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兒帶女去逃荒 第19節
“梅前輩行醫多年,什么病人沒見過?這老婦人也是心疼孩子,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梅郎中有了臺階下,冷哼了一聲:“要不是念在她年邁,我定要將她扭送官府,告她個污蔑之罪!” 說完他又看向云初,目光十分冰冷。 “云娘子,這里可是興陵縣城,你若是再胡亂行醫,可別怪我叫了官府的人來抓你!” 他方才見云初言語客氣,因此認定她是個柔弱可欺的性格,現在豐兒奶奶已經走了,他自然要放幾句狠話。 沒想到云初卻忽然開口,說道:“不知梅郎中要告我什么?” 梅郎中不過是看她年輕,嚇唬幾句將她趕走,沒想到她卻一派氣定神閑,似乎并不把他的恐嚇當回事。 “告你什么?自然是告你庸醫害人!”梅郎中仗著自己在興陵行醫多年,對云初這樣籍籍無名的年輕女子是萬分瞧不起的。 郎中可不是是個人就能做的,律法早已明確規定,要開醫館和正式行醫,是需要經過官府統一考核的,證明了自己的醫術才能有資格行醫。 像云初這樣的人,頂多算個游醫罷了。 云初輕笑一聲,說道:“說我庸醫害人,不知梅郎中可有證據?” 第021章 請教 她可以不計較梅郎中將自己趕走,卻容不得他說自己庸醫。 她還要想辦法控制時疫,若是默認了梅郎中說自己是庸醫,往后她怎么給別人治病?病人怎么肯聽她的話? 所以庸醫這個稱號,她是絕不能認的。 梅郎中被她問住了,又差點兒跳腳罵人。 方才那年輕郎中忙開口說道:“梅前輩寬宏大量,剛還說不與婦人計較,現在何必揪著這位云娘子不放?她年紀還小,您就別過于苛責了。” 那人勸說了半天,梅郎中才氣哼哼地進了順泰堂。 云初以為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轉身剛要走,卻被那年輕郎中叫住了。 “云娘子,請留步。” 云初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有事嗎?” 年輕郎中向云初深深行禮,說道:“在下姓李,是那邊益善堂的坐堂郎中,有些事想請教云娘子,不知云娘子可否行個方便?” 云初頓了頓,才想起這人是誰。 那日她在客棧聽梅郎中教訓一個年輕郎中,可不就是眼前這位李郎中? 李郎中對她十分恭敬,云初也不好拒絕,點點頭應允了。 益善堂離順泰堂不遠,不多時便到了。 益善堂和其他醫館一樣擠滿了求治的病患,李郎中將云初讓到一架水墨花卉四季屏風后面,請她在八角桌旁坐下。 “請云娘子在此稍候,在下去倒茶,馬上就回來。” 云初忙叫住他,說道:“李郎中不用客氣,有話請直說吧。”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李郎中雖然對梅郎中十分客氣,可是話里話外都是在給她解圍。 否則以她一個年輕弱女子的身份,在興陵縣城又籍籍無名,哪里斗得過梅郎中。 李郎中腳步頓了頓,便在云初的面前側身坐下。 “館中病患太多,人手不足,怠慢云娘子了。”李郎中彬彬有禮地道過歉,便說道,“在下聽說云娘子治好了一個順泰堂不肯醫治的男孩,心里十分敬佩,想請教一下,云娘子認為這男孩得的是什么病?” 那日云初當眾治好了豐兒,這件事很快就在青陽街傳開了。 當時李郎中正在和梅郎中等人在客棧吃飯,沒有親眼目睹,回來聽說這件事也很是驚訝。 所以今日聽說那個云娘子又來了,他看完手頭的病患便匆匆趕了出來,正好趕到給云初解圍。 在他開口之前,云初便隱約料到了幾分,現在聽他問的果然是豐兒祖孫兩人的病情,心里便有了底。 想來李郎中也早已意識到這波病癥很不對勁,可是因為年輕,又被梅郎中訓斥,所以不再敢有異議了,當著她的面也不敢直說。 云初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便直接說道:“我認為豐兒祖孫倆得的都是時疫。” 李郎中聞言大驚,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抬起頭看向云初。 面前的女子戴著寬大的帷帽,看不到清晰的面容,她的聲音悅耳柔和,語氣卻十分沉穩。 他這幾日和其他郎中探過口風,有的人像梅郎中那樣不屑一顧,有的人面色凝重卻不肯多說。 唯一一個和他一樣認定這是時疫的,卻是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云娘子。 李郎中下意識地看了看屏風外,壓低了聲音。 “云娘子可有證據?” “我聽豐兒奶奶說過,她兒子兒媳在洪水中喪生,尸首停放在城外義莊,她去城外給兒子兒媳收尸之后,回來不久孩子就病倒了。”云初向他講述了豐兒奶奶的經歷,說道,“我給他們祖孫二人檢查,皆是身熱脈沉,舌苔厚而不滑,粗如積粉,面色松緩晦暗,乃是疫氣從內蒸達而外所致。” 她停頓了片刻,看向李郎中,繼續說道:“這兩日我在青陽街看過了一些病人,癥狀有輕有重,有兇有緩,脈象和癥狀卻都差不多,眾人病一般者,乃天行時疫也,李郎中熟讀醫書,一定知道這句話。” 說白了,時疫就是后世的傳染病,只是古代醫療條件落后,又不知道病毒細菌這些東西的存在,更沒有有效的消毒手段,所以才會導致疫情的大規模爆發。 李郎中聽了云初的話,先是震驚,而后慢慢沉思起來。 云初和他的判斷基本一致,這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里,他對云初越發恭敬起來:“不知云娘子可有什么好辦法?” 他是益善堂的坐堂郎中,最近看了許多這樣病癥的病人,也根據病人的情況下了好幾種方子,可都是收效甚微。 既然知道了這是一場時疫,身為郎中卻沒有效驗顯著的方子,實在是內心焦灼。 所以聽說云初開了方子,還把那孩子治好了,李郎中不由得心癢難耐,很想知道云初開的是什么方子。 云初思忖了一會兒,說道:“請李郎中拿筆墨過來,我把祖孫倆的兩個方子謄出來,咱們商量一下。” 雖然治好了豐兒祖孫,可是她對這場疫情還是不夠熟悉,所以她這兩日以觀察病情為主,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子。 李郎中在這里坐館行醫,診治的病患也很多,正好兩人可以互相探討。 李郎中頓時大喜過望,忙拿過筆墨來給云初。 云初寫了兩張方子,遞給李郎中。 李郎中一看方子,不由得愣住了。 “大黃一兩?這藥量會不會太重了?” 大黃藥性猛烈,很多醫生對不敢多用大黃,即使不得不用,也要斟酌再三。 云初解釋道:“我看了這些病癥,的確需得用大黃,至于劑量還是要因人、因病而異,但是大黃一定要足量,否則藥淺病深,對病癥有害無益。” 李郎中聽了,對云初是衷心的欽佩。 “多謝云娘子指教,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李郎中又把幾個疑難病癥說出來,向云初悉心討教,兩人說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李郎中還意猶未盡。 云初用藥沉穩又大膽,又句句切中要害,李郎中聽得連連點頭。 說了會兒病情,云初問道:“既然確定了這些病患都是染了時疫,李郎中可有辦法通知官府?” 她在興陵縣不過是無名小卒,貿然跑去縣衙說有疫情,只怕會被直接打出來,但是李郎中這樣有身份的坐堂郎中就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說: 【注】眾人病一般者,乃天行時疫也。——出自《古今醫鑒》·溫疫 第022章 消毒 李郎中聞言苦笑:“云娘子有所不知,縣城內有仁醫會,若是有了疫情,我們會上報仁醫會,仁醫會再酌情上報官府,可是如今仁醫會會長是梅郎中……” 所以那天在客棧,他才會對梅郎中說起時疫的事,可是才開了個頭就被梅郎中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 想到跟梅郎中的幾次接觸,云初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作為一個醫者,過于剛愎自用,害的是黎民百姓啊。 兩人都心事重重,又說了幾句話,云初便告辭了。 臨別之前,李郎中邀請云初來益善堂診治病人,被云初婉言謝絕了。 她在這個時代沒有正式的行醫資格,今天又得罪了梅郎中,如果再留在益善堂坐診看病,肯定會給李郎中惹來麻煩的。 之前她想著可以找到這里的郎中,讓郎中把疫情上報官府,可是聽李郎中今天這么一說,顯然這條路是行不通的,她還得再想想其他辦法。 她像往常一樣,尋了個僻靜的角落,進入空間洗臉換衣。 這幾日她每天回客棧之前都會換一身衣裳,脫下的衣裳堆成了一堆,其中好幾套還是只穿過一次的新衣裳,丟掉怪可惜的,她便取了些蒼術、艾葉和降真香等藥物,捻成粉末燒煙熏衣裳,順便給自己全身也熏了熏。 古代沒有酒精八四這些消毒物品,好在蒼術等中藥也可以用來消毒。 把衣裳都熏了個遍,她把這些衣裳都包在包袱里,準備帶回客棧去洗。 空間里的水只有天泉水,用來洗衣服實在是太浪費了。 云初回到客棧,一進房間,宋王氏就迎了過來。 “今兒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全哥餓了,哭了好一會兒了。” 云初忙從她懷中接過全哥,全哥聞到母親的氣息,哭聲便小了些,小臉一個勁兒往她懷里拱。 云初不由得好笑,忙坐在炕上給他喂奶,全哥有了吃的,立馬不哭了。 宋王氏看著他的樣子也不禁笑了,說道:“全哥以后定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你看安安也餓了,喂了幾口水哄哄就不鬧了,偏偏這小子,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對,哭得更厲害了。” 云初天天帶著兩個孩子,自然知道他們倆的性格,全哥能吃,餓得又快,經常一兩個時辰就要吃奶,吃不到就又哭又鬧。 安安就安靜多了,只要不是餓極了,很少哭鬧。 全哥鬧了半天,這會兒吃了奶,不多時就睡著了,云初把他輕輕放下,又抱了安安喂奶。 自從她進城之后,吃食比之前好了,奶水也變好了,安安吃得少,她喂著兩個孩子倒也不吃力。 看安安也吃得昏昏欲睡,云初才想起來帶回來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