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兒帶女去逃荒 第46節
云初跑到樹干旁,快手快腳地解開了綁住那女子的繩子。 那女子身上多處受傷, 早已站立不住, 被解開了繩子便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村民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是很快就回過神來。 “哪里來的臭女人,竟然敢打斷我們打旱魃!” “這是誰家的人?趕緊拉走!” “死娘們,你是想害死我們嗎?” 這邊的村民言語粗獷, 卻帶著濃重的口音,云初一時間聽不明白, 也無心聽別人的咒罵呼喝。 她俯身看著癱倒在地上, 神識不清的女子, 快速地給她做了一遍檢查。 那些村民見云初對他們的大聲呼喊恍若不聞,越發惱火起來。 “快把她拉開,旱魃還沒打出來呢!” “她不走就把她一起打死!” “對,打死她!” 因為正在舉行的驅旱魃儀式被打斷,那些村民又驚又怒,擼胳膊挽袖子地沖了上來。 朱家和宋家的人見勢不妙, 一群青壯們立刻沖了上去。 “你們敢動我妹子一下試試?” “你們離遠點兒, 云兒這是救人呢!” “就是, 你們光天化日之下,還想殺人不成?” 這幾日大家伙一起在深山里相互扶持,不管是朱家還是葛家的人都得了云初不少幫助,此刻見有人要對云初不利,自然同仇敵愾一起沖了出來,攔在云初面前擋住那些怒氣沖沖的村民。 兩伙人言語不大通,各吵各的,場面一時間劍拔弩張。 吵了幾句,從簸箕村村民那頭走過來一個五十來歲,相貌威嚴的男子。 “都閉嘴,別吵了!” 聽那人會說官話,朱長順等人頓時眼睛一亮。 朱長順本就是做里正的,見那人一出聲,對方的人便不再言語了,便知道這是簸箕村里有威望的長輩。 那男子先阻住了村民,又轉過頭,將宋家和朱家等人上下打量了了一番。 “你們不是我們村的!你們是什么人?” 簸箕村并不大,從村頭到村尾滿打滿算不過百十戶人家,攏共不過數百人,是以對方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外來的。 朱長順忙上前說道:“我們是過路的,剛好路過此地,想尋人問個路。” 頓了頓,他想到此刻不是問路的好時機,便先替云初致歉。 “我這外甥女最是古道熱腸,見有人受難便忍不住出手幫忙,不知者不怪,還請各位見諒。”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他們一群外來人擅自跑過來已是唐突,不知道這些村民在舉行什么儀式,貿然打斷更是大大地不妥,何況他們是從外面逃難過來的人,怎么也不該要強壓地頭蛇,因此朱長順上前便十分客氣。 那人皺著眉頭聽完,冷哼道:“一句不知者不怪就算完了?你們可知道我們在做什么?” 朱長順見對方態度倨傲,也頗為不滿,便軟中帶硬地說道:“雖然不清楚內情,不過朗朗乾坤之下,綁了活人做祭祀,此事定然不合禮法!” 而且看情形,那女人還是個身懷六甲的婦人,不管這女子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這些村民也不該草菅人命! 因為朱長順等人雖然覺得云初救人太過冒險,卻都沒覺得云初做錯了什么。 似乎是沒想到朱長順居然敢還嘴,那男子頓了片刻,才惱羞成怒道:“你們一群外鄉人知道什么?!就敢胡言亂語!” 男子指了被云初救下的年輕女子,大聲說道:“那女人肚子里懷的是旱魃!若是不打死了,我們全村人都會沒命的!” 男子的聲音很大,立刻獲得了身后村民們的大聲響應。 “打死旱魃!” “打死他們母子!要不然老天爺不會下雨的!” “再不下雨,全村人都要餓死了!” 村民們激情澎湃,顯然是受夠了干旱的苦。 大家跳著喊著,便忽視了方才他們抓住的那個年輕男子,那男子掙了幾下,連滾帶爬地撲到他們中間。 “紅兒懷的不是旱魃!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求求你們,別打死他們……嗚嗚……” 年輕男子滿臉都是塵土,臉上身上還有幾處新鮮傷痕,他卻完全不顧自己,只是沖村民們重重地磕頭,眼淚和塵土混在一起,再加上語無倫次的哭訴,越發顯得他狼狽不堪。 那些村民見狀,又是憤怒又是惱火。 “狗兒你糊涂了,你媳婦是妖怪,要害死你和咱們村里的人啊!”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那是旱魃啊,是來索大伙的命的旱魃!” “狗兒你快躲開,要不然大家伙會打死你的!” 那巫婆趁勢也走進人群,舉著雙手大聲喊道:“打旱魃呀!打死了旱魃,天就會下雨了!” 村民們早已□□旱鬧得苦不堪言,一聽說下雨兩個字瞬間都紅了眼睛。 “打旱魃!打旱魃!” “打死他們,天就會下雨了!” 眼見得大家就要一擁而上,云初忽然站起身來。 “誰說她肚子里的是旱魃?”她挺直身體,清冷的目光依次掃過巫婆和村民等人,聲音沉穩鎮定。 眾人從未見過被人人喊打還能如此冷靜的女子,不由得都有些發愣。 那巫婆拿起桃木杖,用力地捶打著地面,大喊道:“那妖女去年清明時節就已經顯了懷,如今懷胎一年多卻毫無生產的跡象,而且簸箕村今年到現在都沒有下過雨,她肚子里懷的定然就是旱魃!就是她害得整個村子都沒水喝,沒糧食吃!” 懷孕一年多都沒生產!? 聽到巫婆的話,簸箕村的村民立刻隨之群情激奮,嗷嗷大吼了起來,朱長順等人面面相覷,神情都是驚疑不定。 他們剛來,壓根不知道具體情況,可如果真的如巫婆所說,那女子果然懷胎一年多都沒生產,那確實就是妖怪啊! 俗話說十月懷胎,而懷孕怎么也要三四個月才能開始顯懷,這女子顯懷了一年多,孩子卻還沒出生,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個正常的胎兒。 只怕是個鬼胎! 即是如此,朱長順等人想幫助云初,也自覺沒理了。 云初已經檢查過了那個名為紅兒的女子的身體,心里已有定論。 她看了看巫婆,冷聲道:“她一年多沒生產,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懷孕!” 云初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懷孕?這咋可能?” “要是沒懷孕,她肚子咋會那么大!?” “大家伙別聽她的,她肯定是在騙人!” 簸箕村的人并不認識云初,自然也不知道她懂醫術,對她的話更是半信半疑。 趴在地上的狗兒更是不敢置信,發狂般地喊道:“不!不可能!紅兒就是懷了孩子!我的孩子啊……” 只不過大家都在盯著云初,并沒有人理會狗兒。 村民中那個領頭的男子抬了抬手,待村民的聲音壓低,才冷冷地看向云初。 “我憑什么相信你的話?” 就憑這個不知根底的女子一句話,就要中斷他們的打旱魃的儀式?憑什么?! 他們村子本就偏遠貧窮,今年一直干旱更是窮得精光,連請巫婆和打旱魃的儀式都是全村人東拼西湊地湊了些錢才得以舉行的,就為了云初一句話,他們就不能打旱魃了嗎?那他們的損失誰來賠? 云初看著那男子,說道:“因為我會醫術,她沒有懷孕,而是生了病!” 頓了頓,她的目光依次看向村民們,斬釘截鐵地說道:“而且她的病,我會治!” 村民們互相看了看,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不信任。 “她肚子那么大,肯定是懷孕了,誰生病會有那么大的肚子!” “那女人肯定是個騙子!大家伙別信她的!” “誤了打旱魃,咱們就死定了!” 那巫婆見云初執意阻攔他們,不許他們動那旱魃之母,眼珠轉了轉,隨即高高舉起桃木杖,大聲喊了起來。 “這女子不讓咱們打旱魃,定是不懷好意!她跟旱魃母子他們是一伙的!她也是個妖女!” 一聽說巫婆當眾說云初是妖女,被煽動得血脈僨張的村民們頓時紅了眼睛,紛紛擁上來,一雙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死死盯著云初。 云初只望著巫婆,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你說我是妖女?”她緩緩走向巫婆,面對一路滿是敵視和恨意的眼神竟然不避不懼,徑直走到巫婆面前。 巫婆沒料到她竟然如此氣定神閑,被云初居高臨下的目光看得頭皮一緊。 “你……你自然是妖女!否則為什么不許我們打旱魃!”巫婆想著村民都站在自己這一邊,強詞奪理地喊道。 “呵呵……”對于這些愚昧的巫婆和村民,云初都懶得解釋,直截了當地說道,“既然你認定我是妖女,那你可敢與我比試?” “比試?”巫婆萬萬沒想到云初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由得愣住了,“誰要跟你比試!?” 巫婆自認見多了大場面,可面對云初這樣對著全體近似癲狂的村民,卻依然鎮定自若的女子,一時間心里發虛,直覺便是眼前的女子不好惹。 “你不敢?!”云初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莫非你怕輸?” 她話音未落,巫婆還沒想好說什么,其他村民已經忍不住高呼出聲。 “我們李神婆可是十里八鄉響當當的人物,怎么會怕你一個妖女!” “小小妖女,好大的口氣!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李神婆,快快收了這個妖女!別讓她耽誤咱們打旱魃!” 氣氛烘托到這個地步了,這位李神婆已是騎虎難下。 “你、你要比什么?”李神婆硬著頭皮問道。 云初就等著她這句話,她側過身,指著紅兒說道:“她如今昏迷不醒,你可有辦法讓她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