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全家就我是土著! 第48節
等他扎好褲腳,又伸手過來讓如意幫忙挽袖子。那袖子有些寬大,她試了好幾次都往下滑,干脆從頭上解下發帶給他捆在手上。白衣上扎著嫩黃的飄帶,乍一看還挺新鮮。 王晏之瞧著那發帶,彎眼輕笑:“如意這是和我綁在一處了。” 那發帶隨風飄蕩,薛如意也不自覺笑起來。她一笑長睫彎彎,像月牙兒,比山邊的迎春花還要惹眼。 在田里的忙乎的二十幾人無聲推了推旁邊的人,示意朝這邊看。 王晏之每拿一次秧苗就要讓如意給他拉拉袖子,說兩句話,又笑兩聲。 眾人無聲吃了滿嘴的狗糧。 等王晏之提著兩大把秧苗再上田埂上,肖茂驚叫出聲:“周安,你腳上有螞蟥。” 一陣兵荒馬亂,大家都往自己腿上看,發現自己腿上也有,各個嚇得面無人色,跳起來站在秧凳上。 二十幾個人同時尖叫,驚飛田里的鷺鷥。田埂上的村民瞧見這番情形都哈哈大笑起來。 最后還是薛大提了一桶生石灰撒到田里,才順利把秧拔完。 拔完秧之后就要開始插秧,眾人都對稻田心有余悸,以為還要下田。哪想薛大弄來一臺農具,據說叫‘插秧機’一頭牛一個人一臺農具,兩個時辰能插五畝地,又快又規整。 二十幾個書生赤著腳坐在田埂上,看得目瞪口呆,扭頭問薛二:“這插秧機哪來的?” 要是這玩意推廣起來,種田得多輕松。 薛二用一種很尋常的口氣道:“我和大哥前些日子剛做出來的,家里還有翻地的、播種的一大堆農具,明日你們就能見到了。在我家干活不累,當然掰甘蔗另外算。” 周圍村民都跑來看新鮮,詢問薛二這農具叫什么,啥時候做的,能不能借給他們用用。 “行啊,只是誰用了我家的農具,今后田地里鋤草,放水,看護就輪流來了,要用的都到我這兒來登記。” 他們一家時常在如意樓,田地沒人看護不行。就算薛大時常回來,也難保有些壞心眼的村民見他家作物漲勢好搞破壞。大家都指著他家農具,既能避免農具不用變鈍的麻煩,又能找到人用心看護自家的田地。 一舉兩得多好。 原本薛家掙了大錢,村民就高看一眼。薛家的插秧機能這么省力,能免費使用,村民都很樂意幫忙看地。一時間不少人跑到他這來登記。 薛二道:“你們跟如意說就行,哪幾日要,誰家要,如意會記得很清楚。” 薛如意登記完就同王晏之一起回去做飯,鄉間的小道彎彎繞繞,薛如意在前面走,王晏之在后面跟,倆人之間扯著一條鵝黃色發帶。 王晏之眸光順著發帶落到她細白的手腕上,唇角不自覺揚起。 紅霞染透半邊天,夕陽落在她裙擺上,他跟著她一路走過田埂,走過小橋,走過村口的老槐樹。 他前十幾年眾星捧月,后十年寒夜凄苦,卻從未像現在這般輕松自在。 驀然想起初見如意時,天地白茫茫一片,他重傷頻死,她探頭漆黑的杏眼澄澈又干凈,像是那時的天。 “起來,你壓著我豬rou了。” 她讓他起來,他就站到了現在。 王晏之輕笑出聲,前頭的薛如意回頭看他,疑惑問:“表哥笑什么?” 他不說話,只管笑,笑得如沐春風,笑得山花失色。 笑得薛如意胸口直跳,天地恍然一瞬,他面容清晰呈現在她面前。 薛如意愣住,就那么站在院門前呆呆的看他。 薛如意想:怪不得大家都說表哥好看。 是真好看啊! 王晏之揚了揚手,嫩黃的發帶在她眼前晃動:“如意,解開一下。” 薛如意回神,雙手突然捧住他的臉左看右看,湊近仔細看。王晏之臉被她搓圓捏扁,鼓著嘴口齒有些不清:“…如意?” 她臉近到離他不到三寸,近到只要再近一些就能彼此碰到鼻尖。她歪歪腦袋有些驚悚道:“表哥,我覺得你臉壞了,一會兒好看一會兒不好看。” 她往前湊了湊,氣息猛然逼近,王晏之屏住呼吸往后靠。白凈的臉通紅一片,漫延到耳根。他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覆上她的手,然后又晃晃手上的黃繩:“如意……” 薛如意順手解開,然后推開院門,迎面一只呆頭鵝撲了過來,她嚇了一條驚疑道:“這鵝怎么跑到前院來了?要不今晚就吃鵝吧。” 他臉又紅又痛,望著提著大鵝興奮往里跑的如意有些無奈:她總是這樣。 倒霉的大鵝自己送上餐桌。 灶房里薛如意燒火,王晏之掌廚,他長袖挽起,瘦削單薄的手拿起鍋鏟一點不含糊。切、炒、翻轉一氣呵成,爆過的鵝rou在鍋里咕隆隆散發出香味。 薛如意真心實意夸道:“表哥,你這手藝得了阿爹的真傳啊。” 氤氳的香味彌漫在灶房,王晏之夾了塊煮好的鵝rou遞到她唇邊,挑眉道:“嘗嘗?” 她小心翼翼叼進嘴里,guntang的味在嘴里掄了兩圈,軟爛細嫩的rou香才嘗出來:“好,好吃。” 王晏之輕笑,湊近她:“那把兩個鵝掌單獨夾起來給你吃,你坐在這把它啃完,省得那一大幫人眼饞。” 薛如意嗯嗯嗯的點頭,杏眼彎成月牙狀,捧著碗坐到灶臺旁邊啃。她吃東西時特別認真,小口小口的,巴不得每一塊骨頭都啃干凈。 那模樣太像窩在灶火旁的貓。 王晏之突然體會到投喂的快樂。 難怪他岳父喜歡做菜,每次做完都笑瞇瞇盯著一大家吃,那神態滿足又自豪。 他現在也有這種心理。 薛如意快要吃完最后一只鵝掌時,門外傳來響動。一大群人咋呼呼的笑鬧聲傳來。 她立馬加快速度啃最后一塊骨頭,把碗筷一放,接過遞過來的帕子揩掉嘴角的油脂。然后端起一大盆香氣誘人的鵝rou擺到院子正中的木桌子上。 一眾人放下手里的秧馬,跑到桌邊聞:“哇,這么豐盛,這些都是如意做的?”桌上除了一大盆鵝,還有一大盆手撕雞、糟熘魚片、一品寶、蒜泥白rou、一大盆排骨燉蘿卜、一大盆梅菜豬大腸、幾碟子炒時蔬菜,還有一道顏色鮮艷的西紅柿雞蛋湯。 薛二笑道:“哪能啊,這些都是安子做的。” 眾人驚訝:“周兄做的?” 讀書人都默認君子遠庖廚,不止他們,他們的爹、父兄在家中都是不下廚的。平日只道周兄時常把薛小妹掛在嘴邊,沒想能做到這種程度。 眾人洗了手,自己去搬凳子圍著桌子坐。一大桌滿滿當當的,邊吃邊說笑,只覺得覺得這樣暢快極了,絲毫沒有在家的拘束。 林思問:“周兄,你手藝真好,看不出來,以后是打算幫忙如意打理如意樓?”薛家的酒樓既然取名如意樓,大家都默認酒樓以后是歸薛家小妹的。 李成濟笑:“哪能啊,周兄念書這么厲害今后是要科舉當官的。” 埋頭吃的肖茂突然問:“奇怪,有誰吃到鵝掌了,怎么一只鵝掌都沒見到。子章,你家的鵝不會沒腳的吧?” 一眾人哈哈大笑。 薛大和薛二同時看向如意,她低頭扒飯不說話,她身邊的王晏之輕笑:“我們家的雞鴨鵝都不長腳的,大抵在天上飛才這么美味。” 肖茂恍然,故意道:“那我們吃得是天鵝rou,豈不是要羽化登仙?” 他又喝了口西紅柿雞蛋湯,酸酸甜甜咸咸。嗯了聲疑惑問:“這紅紅的是什么?” 桌上還有許多這個時節不該有的東西。 薛大一一介紹:“你喝的是西紅柿雞蛋湯,那西紅柿是我從番邦商人那換來的,還有那個酸辣土豆,也是年前才培育出來的,桌上的時蔬是后院自己種的。” 后院是啥寶地,啥都能種? 去過如意樓的人都明悟了:原來如意樓那么多集市買不到的新鮮吃食都是薛家大哥自己種的。 院子燃著木屑和驅蚊草,農家小院充滿煙火氣,一群少年對月高歌,肆意暢快。 晚飯后,大家在院子里說笑,薛大搬來幾個圓滾滾的綠皮西瓜,立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肖茂敲了敲,驚訝的問:“這是西瓜?” 薛二拿來刀,對著西瓜就是一下。咔嚓,西瓜裂成兩半,綠皮紅瓤唯一不同的是沒有黑子。 薛二把西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二十幾個人圍著西瓜看稀奇。西瓜的甜味饞得眾人咽口水,薛二把中間最紅的一塊遞給自家meimei,朝眾人道:“自己拿啊,我大哥種的正宗無子西瓜,脆甜汁多味美。” 薛如意拿到西瓜,卻先遞到王晏之嘴邊:“表哥,你咬上面一點點,好甜。” 王晏之順從咬了一口,又推回去:“嗯,好甜,你吃。” 眾人揶揄笑出聲,接著你一塊我一塊,一下去就是一大口,西瓜是放在井水里冰鎮過的,清甜又解渴。 肖茂忍不住喊:“哇,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瓜,關鍵是不用吐子。” 有人附和:“又甜又脆,這個季節居然能吃到西瓜真是稀奇。” 林思贊道:“去年我同我爹去府城第一富商家做客,他家也有西瓜。他將那瓜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居然是皇宮特供,當時覺得好吃,但吃過薛大哥的瓜只覺得那瓜不值一提。” 林思對面的人哈哈笑起來:“那富商騙人吧,供給大內的瓜不說比這個好,應該也不會比這個差的。” 一直默默吃瓜的王晏之突然道:“皇宮的瓜確實沒大哥種的瓜好吃。” 眾人聽他這么說都來了興趣。 “周兄這么篤定是吃過皇宮的瓜?” 薛家三兄妹也好奇的看著他,薛大眼眸微閃,故作疑惑的問:“安子曾經吃過比我種得還好的瓜嗎?” 安子該不會記起什么了吧? 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中,王晏之從容不迫的解釋:“肖茂不是曾經借給我一本野史,里頭有寫到先太后蕭氏猶愛吃瓜,常以為宮里特供的瓜才是天下第一甜。某日途經某地,見一瓜農在路邊賣瓜,將那瓜夸得天上有地下無。蕭太后好奇讓人去買瓜,嘗了一口后就把特供司的掌印太監杖斃了。” “氣憤道,居然拿壞瓜欺騙她,宮里的瓜居然不如鄉野田地里的。雖然是野史,但也說明宮里的瓜不如大哥種的瓜。” 眾人恍然,原來還有這么一回事,倒是第一次聽說。 肖茂撓撓頭:“慚愧,我自己的書自己還沒看過,周兄博學多聞難怪每次都高居榜首。” 薛二笑笑,突然道:“有沒有可能是蕭太后經過瓜棚恰好極度口渴,吃了瓜農的瓜才覺得更清甜?” 眾人恍然:“那掌印太監不是冤死了,宮里的瓜不一定不好吃?” 薛如意插話:“也許吧,阿娘說一般宮里都盛產瓜。” 啊?宮里盛產瓜? 眾人莫名其妙。 薛大、薛二哈哈大笑起來。 考慮到明日還要早起種小麥花生,一眾人吃完西瓜各自回去睡了。 夜里洗涑完,王晏之先上床睡,等了半晌見如意還在木雕桌上摸東摸西,便問:“如意,不困嗎?” 薛如意背對著他,手捏住一塊木偶,好像是先前他雕的。 “表哥先睡,我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