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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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眉:“來恭喜你和虎子的。” 青豆用力剜他一眼。 回到房間,青豆一眼看到蝴蝶牌縫紉機(jī)上擱著的白色底片袋。 她打開袋子,小心翼翼取出咖啡色半透明的底片。透過黯淡的月光,她看到了兩個傻子一樣的自己。 而掌心方才那團(tuán)沒有聲息的“空氣”,像泡進(jìn)定影液中的底片一樣,慢慢顯影,逐漸清晰。 青豆手捏成個拳頭,心里翻了個白眼:死顧弈,不會好好說話。 #13 馮蓉蓉 程青豆很好奇自己未來的嫂子是什么樣的。時髦的?溫柔的?或者像孟庭,直來直往?都挺不錯的。 程青松瞞得很好,情難自抑到兇煙爛酒也沒透露半個字。他對妹子說的是:“不能壞了人家的好名聲。” 青豆生悶氣,這是不信任她嗎?她能去哪里壞人家名聲! 青豆一直不知道是誰,也以為不重要。直到她在東門橋頭連續(xù)一周碰到自己的小學(xué)語文老師,才嚼出不對勁。 青豆第一天遇見老師極其興奮,嘰嘰喳喳寒暄。這可是賞識她作文的伯樂呢。 第二天第三天,青豆也很高興,沖老師笑笑,又補(bǔ)充起自己交筆友的事,說完趕緊回去做功課,還叮囑老師買完東西也趕緊回去,外頭冷。 第七天,她拐過橋頭,數(shù)著秒,又探出頭張望出去。 撞上馮蓉蓉跟隨而來的眼神,青豆心里拔涼拔涼。 其實馮蓉蓉人很好,又美麗又得體,還有眼光,但當(dāng)青豆把馮蓉蓉和程青松這兩個人物劃上關(guān)系線的時候,不由生出小姑子看嫂子的挑剔。 她腦子里率先冒出的是虎子對馮蓉蓉的形容:“這老師,小皮鞋,嘎嘎響,資產(chǎn)階級臭思想。” 馮蓉蓉太高級了,青豆第一次看到轎車送來上班的老師。 擦黑板的時候,青豆就坐在第一排。夏天馮蓉蓉穿帶網(wǎng)眼的棕色牛皮鞋,粉筆灰會順網(wǎng)眼掉進(jìn)去,沾上她從無破洞的絲襪,冬天她有一雙高筒靴,像下田的長套鞋,但比那高級,是真皮的,還有兩雙同色不同款的黑色皮鞋,擦得锃亮,永遠(yuǎn)锃亮,也是真皮的。 青豆隨青松見多識廣,一眼就知道馮蓉蓉的鞋不是溫州貨。 馮蓉蓉的時髦和孟庭不同,馮蓉蓉有考慮到教師身份而刻意低調(diào)打扮,上班的服飾皆是暗色。可饒是如此,青豆依然知道這個老師不簡單。 這個馮老師曾經(jīng)來做過家訪,青豆頗為局促,總覺得自己的泥瓦房臟了老師的腳。她不喜歡自己身上的這股奴性,但架不住它長在身體里,所以青豆只能抵觸讓她發(fā)出奴性的人。 細(xì)皮嫩rou腳不沾泥的大小姐和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倒?fàn)敚@像話嗎?又不是拍電視劇,真當(dāng)自己趙雅芝和周潤發(fā)嗎? 青豆當(dāng)晚對程青松進(jìn)行批評,希望他認(rèn)清現(xiàn)實。 程青松抱著一沓賬本文件,往桌上一丟,疲倦地牽起嘴角:“我還看不清現(xiàn)實嗎?程青豆,我比誰都現(xiàn)實。” 青豆頗為意外,二哥從沒連名帶姓叫過她。 她不知道程青松面對何種壓力,只是由著性子說:“那你和人家說清楚。”天天站在橋上等他是怎么回事。 程青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睡吧,我走了。” 月影橫斜。 程青松拐出樓道,剛穿進(jìn)教育新村,身后便響起了腳步聲。 六子告訴了馮蓉蓉,他們要去海南了。 在罵完六子多嘴后,青松早出晚歸,盡量避開她。 但她很軸。沒辦法。 馮蓉蓉走路節(jié)奏感很好,就算在追他的腳步,也沒有窮人的慌亂感。就像當(dāng)年她第一次去舞廳,明明和那個聲色犬馬的世界格格不入,還強(qiáng)撐溫婉笑容,說自己常來。 她一言不發(fā),跟程青松走了一里路。很堅強(qiáng),氣兒都沒夯一下。 程青松想,挺厲害啊,說不定真像她說的,能跟他過苦日子呢。轉(zhuǎn)念又搖搖頭,不可能的。他不會讓她過苦日子的。 他們一路往西,走到?jīng)]有燈的路上,穿過沒到路的田地,踩過焚燒過后的秸梗,腳里全是泥土梗子。 兩頭犟驢硬是五里地腳步?jīng)]停,話也沒說。 終于到了廠區(qū),青松徑直進(jìn)去,關(guān)了門衣服一脫,往床上一倒。 馮蓉蓉站在門外,眼睛死死盯著門。 一刻鐘后,青松開口:“機(jī)器賣掉了,工人們都走了,我今天收拾些東西,明天把被子杯子什么帶走,就不來了。” 馮蓉蓉額角貼上冰涼掉漆的骯臟木門,好像這樣能離他近一點。她平靜地說:“我?guī)湍阋黄鹗铡!?/br> “不用,六子明天騎車來。”那邊沒接話。好會,他看了眼手表,“九點了,你回去吧。” 馮蓉蓉眼神決然,像是要死在這里。 九點一刻,青松終于開門。在比執(zhí)著這件事上,他沒贏過馮蓉蓉。 木門吱呀一聲,隨月光傾瀉而入的還有一副筆直僵硬的身體。 她差點栽進(jìn)他懷里,可惜腳下一個趔趄又穩(wěn)住了。這一本能的舉動讓馮蓉蓉很后悔。 她都看到青松半張的手臂了。 馮蓉蓉說:“我發(fā)燒了。” 程青松去了打井水,擠了濕毛巾貼在她額頭。他嘆氣:“你何必呢。”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她很虛弱,但語氣強(qiáng)硬。 “我不喜歡你。”程青松冷冰冰地說。 兩行燙淚滑下。馮蓉蓉手一揩,“你說過你喜歡的。”去年開廠賺錢后,他一改拒人千里之外或是虛偽假笑的表情,像個小孩子一樣,握著酒瓶子跑到她面前說,可以了可以了,現(xiàn)在可以喜歡你了。 馮蓉蓉也是這樣冷冰冰,反問他,你不是不喜歡我嗎?你不是要找舞廳里的女的嗎?你不是嫌我假正經(jīng)嗎? 當(dāng)時的程青松說,騙你的,馮老師,我喜歡你的。喜歡死了。 她追問:“怎么現(xiàn)在又不喜歡了呢?” 馮蓉蓉流著淚,將唇貼向他。像燒糊涂了。 青松顯然有回避之意,往后退了退。他從來不敢親近馮蓉蓉。除了舞廳里一起跳舞,他們最常發(fā)生的接觸,是她不斷光顧他攤位時指尖遞接現(xiàn)金的動作。有時候他不要錢,她非要給,他推拒,她強(qiáng)迫,兩只手僵在空中,好像下一秒就要不顧廉恥地纏上了。 馮蓉蓉拜托他親一下,“你都要去海南了。” 程青松嘴唇抿了抿。是啊,都要走了,為什么這么慫? 他心下一狠,垂眸一貼,又迅速離開了。 馮蓉蓉問他,和舞廳里的女的親過嗎? 程青松沒有回答。 或者說,不是程青松沒有回答,而是馮蓉蓉用嘴唇剝奪了他說話的權(quán)力。 她不許他回答,萬一說的不中聽,她會傷心的。那天程青松說他喜歡舞廳里那種扭屁股的女的,不喜歡端著的,馮蓉蓉難過了好久。她明知他故意這樣說的,還是難過了。 她踮起腳尖,生澀地攀上青松的肩膀,心想,她不要再端著了。 報紙上說,小南城的春天來了,可皮膚暴露的體感仍和冬天一樣冷,口中呼出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云團(tuán),一個接一個,上氣不接下氣。 這一夜,他們云里霧里的。 作者有話說: 更了,后面每天16點,夕陽時分更新。 (1)“1988年是我國自1950年以來物價上漲幅度最大、通貨膨脹明顯加劇的一年。在國家計算零售物價指數(shù)的383種商品中,動價面達(dá)95% 以上,全年零售物價總指數(shù)比去年上升18.5%,這個上升幅度又是在持續(xù)三年物價累計上漲23.7% 的基礎(chǔ)之上。”(《中國物價年鑒》) (2)1989年下半年,個體戶注冊數(shù)減少300萬戶,私營企業(yè)從20萬家下降到9.06萬家,減少一半多,這個數(shù)字要到1991年才略有回升。(《中華人民共和國經(jīng)濟(jì)史》) 第15章 1990之前 ◇ ◎夢里不知身是客3◎ 冰箱廠賣掉, 是青豆從賬本上發(fā)現(xiàn)的。 賬本里亂七八糟夾了好幾份轉(zhuǎn)讓證明,還有鉛筆一遍遍練習(xí)的“蓉”字。 可憐程青松一個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的人,寫了這么多字。這個字的結(jié)構(gòu)對他來說應(yīng)該很難吧,所以寫六七張紙才勉強(qiáng)像樣。 他有這個功夫, 練練自己的名字多好。 青豆之前笑他, 好歹算個老板了, 怎么自己的名字寫得跟火柴棍拼的似的。 他當(dāng)時怎么說的來著? 哦,他說他最討厭寫字, 寧可餓肚子都不寫字。 她有些后悔那天對二哥兇。明明這么苦, 他卻什么也不說。 青豆吸了吸鼻子,眼睛用力往上翻, 趕緊咽下那股莫名其妙的感動和難過。 小桂子也是這樣的。剛開始寫字好差勁,白紙寫不齊就算了, 田字格竟也能寫歪。就像個剛學(xué)寫字的文盲。 青豆不由懷疑,自己的信其實沒被高中生小桂子收到, 而是被南城師大附中的門房大爺拆了。那大爺雖讀書少, 但愛好文藝, 所以拿她練字。 她的懷疑并非沒有道理。 小桂子字丑算了, 寫不齊也算了, 最讓青豆生氣的是這人除了第一封信,后來回的所有信全是摘抄唐詩。 她寫信表達(dá), 搬了新家, 他抄了句: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她寫信陶醉, 有筆友真好, 他抄了句:天涯占夢數(shù), 疑誤有新知。 兩番來回, 青豆便xiele氣。她做不到直接斷聯(lián),這樣顯得她很不禮貌。 是以,青豆寫了封告別信。她很話術(shù)地在信里夸獎他字有進(jìn)步,接著婉轉(zhuǎn)地表達(dá)了家中有變故,以后不能寫信了。 沒想到這個“門房大爺”還挺大方,回了一句“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順便夾了20張八分郵票。 青豆拿著信,問素素這是什么意思? 素素拍拍她的小腦瓜,“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想寫就寫,不想寫就不寫。沒見過交筆友有你這么累了。” 這就是素素不懂了。青豆說:“現(xiàn)在好多筆友會見面呢。” “你覺得字寫成這樣的高中生,長相會好看嗎?比虎子還不如。”素素?fù)P起信,對著陽光看有沒有透光的水印,“會不會給了你什么暗號?” 素素去年暑假結(jié)束后去了南城的財政銀行學(xué)校,天天打算盤點鈔,對光看水印也是最近學(xué)會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