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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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作者:金呆了 【文案1】 1990年青豆高二,她問顧弈借海鷗df-1相機,準備秋游拍她喜歡的男生。虎子趁他倆斗嘴,按下快門,青豆與顧弈劍拔弩張的畫面一幀定格。 1992年青豆大一,顧弈送她去學校,被要求帶上相機。校門口,青豆懇求路人給她和大學門牌合張影,顧弈兩手抄兜,小流氓似的不耐煩等候狀態入了鏡。 1995年青豆懷孕,顧弈拿出她渴慕許久的海鷗df-1相機,說送給她。青豆手掌一甩,相機落地。 磨花的鏡片在陽光下產生炫光效果,像朦朧的歲月般,影影綽綽。 2013年某影展上,“中國照相機” 展廳內展出了海鷗df-1。一對氣質卓絕的夫妻站在展柜前,親昵地定格在炫光鏡頭里。 【文案2】 相機是90年代初的奢侈品之一,一臺相機幾乎抵一成年人全年勞動所得。 與當下主流的樹脂鏡頭與工程塑料時代的氣味相比,海鷗df-1玻璃鏡頭的光學素質和特殊的金屬氣味是獨屬于二十世紀末的味道。 于顧弈而言,程青豆也曾是他的奢侈品。 【文案3】 吃吃喝喝,吹吹牛皮,談談戀愛,吵吵閑架, 家人閑坐,燈火可親,三五狗友,一個愛人, 講犟嘴牛(顧弈)和哼哼雞(程青豆)的小半輩子。 #閑趣、群像、人與時代互為鏡像 #任意“雷點”讀者慎入 內容標簽: 年代文 時代新風 搜索關鍵字:主角: ┃ 配角:程青豆,顧弈,還有一群人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立意:改革開放春風拂大地 ?? 卷一-冬天的故事 ?? 第1章 1990之前 ◎流光容易把人拋1◎ #楔子 忘歸潮 日本訪學期間,程青豆從友人那里學到一個詞——忘れ潮,可以譯作忘歸潮。 友人形容這個詞為記憶的灘涂。漲潮時,巨大潮水撲向海灘,等洶涌褪去,留下一個個掬水的淺坑,細細一看,坑里殘留著不知哪陣浪卷過而留下的螃蟹、海螺、貝殼、海星、小魚、小蝦...... 那陣浪潮后留下的小水洼,就叫忘歸潮。 整理個人攝影集時,青豆受此啟發,思前想后,將自己的人生照年份劃分,按時代順敘。 自序里,她文藝腔地寫下:我和這個世界用力地相愛過,爭吵過,撕心裂肺,四處逃遁,最后,我復制了我過去最煩聽到的“算了,都過去了”,將和解粘貼。 寫的時候熱淚盈眶,工程浩大地整理完影集回頭再讀,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程青豆想,她這種死文青,好像一輩子都在和自己的矯情病作斗爭。回頭望去,似乎只有情緒核/爆雁過留痕。 她的忘歸潮,當初看是如此驚天動地,二十年后,擺在大時代背景下,可以說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交稿前,程青豆平靜地刪掉略顯沉重又不知所云的文藝腔,輕快地將心中的尾聲敲在了開頭—— “謹以此影集,紀念我和我的九十年代”。 #01虎子 七歲那年,青豆害瘟。找人“收精”、“叫魂”兩年未見好轉,風水師傅說新房橫梁壓頂,為形煞,不利孩童生長。 是以,她九歲隨二哥出碼頭到小南城,果不其然,人rou眼可見精神許多。 二哥程青松忙他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分/身乏術。 那些年“消失”的孩子走馬燈似的出現在街頭的尋人啟事、報紙的中縫上,程青松怕青豆被拍花子的拐走,便給青豆劃了塊地,允許她日落前在這個“圈”里玩耍。 玩?小青豆能玩什么?她最隆重的日常不過是捏著角或青或紅的碎磚,在地上寫寫畫畫,再涂涂擦擦。 剛夠溫飽的年代,沒有閑錢開發興趣。幾本小人書都翻爛了。程青豆的信息來源除了課本知識,就是扒在窗口,看路上的滇紅標語。像剛認字一樣認真。 她三四歲時就會跟著大哥的口音熟背《三字經》《唐詩三百首》,在那個中國話還講不利索的小村落里,她曾是神童一樣的存在。 但到城里借讀僅一年,青豆就明白了,自己在城里是個狗都嫌的鄉巴佬。 標語看著看著,眼前升起顆鬼祟的頭顱。虎子貼上玻璃窗,把臉上的rou擠成油糊的餅,攤成一張月歷上的年畫娃娃。 低齡相吸,幼稚鬼能聞見幼稚鬼的味道。他撞見漂亮瓷娃娃的眼睛,咧開缺牙的大嘴,嘿嘿一笑,治好了青豆瘟瘟作蔫的童年。 虎子大名王虎,人如其名虎頭虎腦,七零年代生的那波孩子,好多名字里都帶虎。虎子比青豆大兩歲,和青豆同級,順便還同班。 青豆不奇怪自己不認識他,班里的大部分人她都不認識。 那天之后她認了認,發現虎子坐最后一排,挨著簸箕堆。她坐第一排,鼻尖兒恨不得貼到黑板擦。這是差生和插班生的典型坐域。 困在“圈”里的小青豆每天最大的巴望,就是聽胖虎子講金庸。可以說,她的青春是被虎子的故事廢料灌溉長大的。八十年代初,鄧爺爺接見金庸先生,隨后其作品解禁,《武林》雜志當時有連載《射雕英雄傳》,但市場流通的金庸讀物還是以盜版偽書為主。 虎子家有兩三本金庸小說,他識字少,都是他爸給他講的。他見青豆無聊便給青豆講《鹿鼎記》。 青豆作為知識接力的最后一棒,不負社會主義好少年的囑咐,牢記劇情,夢里夢外甚至變作過韋大俠,行走江湖,劫富濟貧,平宋遼之亂,心系天下蒼生。 直到數年后,她在小南城新華書店親自翻開這本書,方知青春錯付。原來,韋小寶沒有稱帝,十八路大擒拿手與大慈大悲千葉手不是他教給皇帝的,這人是個花花腸子的混子,不是至情至義的大英雄,他沒有去武林大會,沒有打遍天下無敵手,書里沒有王語嫣,他擅的是神行百變不是凌波微步...... 青豆越翻越眩暈,時不時串線,神志不清好幾天。 那書店營業員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一看青豆是個沒有消費能力的半大不大的小孩,扔她好幾個白眼,凡青豆翻過的書本,那店員都要撣撣灰,撫平整,間或清嗓提點兩句,把青豆氣壞,只能回去聽虎子版金庸大雜燴。 青豆拜托虎子按照書本講,她想聽真的金庸。 虎子說這就是書上寫的,還吹牛這是金庸先生親自寫的,外面印的才是假的,賣書的為了掙錢把金庸的故事拆成幾十個,實在是jian商行為。 青豆當然知道虎子在胡說八道,擺出不信的臉孔。 虎子惱羞成怒,袖子一甩,“不聽算了。” 不不不,如此乏味的生活她可不要過,每天只有看不盡的朝霞與暮色,除了春夏之交的刺槐花開稍微悅目,其他的日常可以說是數著秒捱天黑。 青豆扁嘴,只能老老實實聽他那狗屁倒灶的武俠新編。 編進去的何止是金庸,還有各種民俗傳說。青豆一切稀奇古怪的知識全部來源于虎子,這導致后來她六根不清凈,喜歡讀閑書,還偏好奇情異致。 新編就新編吧,湊活著聽,但日子哪能這么順溜。 虎子是個不合格的說書先生,自顧不暇時,他第一個甩掉追更的青豆,臣服于虎媽的河東獅吼。 通訊不發達的年代,叫孩子吃飯全靠一張嘴四處喊,再靠四方鄰居一聲聲接力下去:“虎子——虎子——虎子——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生了個不著家的孩子,張藍鳳只恨一雙手不夠揍那兩瓣兒躲閃的胖屁股。 她和王乾是機關雙職工,照理念過書,不算文盲吧,偏偏生的兒子頑劣臭名昭著,成績格外拉胯。 這些年為這爛泥糊不上墻的成績,張藍鳳臉都丟盡了。年年讀二三年級,小學畢業證怕是都拿不到了。 王乾倒是個樂觀的,看兒子語言天賦不錯,戲稱指不定以后可以去茶館當個說書先生。 張藍鳳氣得拍桌,國家恢復高考后,對教育格外重視,小學文憑的說書先生?估計連碗涼茶都喝不上。 好在,國家試行九年制義務教育,留級有解綁之勢,她趕緊找朋友托關系,把兒子往高年級送。 借教育制度改革的東風,加上青豆見縫插針的輔導,虎子趁機摘掉了文盲的帽子,一路念到了小學畢業。 這證兒拿得多不容易,虎子自己不清楚,他對念了將近十年小學這事兒沒概念。 所以也不理解張藍鳳把畢業證上的紅印摸花的行為。 他只當自己媽喜歡證兒。反正所有的證張藍鳳都精心保存,時不時拿出來欣賞。 青豆絕對是除了張藍鳳之外最惦記虎子學業的人。她想跟虎子一起念書。 在一個上行的高速發展的城市結構中,“勢利”根植在城里人的一言一行里。 青豆剛去小南城聽不懂普通話,作為插班生被別名“鄉巴佬”。可憐她聽不懂,不知道鄉巴佬什么意思,后來虎子告訴她,這是鄉下人的意思,你來的地方叫鄉下。 青豆心有七竅,一點即通,再抬眼看小南城,琳瑯精美的“城里”透露出點光怪陸離來。她看出張藍鳳不喜歡虎子找她玩兒,尤其她初來乍到,普通話不標準,鄉音重,虎子又喜歡學舌,回家時把她的口音依葫蘆畫瓢模仿一番,鬧得家人臉色十分不好看。 張藍鳳一度堅信,虎子跟“鄉巴佬”學壞了——不著家,不學好。年年讀二年級的孩子居然連普通話都能倒退,真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兒。 青豆不允許虎子學她說話,認為這是一種嘲諷。 她很小學生地沖他賭氣:“我不要睬你了!”像是生氣,又像是給他臺階下。 虎子人小,色心不小。他沒有看女人臉色的天賦,這一點在他媽身上能看出來。他從來不懂他媽。但青豆臉色一變,他立刻能明白有人生氣了! 他以為自己是話本寫的“好色”,實則不然。青豆臉上有一對兒怪好看的凹陷,聽張藍鳳說那叫酒窩。 她心情好時,里頭盛滿陽光,心情不好——比如不許他學舌,凹陷便會消失,化進皮膚。 他想,要是每個女人臉上都長這么一對凹陷,能像報紙上的晴雨表似的,事先知會一聲,他也不至于老看不明白張藍鳳的臉色,屁股總被揍開花兒了。 他應聲:“我不學,那你給我摸一下。”他手癢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青豆會意,嘴角一撇,一顆酒窩自動粘上了他的指尖。她心思玲瓏,知道自己討喜在哪里。 虎子戳戳,手感糯豆腐似的,他壞心想戳得用力點,又沒好意思。好男不欺女嘛。 小學畢業,虎子不肯再念書。學習對他來說太痛苦了。大人什么招兒都試了,連垃圾回收場都送過去兩回,想嚇唬他。 偏偏他記路特靈,父母還在遠處守著,等嚇完接他回去,一扭臉,小子人已經沒了。回到家,虎子端端正正守著電視,正在看電視上的彩色圓圖。 這小子死心眼,說了多少遍,周二電視臺休息,沒葫蘆娃,他開著電視偏要死等。 最后還是王乾出的招,他說:“你小學畢業娶不了青豆,人青豆可是門門滿分的三好學生,以后要讀大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