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故事 第93節
談之醒倒是不這么想,出聲表示:“那又不是她技術的問題,后悔這個就沒必要了,我也不覺得她以后就不能開了,擱我聽到那樣的消息,我也開不了車。” 談之醒點了個問題:“她最大的問題是,那會兒心情不好不該開車,她應該找你,要么找我,只是……” 只是她為什么不說,估計是因為他們一直瞞著她,不舍得她知道,所以她就不想他們擔心了,她大概率覺得自己能抗住吧。 想到這,談之醒一晚上的理智忽然有些扛不住,心疼到有點崩潰地深呼吸。 寧碩也閉上了眼沒有出聲了。 會好的吧,他的迦楠寶寶會好的,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像六年前那樣,帶著想念飛赴南加,孤單又熱烈地愛了他六年,會甜甜地藏他懷里雀躍地喊寧~碩~哥~ 第58章 迦楠不哭~(雙更合一) 是夜一場暴風雨席卷了剛入春的充京城, 氣溫一下子降了六七度。 一夜至黎明時分,大雨初歇,些許驕陽千辛萬苦從厚厚的云層里擠了出來, 若有似無地散落在市區各處。 寧碩一夜坐在病房門口, 一刻都沒離開。 清早看著醫生進去他就站在門口等,人出來后告訴他, 目前生命體征平穩, 再繼續觀察。 興許是自家的醫院吧,所以說完一些正常應該告訴患者家屬的情況后, 醫生還多說了一句:“寧先生寬心, 注意自己身體。” 他沒說話, 目視著那一小扇玻璃內病床上的人, 直直看著。 醫生點個頭帶著護士就悄然離開,去找談慎履說情況了。 談之醒剛好打完電話回來, 見醫生走遠了,馬上走近緊張地問寧碩:“怎么樣?還…行嗎?” 寧碩點點頭。 談之醒松了一大口氣,又說起自己去打電話的事:“你要是想見那幾個東西,就下午吧, 下午那一家子狗玩意我就給你湊齊了。” 寧碩再次頷首, 轉身又在長椅上落座。 談之醒走到他原來站著的位置去透過那扇玻璃看里面他家小迦楠。 不看心情還好,一看那戴著呼吸機,身上插滿管子的人他就一下子不好了,眉頭深擰, 心痛, 只能轉開臉不去看了。 眼見寧碩還在, 身上只著一身單薄的毛衣, 他不由道:“你去休息吧?到時候人出來了你進去了, 那老子真是忙死了。” “再待待,你走吧。”寧碩彎下身。 談之醒看他挺直的脊背徐徐軟下去,像一束稻梗被風雨席卷得立不住。 手肘抵在雙膝,沉郁且疲憊的臉色看不太清,卻顯得整個人更加令人心焦。 談之醒欲言又止,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嘆了口氣自己先離開了,打算去休息會兒,等人走了換他來守著。 一早上去監護室門口走動的人非常多,來來往往的,都看完病房里的人就看外面那似乎完全不動的年輕男人。 談慎履也勸不動他。 中午隨意吃了幾口毫無胃口的飯,寧碩就隨著談之醒與重新于錫城過來的談之醅去了派出所。 人一被帶出來,那個二十多歲左右的年輕男人就叫囂著他們這是非法拘禁,“老子什么罪都沒犯憑什么抓我?!!你們是干什么的?!” 寧碩抽著煙站在那兒環視三個人,夾著涼意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倆老的上面。 中年男人被關押了一晚上,面容略顯憔悴,但是脾氣已經被醞釀出來了,對上他的眼就怒不可遏地喊道:“你們憑什么無故拘留我們?!我不過就是給我女兒發了條信息,犯哪條法了?她錢還沒打過來呢什么叫敲詐勒索!!你們這是誣陷!” 女人也緊跟著腔呵斥說:“她要是把錢打來了我們就再也不找她了,她死活都不關我們的事了,不然我們就還是她的父母,死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的存在。” 那好兒子也跟腔:“就是!有本事讓她不是我們家的,不然她必須贍養我父母!!不然我就去告她!告死她!” 寧碩走過去,抬起腳一把踹在他腹部上。 被巨大的沖擊撞得人飛滾到了墻邊,摔倒在地上,身子蜷縮起來。 那倆老夫妻還沒反應過來,寧碩走近又一腳上去壓在他胸膛上,聽著人痛苦哀叫又拎起來狠狠再次一腳踹在了膝蓋上,把人掀翻到了遠處墻腳。 “砰”的一聲巨響,人滾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你給我住手!!”那倆夫妻倆終于回神,女人一邊怒吼讓他別打了一邊歇斯底里地罵著他們,“你們這群混賬!你們要干什么?!” “讓她來!!”至今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女人只能說道,“讓我那個不孝女兒滾過來!我倒要問問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沒心肝,看著她父母被人這么欺負。” 談之醅忽然冷聲道:“這些話再出現一個字,今天你們一家子就一起沉入充州海。” 冰冷如刀的一句話砸下,兩個中年人被嚇得啞然失聲,瑟瑟發抖地看看他,又看看被打得在地上抽搐的兒子,緊張又擔心。 窒息的環境里徐徐傳來一陣低笑。 兩人一下子都朝門口那一直在抽煙的男人看去。 這些事談之醒不好動手,他跟沒看到一樣,眼睛時而看看天花板,時而看看手上的煙,眼前呼出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臉,冷漠的笑意誰也看不到,只有笑聲忍不住突兀地傳了出來。 看寧碩打完了,談之醒終于懶洋洋踱步走了進來,做了最斯文的一步。 站在那倆中年人面前,對上他們緊張又布滿恨意的眼,他薄唇捻動,道:“她跟你們沒關系,說了多少次了,人當年就已經被你們殺死在了那個臺風夜。現在的人是我們家救活的。是改變不了身子里流的血,但那又怎么樣呢?既然強行要認,把人給我折騰成這樣……” “折騰成什么樣了??”女人馬上質問道。 談之醒:“昨晚離開咖啡廳后出了車禍,生死未卜。” 幾乎是最后一個字還沒落下,中年男人就立刻嚴辭否認道:“那關我們什么事?!她自己出車禍關我們什么事?你憑什么算在我們頭上??她都不認我們了出車禍你卻要算我們身上,你真可笑,你們自己找她去!她和我們沒關系。” 談之醅冷著臉走上前來,被最后一句刺得眉頭深皺,越過談之醒一腳狠狠踹了上去。 男人被這一腳直接掀倒在地,倒地痛苦哀嚎,只是年紀大了,這一下子力氣大,連聲音都發不太出來。 他老婆尖叫著跑過去蹲在地上,一邊要扶起他,一邊怒喊著一句句質問他們要干什么,“你個混賬你連老人都打!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談之醒微笑:“那不是被逼的嗎?別說打了,我家迦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們還都得死。” 女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談之醒:“我也不會亂來,那些罪名,我會正經地請個律師,一個個都會給你們算清楚的,絕對,絕對沒有一個會冤枉你們。”他環視一圈,看著一家子,“不過刑期我可以先告訴你們,你們幾個,這輩子就在里面安享天倫了。” 女人臉色驚恐,呼吸急促。 談之醒掛了半晌的笑意終于收斂,慵懶的語氣夾著些許咬牙切齒:“就不用費盡心思找人贍養了,我替我們迦楠,給你們養了。” 女人要張口,卻在他如冷箭一般的笑眼里,顫著唇沒能發出一個字。 回去的路上,寧碩在副駕座里有些昏昏欲睡。午后的驕陽穿過擋風玻璃落在他臉上,除了刺眼,照不清他臉上的陰暗。 談之醒看得出他很疲憊,身心俱疲那種。 他試探性地問:“送你回寧洲灣吧?歇一歇。” “不用。”男人淡淡的聲色吞吐出兩個字。 談之醒掀起眼皮透過中央后視鏡,和后面那拿著手機在處理工作的談之醅對視。 兩人無聲交流了些信息,隨后談之醒收回眼神,就默默準備把人送回醫院去了。 寧碩偏頭看了眼后座:“許瀾科技在錫城有個地產公司,你們有合作嗎?” 談之醒意外地瞥了瞥他,怎么還有心思說工作。 后面的談之醅朝他挑眉:“沒。這對家,合作什么。” “對家?” “嗯。最近城區的一塊地皮,我有意,他們也感興趣得不行。” 寧碩點點頭,轉過臉目視前方:“那你就別讓了。” 談之醅:“怎么了?你和他們有矛盾?” 駕駛座的談之醒這時候尋思了下,問:“許瀾科技,怎么有點耳熟呢?” 寧碩:“上次姓孫的,和許瀾的那個女老板是一對,前者入股了許瀾。” “靠,記起來了,原來是這玩意。”談之醒嗤之以鼻,“那怎么了,怎么現在你又記起來了?” “上次我截胡了許瀾兩個項目,姓許的記在心里了,前一陣我和之醅去茶館見他們的時候,被她遇見。托她的福,不然那一家子找不到迦楠。” 談之醒深深看了他一眼。 后面傳來談之醅茫然的聲音:“等下,前一陣有什么事?” “我都不想說,你看那小玩意是不是多災多難,真是別提了。你問他。”談之醒吐了口氣,把油門踩到底。 寧碩簡單說了下那次的東京之行。 談之醅聽完瞇起了眼,意外了小半分鐘,才出聲:“那姓許的,怎么還想給男朋友報仇?她怎么想的。” 寧碩:“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過她那會兒因此損失了,是實實在在的。” 談之醒往后瞅了眼:“之醅,你應該理解有些女老板的腦回路的,你看看薄氏那位大小姐,不是你孩子都有了人還死活纏著你?屬實不知道怎么想的。” “……” 談之醅不滿地瞅他:“你開你的車吧。” 寧碩輕笑了一聲。 談之醒瞥了眼他,倒是一天下來,第一次聽見他還算正常的笑聲。 不過一到醫院他臉色又很沉郁了,好像全世界都陽光燦爛,就醫院陷入在陰霾之中,一下子把平日萬事不入心的男人拉到了泥潭。 寧碩在同一樓層的病房里淺淺睡了個覺,一個小時就醒來一次,聽完醫生的報告再睡,一個下午都是如此,醒醒睡睡,恍若如夢,度日如年。 夜色降臨,充州又下起了雨。 寧碩被吵醒,靠在床頭看著百葉窗外泠泠如珠的雨幕,想起計迦楠有時候跟他晚上出去應酬,說平日的充州還有那么些國際大都市的繁華庸忙,可入了夜,在那些酒局里,確實挺奢靡危險的,是紙醉金迷又讓人流連忘返的充京城。 但是這奪目妖艷的充京城里出了個另類,她寧碩哥,他如風如月,對什么曖昧都沒上眼。 他記得當時跟她說,這另類你是不是,挺喜歡? 她笑得非常甜,說是很喜歡,超喜歡,永遠喜歡。 寧碩下了床,洗漱了一番就去病房門口。 她還是那個樣子,露在空氣中的雙手纏著滿滿的紗布,那一節沒有戴手表的腕骨又被利器插入,傷得尤其重,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疤痕又該深起來了,他家愛美的小姑娘又得很傷神。 寧碩尤其后悔昨天早上沒有把表給她戴。 身上也有很多管子,呼吸機靜靜給她制著氧,整個人仿佛脆弱得沒了這些刺眼的設備,就是個沒生命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