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全家就我是土著! 第62節
縣令夫人哭哭啼啼的跑來勸阻,府邸頓時亂成一片。 沈修也沒臉去如意樓了,連夜跑去了撫舟縣。 七月初,青州縣碼頭正式動工,除了碼頭,還要多修建一條大壩。東河岸年年總會發洪水,淹沒下游良田,趁著這次修建碼頭,沈縣令特意上書要加修一條橫跨東江的大壩。 這是好事,知州上報朝廷后,朝廷一起撥款下來了。 青州的東江河水寬闊湍急,要修建大壩和碼頭并不容易。朝廷特意派了監察御史前來監工,這監察御史與柳巡撫是好友,曾聽他提過薛二。 這次出發前特意在圣上面前提了一嘴,圣上樂呵呵道:“青州縣修筑大壩是大事,愛卿有屬意的人才盡管用,最重要的是把事做好。” 監察御史一到青州府衙就提出要薛二幫忙修筑大壩。 記恨薛家的沈縣令不可能讓天大的好事落到薛二頭上。當即道:“御史大人,薛二此人做事馬虎,更何況他家現在經商,根本沒空。縣衙縣丞就精通水利,并不需要外力。” 監察御史可不管這么多,直接把皇帝抬出來,鼻孔朝天高聲道:“那就是沈縣令的事了,沒空求也得求來。” 沈縣令:狗官,就你要面子本官不要面子啊。 皇帝金口玉言事情自然要照辦的。 繼被薛家坑了后,沈縣令不得不上門求薛二幫忙修筑大壩。 這事原本薛二是不愿意摻和的,但考慮到監察御史親自開的口,又關乎周圍百姓的營生。在晾了沈縣令三回后最終還是走馬上任,幫忙修建大壩去了。 人雖然是沈縣令無奈求來的,但給他使絆子還是不難的。薛二說東他就讓衙差往西,薛二說西他就讓衙差往東。 沈縣令正洋洋得意,萬萬沒想到半個月后天降大雨,一連下了十來天還沒有停的趨勢,原本修到一半的大壩和碼頭輕易被沖垮。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暴露出來,沈縣令怕事情敗落,遲遲不敢上報。 “再等等,等到所有的證據全沖毀就不怕人查了。” 師爺憂心:“可是這次洪水來勢洶洶,若是不提前預警,下游的百姓必定遭殃,只怕會死很多人。” 沈縣令眸光轉冷,喝道:“天災人禍本官管不著,事情先壓下。”死一些百姓而已,有什么要緊的。 七月二十四日凌晨,大雨瓢潑一直下到辰時,縣學臨時停課,王晏之回到如意樓。 因為下雨的緣故,酒樓空蕩蕩的沒人,十幾個伙計也回去了。他喊了好幾聲周夢潔才從后廚匆匆跑出來。 王晏之疑惑的左右看看問:“如意和大哥他們呢?” 周夢潔道:“你去縣學后,他們兩個就回桃源村了,家里的田地和大棚遭了殃,還有一些書籍和重要的東西需要帶回來。” 青州縣每年這個季節就會發洪水,今年陣仗倒是格外的大。 酒樓外大雨依舊下個不停,天烏沉沉的,電閃雷鳴。酒樓關閉的窗子被大風刮得噼啪作響,雨線順著門縫外里飄,忽然門外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咚咚咚的擊得人心惶惶。 薛忠山急匆匆跑出來開門,鐵雷轟隆一聲直接擊碎對面樓的屋檐一角。 來人嚇了一跳,看到薛忠山急切的問:“周安,周公子在嗎?” 來人是渾身濕透的文淵閣劉掌柜,他身后還停著一輛青棚馬車。 “劉掌柜?”文淵閣離如意樓有一段距離,這么惡劣的天他跑來有什么事? 劉掌柜越過他看到王晏之,也顧不得身上濕噠噠的,立刻迎上來道:“公子,不好了。東河岸決堤,水往下游沖了,今早我碰見薛家兄妹出城往桃源村去,只怕要不好。” 薛忠山和周夢潔聽后齊齊變色。 還不等他們反應,瘦削的王晏之先沖了出去:“岳父岳母你們看好酒樓,我去找如意。” 劉掌柜急了,跟著跑到門口:“公子,去不得,河提凌晨就垮了,縣令壓著不報。桃源村這會兒肯定遭殃了,還是找大船過去吧。” 薛忠山和周夢潔跑到門口喊:“安子,你回來,我和老薛找人去。”這個天,他身子骨又不行,又是個柔弱的書生,估計還沒到村里路上就出意外了。 然而等他們沖到門口,就見王晏之一手拍掉停在外頭的馬車車鞍,搶過馬利落的翻身如利箭沖進雨幕,眨眼就沒了人。 夫妻兩個怔愣。 天邊劃過一道驚雷。 周夢潔驚醒,忽而想起老二還在大壩那邊,催促道:“快,快你去城外找老二,我去找船,找船去桃源村。” 如意他們千萬不能有事…… 電閃雷鳴,潑雨水成簾。 馬蹄過處,污水飛濺,雨滴打在臉上眼也睜不開。王晏之一路急行到城門口,狼狽的百姓、商人都在往城里跑,唯獨他逆流而行。 守城的官差上前阻攔道:“縣令大人有令,只準進不準出,公子請回。” 他渾身都在滴水,冰冷的雨水澆不透內心的焦灼,掩在濕發下的眸子冷得官差后退半步。待還要再阻攔,一人一馬已經沖了出去。守門的官差急得大喊,緊隨而來的劉掌柜趕緊下馬塞了官差一袋銀子,賠笑道:“抱歉,我家公子有急事,麻煩通融一下。” 官差掂量掂量手里的銀子朝同伴搖搖頭,示意算了。 看著俊俏的郎君,自己找死也怨不了誰。 天空又是一道響雷,劉掌柜看著漸漸關閉的城門無奈嘆氣。當務之急是要通知遠在上京的余錢總掌柜,萬一有什么事也好提起做準備。 從城門外去往桃源村的小道已經漸漸積了小腿高的水,四野草木折斷,蛇鼠亂竄。行到桃源村村口時,村口的歪脖子樹正巧被雷電劈在水洼里,馬根本過不去,王晏之只得下馬。三三兩兩的村民提著大包小包趕著牛車往外走,瞧見渾身狼狽的他時還驚訝了一瞬。 王晏之翻身下馬,拉住其中一個村民問:“如意和大哥呢,你們有沒有瞧見?” 薛家隔壁的陶大媽道:“瞧見了,剛剛我出來時他們還在遠在里搬東西套牛車呢。” 村民并不見多少驚慌,甚至還心情說笑,往年發洪水也是見過的,最多沒過村子前的小橋。今年好像陣仗大些,村民也頂多出去避避,隔幾天就回來了。 顯然還沒意識到決堤了。 王晏之朝后面的村民喊道:“你們快走,河岸決堤了。” 河岸決堤了? 河岸決堤可是會死人的。 村民瞬間驚慌,全都爭先恐后的往外趕。瞧見王晏之還要往村子里跑,陶大媽一把拉住他,急道:“你還進去做什么,如意他們馬上就出來了。” 瘦弱的王晏之只是輕微轉動手腕就從壯碩的陶大媽手里竄了出去,眨眼人已經進了村子。 拉不住人村民也不管了,逃命要緊。 一大群人跑到城門口就碰見匆匆而來的林文遠,人群里林嬸子快走兩步抱著兒子就哭:“兒呀,娘險些見不到你了。” 林文遠安慰兩句忽而聽到有人說如意還在村子里。 他立馬急了,朝他娘交代道:“娘,你們先進城我去找如意。” 林嬸子一把抱住兒子,咬牙斥道:“薛家那個贅婿去了,有你什么事?” 其他村民也紛紛勸阻:“是啊文遠,安子已經去了,那里危險你還是別去了。” 你嬸子見兒子還是執意要去,氣狠狠的就要往城墻上撞:“你要是敢去,今日老娘就撞死了這里。她有夫君,你去算怎么回事?” 林文遠往桃園村的方向看了兩眼,無奈妥協。 村民前腳剛出村子,連通東河岸的支流水位突然暴漲,直接朝村子沖來。等王晏之沖到薛家大門口,山洪已經也緊隨而至,薛大坐在牛車上喊:“如意,情況不對,東西別要了,快出來。” 薛如意應了聲,趕緊往外跑。 轟隆,院子被沖垮,山洪過境猶如巨龍入海,整個院子瞬間塌了。 “如意!”薛大驚駭的跳下牛車,然而比他還快的一道人影也同時沖了過去。 薛如意還來不及沖出去,就聽得轟隆一聲,人就被砸昏了過去 她被卡在斷木下,頭沒辦法自由活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全身被泡在冷水里凍醒了。她試圖動動背脊,身后傳來悶哼聲,她驚訝一瞬,泡在水里的手去碰身后人的手。 拉到手指的一剎那她才低低喊了聲:“表哥?” “你怎么在這?受傷了?” 血腥味在密閉的橫梁下格外的重,王晏之背脊和后腦被倒下的橫梁結結實實砸了一下。背上還被死死壓住,他摟住懷里的人覺得呼吸艱難,背骨疼得厲害。 輕咳兩聲后,啞聲問:“如意,沒事吧?” 這聲音沙啞無力,在瓢潑大雨中細不可聞。 他手往上伸了伸,把她擋在額前散亂的濕發撥開。薛如意余光落在他常年執筆好看的手上,那手背到腕骨處劃出一道深深血痕,皮rou被臟水泡得花白、外翻恐怖極了。 向來只怕鬼的薛如意此刻有些害怕起來,用力伸手去頂頭頂的橫梁。她一動摟住她的人就悶哼,喘著氣輕聲道:“別動,橫梁上的刺扎進皮rou里了。” 表哥身子那么弱肯定受不了。 薛如意不敢伸手頂橫梁,只得扯著嗓子喊大哥。水位還在上升,把她鞋都沖掉了,朝氣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她拉住王晏之的手,少見的驚慌:“好好的,房子怎么塌了?” 王晏之虛弱道:“東河岸的河提決堤,洪水過境很快就沒事了。”桃源村的地勢并不是最低,洪水會往下游走,最多撐到明日水就會退。 “我們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嗎?可是水位在升高。”她水性并不算太好,在水里憋不住氣。他們被壓在下面動不了,如果水位再升高,不等人來救她肯定會淹死。 淹死的人就是水鬼,披頭散發,全身浮腫很難看的。 轟隆隆的雷聲透過斷木傳來,薛如意扯著嗓子喊大哥,喊了許久都沒人回答。王晏之虛弱的安撫:“別喊了,別等大哥把我們救出去如意的嗓子先啞了。” 平日里再怎么鎮定終究是個十七歲的姑娘,這會兒抓住王晏之像是抓住最后一塊浮木,焉嗒嗒的泡在水里不說話。 倆個人緊緊挨著,沒一會水位升到胸口,一直安靜的薛如意忽然小聲說:“表哥,要是我淹死了,記得把我的存錢罐子燒給我,里頭的銀子一半給阿娘,一半就給你吧。” 王晏之動了動,不動聲色從插入背脊的木屑里掙脫出來。他用虛弱的笑聲掩蓋住悶哼,“另一半給我?” 薛如意很認真的回:“嗯,另一半和爹娘都是有繼承權的,你是我夫君,自然要給你。” 他悄無聲息下潛,伸手把人托抱起來,薛如意嚇了一跳,手圈住他脖頸,濕漉漉的額頭抵住他的額頭。 還不等說話,上面的橫梁咔嚓一聲響,她連忙又伸手去撐。水位漫延到王晏之下顎,他仰著頭,長發全散在污水里。昏暗逼仄的空間里,薛如意低頭與他對視,他溫聲安撫:“如意不會死的,我托住你。” 薛如意眼圈突然紅了,眼眶蓄淚,抿著唇小聲的問:“那你會不會淹死啊?” 王晏之托住她又往上抬了抬,水漫到他唇,他嗆聲咳嗽,等緩過勁才道:“我水性很好的,況且我命本來就是如意救的,死了也無所謂。” 若不是她,他現在應該已經沒入黃土被蛇蟲鼠螞啃咬成白骨。 雖然王晏之比誰都想活著,想查出害自己的真兇。 但老天見不得他活著,要收回去一條命就收他的吧。 “胡說,表哥吃了我多少的藥,好好的怎么能死。”她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頭頂的驚雷還在轟隆隆響,王晏之像是聽不到她的話,繼續很不情愿的道:“…要是我死了,你就……嫁給林文遠吧。” 薛如意錯愕,不明白他為什么說這樣的話? 表哥不是最討厭林文遠,每每見到臉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