娶抽水煙。” 青豆擇善而從:“嗯!我以后只來觀音廟。” 她背朝春日的太陽心子,埋頭抓了一中午的蟲子。先是出自好玩的興趣,再是討好小光頭的壓力,最后全是意志力,想著要把這缸蟲子抓完,有始有終。 顧弈起來被她抓了壯丁,她讓他幫她抓蟲子。顧弈也問了同樣的問題,為什么不用藥?青豆說,不能殺生。他說,那拿篩子過濾?或者倒出來,擴大尋找面積? 青豆啞口,把他腦袋一掰:“又不是讓你抓一輩子,就半缸米,別說話了,抓吧?!?/br> 中午,他們在齋堂里排隊吃飯。 僧人有序落座,這里有不少香客,和青豆顧弈一樣坐在最后,認真啃饅頭吃齋菜。 大哥很忙,很多人找他說話,他的笑容一直平靜地掛在臉上,沒有一點不耐。好不容易得空,青豆問,平日都這么多人嗎? 青柏說,過陣子更多。 她想,真好,如果是這樣的日子,那她為大哥高興。 日暮時分,木魚梆聲敲響,晚課開始了。山上好多人。青柏和幾個云水僧人站在大殿的最外圍。青豆顧弈在最靠邊的兩塊山石上,隔了老遠,聽了一會。 一聲鳥鳴響起,他們默契轉身,在肅穆的誦經聲中往山下趕去。 顧弈的好奇心忽然被激發,打量過青豆的神色后,問起大哥的事。程青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的身上沒有青松、青豆或是青梔活泛性格的影子。他似乎,更像一位父親。 “我大哥是個好人?!鼻喽怪徽f了這句,便將目光投向遠方。 而遠方的小南城家屬院,正陷在一場尋找失蹤少女的慌亂里。 青松把青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書店校舍橋洞音像店電影院副食店招待所,包括她相熟的同學,挨家挨戶,凡她多看兩眼的地方,他至少找了兩遍。 后面青梔添亂,也出去找了。她哪里認識路,走走還走丟了,被孟庭在路上碰見,看著臉熟,領了回來。 一家人兵荒馬亂,直到虎子發現顧弈也不見了,青松才稍稍放下心來。 青豆和顧弈坐夜班民營車抵達小南城,拐彎時,她推醒顧弈,“那是我哥嗎?” 顧弈頭靠在她肩上,睡得云里霧里,他揉揉眼睛,粗辨身形:“好像是的。” 她驚奇,二哥和六子哥真是神通廣大,居然在路邊等她。 下了車子,她扯開疲倦的嘴角,往人影處跑去:“二哥六子哥!” 青松表情冷漠,兩瓣兒薄唇緊緊抿著,他和六子一輛一輛車盯著下客,聽見青豆的聲音,他不喜反怒,兩日積蓄的疲憊和擔心全數化成憤怒。 他沖了上來,伸手朝她扇去。好在顧弈警醒,察覺出動勢,將青豆往回拽了一把,掩在了身后:“青松哥!” 六子奮力鉗制住程青松,“你打她干嘛?” 青松在六子的控制下不停頂撞顧弈,朝縮成一團的青豆喊:“你有本事以后有任何事都去找他!去?。∵€回來干嘛!” 青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以為他說的是顧弈。搖顫的躲避中,她慢慢明白,哦,二哥說的是大哥。 她手抓著顧弈早已皺皺巴巴的中山裝,委屈得想掉淚。但她沒有哭,她只是縮著,腦子有些發懵。 青松被六子拉到一旁,踉蹌著腳步往馬路牙子上一坐。 空空蕩蕩的街道,別說燈了,連月亮都歇了。只有微微的光能辨出人形。 顧弈等了等,率先道歉:“青松哥,對不起?!?/br> 六子朝他擺擺手,遞給青豆一個安撫的眼神,低頭邊掏煙邊掏火,“抽根煙緩緩氣。” 他嘆了口氣,又接著點上了自己的火,火星子一明一暗,隨兩團白霧升起,緊張的氣氛漸漸洇散。“你哥找你找得都哭了,這么多年沒哭過的人......” 話沒說完,六子被青松重重搡了一下。 二哥頹坐在路邊,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這時候,青豆兩行淚才后知后覺地掉了下來。她沒有想到,大家會這樣找她。 顧弈又從兜里掏出塑料袋包著的毛巾。 青豆拍開它,自己拿袖子擦:“都臭了。” 青松掐了煙,重重釋出口氣,對青豆招招手,“過來。” 青豆往前一步,“哥,我錯了?!?/br> 程青松蜷起一條腿,仰頭看向養了這么多年還養不熟的妹子,“你心里是不是只有程青柏這一個哥?” “不是的?!鼻喽箵u頭。她把手心伸過去,“哥你打我吧?!?/br> 再看向青豆,青松已經沒憤怒了。他只有深深的疲倦,一步都走不動的疲倦。他又點了根煙,朝他們擺擺手,“晚了,趕緊回去。” 青豆被六子拉上了黃魚車。她坐上黃魚車,在不斷倒退的風景中看路邊的青松縮成一個小點,哭得特別傷心。 六子一邊騎車一邊勸她:“別哭,不是回來了嗎?你哥肯定讓你讀高中啊。他一直夸你念書好,以后要考大學,這牛都吹出去好多年了,你得幫他圓回來啊。我們出門,很多老相識都張口第一句就問,‘青豆考上大學沒’,我們每年就說,初一了,初二了,初三了。怎么可能不讓你讀了?!?/br> 青豆盯著顧弈掏煙的動作,默默流淚。 六子又說,“你這么不相信你二哥,他會難過的?!?/br> 青豆狡辯:“我沒有不相信他?!?/br> “他擔心你出事,河里都要去找?!?/br> “我們還坐船,游了趟小南城,你還別說,挺長的,我這本地人都沒坐過這么久的船,還搖了把櫓,下次帶你玩玩。” …… 潮濕腥氣的氣味從雨前的泥土里滲出來。車子輪胎在光禿平滑的水泥路上拖過一串細氣的聲音。伴隨夯實的喘息,熟悉的景物一幕幕略過。 黃魚車送他們到橋頭便折返了,青豆讓六子哥辛苦一趟,再去接青松。六子哥摸摸她的頭,讓她別哭了,都是小事。 上樓時,她輕聲問顧弈,我是不是很任性? 顧弈沒回答,她抽了抽鼻子,“是不是???”她現在很愧疚。 他看了她一眼,艱難地張嘴,“我困了。” 青豆:“......” 她讓他別進屋,等她一會,說著沖上四樓。 青豆過道堆放的那摞雜物中找到一張廢柜子的第二層,指尖一鉆,摸出家門鑰匙。她躡手躡腳,從門口的金魚缸里掏出半包555,給了顧弈。 他愣了一下,預備掏錢付賬。青豆噗嗤笑了,把他的手一推,鄭重地望向他,擠出笑:“謝謝你,顧弈。” 她剛一轉身,顧弈拉住了她。他說:“陪我抽根煙再走。” 青豆點點頭,接過他的塑料花打火機,給他點煙。 真的是困。顧弈眼睛都睜不開。 他老練地敲出一支煙,支起肩靠近青豆。火苗躥起的瞬間,他深吸一口,恍惚在熏繚的重重煙霧里聞見了梔子花的味道。 都困出幻覺了。 顧弈椅靠著陽臺,仰頭沖天,閉著眼睛,一口一口抽完這根人抽的煙,通體舒適。難怪要叫香煙,真是香。 半晌,他清醒地掀開眼皮,眼前,青豆捏著個梔子花花骨朵,在鼻下旋轉深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