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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兒帶女去逃荒 第38節

    難道就真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嗎?

    大家想不出個主意來,天色卻很快就黑了,只好原地卸了車休息。

    女人心事重重地挖灶生火,做好了飯卻沒人吃得下去。

    本想著今夜就能到昌高,沒想到在這最后關頭被堵住了路。

    云初喝了幾口粗糧粥,見大家都默不作聲,便起身走到葛文清身邊。

    “葛先生,我想請教您幾件事。”

    這一路走下來,葛文清也注意到云初在宋家是個特別的人物,此時見云初主動過來,便說道:“侄女有什么話,但問無妨。”

    幾日相處,宋家人和葛家人互相扶持,葛岳衡叫宋福等人為宋大哥宋二哥,葛文清也叫他們侄子侄女之類的,顯得更親近些。

    云初點點頭,問道:“如果從這條官道過去,到昌高還有多遠?”

    葛文清想了想,說道:“大約還有七八里左右,就能到昌高縣城了。”

    云初抬起手,指向黑夜中那幾座黑魆魆的高山,說道:“如果爬山過去,能不能到昌高?”

    沒想到云初居然打的是走山路的主意,葛文清不由得面露難色。

    “我沒走過山路,也不清楚具體的情形,不過這里山脈連綿,要在山里走上幾日,恐怕會有危險。”葛文清頓了頓,又說道,“再說,山路崎嶇,若是爬山,馬車和驢車就不能用了。”

    ? 第046章 三姐

    這里正是山區, 所以那些官兵選擇在這個位置搭設拒馬,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除了這條官道,兩側全是高山, 那些流民餓得路都走不動,更沒力氣翻山越嶺了。

    葛文清說的這些問題, 云初都已經想過了。

    “可是前面官道已經被堵住了, 若是要去昌高,只能翻山過去。”云初沉聲說道, “至于馬車驢車,咱們可以把牲畜卸下來, 把糧食分著裝, 放在牲口背上馱著,大人也可以背一部分糧食。”

    前路既阻,又無后路,他們想要去昌高, 只能爬山這一條路。

    聽到云初的話,葛文清反而皺緊了眉頭。

    “若是棄了馬車, 我娘可怎么辦呢……”

    葛老太太身體不好, 連走路都費勁, 更不可能爬山了。

    葛文清侍母至孝,自然不可能丟下老太太獨自逃生。

    他和葛岳衡父子倆又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己爬山倒還勉強,背著老太太卻是難上加難。

    這個問題云初也想過了,她說道:“咱們砍一些粗細適中的樹枝或者藤條,用來編一個拖筐, 里面放上被褥墊著, 只是要有勞葛先生一路拉著了。”

    葛文清眼睛一亮, 仔細地思索著這方法是否可行。

    一旁宋大莊插話說道:“葛先生,要是你覺得這樣行,我一會兒就去砍些枝條來,明天早上就能編好。”

    宋大莊會些木匠手藝,平日里家里編個筐修個門窗之類的活都是自己動手,云初說的那種拉人的拖筐,他估摸著自己也能做出來。

    這么一說,葛文清自然就沒什么顧慮了。

    他起身說道:“那就有勞宋大哥了。”

    官道眼見是行不通了,要想去昌高,只能爬山過去。

    既然定了要爬山,大家伙立刻都行動起來,各自開始做準備的工作。

    男人們將牲畜卸了車,把車上的東西都搬了下來。

    行李被褥和鍋碗等物件只能留下必需的和最輕的,沉重的只能原地丟棄。

    驢子背不動那么多糧食和水囊,宋王氏帶著女人們縫了許多小口袋,把糧食分開裝,由大人背著,即使是宋明宋陽這樣大的孩子也要背著幾斤糧食。

    除了糧食袋子,宋王氏又縫了幾個簡單的背兜,全哥和安安太小,出生以后又沒有足夠的營養,現在才剛剛能把頭抬起來,肯定不能像大點兒的孩子那樣背著趕路,只能做成小背兜,將他倆斜掛在大人的胸前。

    宋大莊拎著柴刀去砍了許多樹枝,坐在火堆旁編織著拖筐,拖筐不能太小,又不能太重,還必須編得足夠結實,宋大莊試了好幾次才編出合適的樣子。

    想到山路險阻,云初十分擔心,她提醒大家都穿上長衣長褲,再扯了許多布條,把袖口褲腿都綁緊,這樣不但趕路方便些,也能防治蛇蟲等物鉆進去。

    她自己針線活不好,便讓宋王氏等人再多縫制一些可以隨身佩戴的小布口袋,然后往里面放了一些雄黃、干姜、重樓等藥物,可以驅蛇和毒蟲。

    大家都忙著干活,又都知道云初會醫術,只當她是在離開興陵之前準備了藥材,因此都沒有追問這些藥是從哪兒來的。

    如此忙碌到半夜,大家才疲憊不堪地睡去。

    次日早晨,眾人早早就起來了,燒火做飯。

    因為怕山上生火不方便,宋王氏帶著女人們又做了許多煎餅,分給眾人背著。

    他們昨天留了心眼,見山谷那邊人多,便隔了很遠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才扎營休息,即使這邊生火做飯,山谷那邊也很難發現。

    才過了一夜,官道兩邊聚集的人群更多了,幾乎都是走了很遠的路趕過來,卻被拒馬攔住的逃難的百姓。

    看著沉重鋒利的拒馬,大多數人都是一籌莫展。

    也有少數人想到了爬山過去,卻又遲疑著不敢行動。

    有幾撥人看起來跟宋家和葛家差不多,也是搭伴走的,背著袋子和水囊,看起來比那些沒吃沒喝的難民好一些。

    他們像是也想翻山過去,派了幾個青壯男子在山腳下查看情況,尋找著可以上山的路徑,其他人則在不遠處等著。

    見有人靠近,宋家和葛家人都警惕起來,聚在一起默默地注視著那些人。

    想是發覺到了他們的防備,那些人看了看便往回走了,沒有上前搭話。

    倒是不遠處那些婦孺中,有個老太太一直盯著他們看。

    宋家人不愿生事,都加快動作收拾行李,想要盡快離開。

    沒想到那老太太看了他們一會兒,竟然起身徑直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大家不知道對方要做什么,都抬起頭來看著那老太太。

    那老太太走過來,隔了一段距離停下腳步。

    “大丫頭,是你嗎?”

    眾人正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喊的是哪個,卻見宋王氏猛然站起身來。

    “你是……三姐!?”宋王氏看著那老太太,頓時驚喜地叫出了聲。

    “大丫頭,還真的是你!”

    朱王氏看到宋王氏,也是喜極而泣,立刻快步走了過來,老姐妹倆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對方。

    “你咋也在這兒呢?家里人都還好吧?”

    “三姐,你怎么走到這兒來了?”

    經歷過這么多劫難,能再看到親人簡直是極大的喜事。

    兩個老姐妹舍不得放開彼此,一個勁兒地追問著對方的情況。

    朱王氏問了幾句,才想起來自己的家人。

    “當家的,老大老二,你們都過來,這是我大meimei!”

    那些人聽見朱王氏的聲音,都走了過來。

    宋王氏見狀,也忙把自家人介紹給對方,兩邊人互相見過。

    朱王氏是宋王氏的遠房堂姐,農村人沒什么正經族譜,生了女兒更是連名字都沒有,不過是大丫二丫的亂叫,朱王氏在自家行三,卻比宋王氏年長,因此宋王氏稱呼她為三姐,朱王氏的兒子兒媳們則叫宋王氏宋家大姨。

    朱王氏和宋王氏童年在一個村子里長大,因為年紀相差不大,所以十分親近,后來朱王氏嫁到朱家村,姐妹倆好幾年才能見上一面,這次洪災過后更是彼此沒了音訊,此刻在這里見到自然是分外驚喜。

    既然是自家人,又是在這個艱難的時候,兩撥人很自然就湊到了一起。

    朱王氏的丈夫朱長順是朱家村里正,這次洪水朱家村被淹沒了大半,朱王氏一家因為自家房子地勢高,所以家人沒事,只是田地全被沖毀顆粒無收,朱長順只好帶著幸存下來的朱家村村民們出來逃荒。

    他們一行有二三十人,朱家村許多老幼婦孺都在洪水中喪生,其他活下來的老弱又走不動遠路,只能留在村子里,因此這次出來逃荒的大部分都是青壯年,大家伙出來以后一直抱團彼此幫助,倒是沒吃了什么虧。

    那日興陵城外不再搭粥棚,朱長順便察覺勢頭不對,早早帶了朱家村人走得遠遠的,一路有什么就吃什么,遇到河就撈魚抓螺,進了樹林就啃野菜草根,后來又躲避亂民繞了很遠的路,好歹一行人才勉強走到這里,沒想到卻被攔住了去路。

    朱長順在村民中德高望重,又有見識有能耐,大家伙都聽他的,反正一路過來連樹皮都啃過,上了山或許還能找到食物,所以他們商量著進山。

    聽說朱家那些人許久都沒吃過糧食了,宋王氏趕緊張羅讓兒媳們煮了兩大鍋粗糧粥,分給朱家那一撥人吃,又給了朱王氏和她三個孫子孫女熬了一點兒小米粥。

    他們實在是糧食有限,朱家村的人又多,他們只能拿出來這些了。

    吃過粥,朱家村的村民對宋家人更加感激和親近起來。

    宋大莊和朱長順等人商量了一下,一致決定盡快進山。

    這里的人越來越多,官道卻被堵死,這些人被逼上了絕路,說不定會出大事。

    現在翻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昌高官府發現他們要爬山,連山路都設下路障或是安排官兵防著他們的話,那他們就無路可走了。

    大家說干就干,正好都吃過了飯有了力氣,大家伙背起糧食,帶上孩子就要往山上走。

    正在一派忙亂之際,一旁卻傳來宋剛遲疑的聲音。

    “娘,茶花她咋還沒起來?”

    宋王氏一愣,這才想起來一早上都沒見過茶花。

    她忙著做煎餅,收拾東西,后來又遇到了朱王氏一行人,當然就沒注意到茶花在做什么。

    “茶花人呢?”宋王氏問道。

    宋剛指了指不遠處,說道:“她……一直沒起來。”

    茶花睡了一早上,連吃飯都沒起來吃。

    宋剛雖然注意到了,可是想著茶花在睡覺,就沒好過去細看。

    宋王氏只當茶花是昨天晚上做活太累,所以起得遲了,隨口支使宋柳氏過去,叫茶花起來趕路。

    宋柳氏走到茶花旁邊,伸手去搖了她幾下。

    “茶花,茶花,快起來了,咱們要走了。”

    宋柳氏叫了好幾聲,茶花卻始終一動不動。

    宋柳氏叫不醒茶花,漸漸覺得不對勁了。

    “妹子,你來瞧瞧看,我咋感覺茶花好像發燒了呢?”

    一聽到這句話,云初頓時心頭一緊。

    茶花之前一直跟著流民跑,難道是被染上了時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