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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女要登基 第92節

    吳婕低聲道:“我已經嫁過北魏。”

    “朕不介意,而且聽聞他這一趟是送你返回東越的,便是已經和離了。”

    如今的世道,女子和離或者喪偶之后再嫁者比比皆是,但兩國交往,還沒聽說過有這種的……更何況,她返回家鄉,是為了與家人團聚,共同生活,若是再入南陳的后宮,與在北魏后宮有什么區別。

    她咬著唇道:“只怕天下人會介意,我不想變成別人議論的對象。”

    “這算什么,你不想聽,朕便不讓他們議論。有擅自非議者,斬殺示眾。”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不信你能讓所有人住口。”吳婕皺眉。

    “哈,那就換一個法子,等我跟你父王和伯父商議一下,替你換個封號身份。”這種cao作起來也很簡單,就說一位養在宮外的公主。

    吳婕哼了一聲:“自欺欺人!”

    “你我又不是活在別人的目光里的,只要自己日子過得爽快就夠了,何必想這么多。”陳皎語重心長道。

    吳婕低著頭,抓緊了膝蓋上的被褥。“那么今日陛下可算爽快了,有此大捷,將來北上,一帆風順。”

    抓住了元璟,從戰略意義上,堪稱攻陷了北魏半壁江山。

    陳皎凝望著她,突然道:“其實心情沒有那么爽快。”

    吳婕一怔,然后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捏住了她的下巴。

    吳婕被迫抬起頭,與他晶亮的雙眸對視。

    “他碰過你沒有?”

    吳婕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瞬間臉頰guntang,她又羞又惱,狠狠打掉了下巴上的手,“滾!”

    陳皎不以為忤,低笑一聲:“看來是沒有了。”

    心情依然很不好,就算他沒有碰過她。

    其實他并不是在意女子貞潔的俗套之人,比起身體來,他更介意的是,之前他與元璟對戰之后,吳婕那關切驚慌的模樣。

    明明離開之前,她對那人并無情意,只有忌憚。怎么短短時日,就變成了這般關切?

    陳皎心情一陣煩躁,只是他面上不顯。依然嬉笑道:“唉呀,剛才還想,若是碰過你,朕就閹了他,讓他留在宮中侍奉未來的皇后娘娘。”

    吳婕聽得毛骨悚然,偏偏他眉宇盈盈滿是笑意,讓吳婕也分不清楚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真就這么變態。。

    “你難道不知道,他還是你的……”她咬著唇,低聲道。

    “我的什么,我的好弟弟嗎。你竟然知曉了此事。”陳皎笑道,“這樣的話,廢了武功,留在身邊養著也不錯。誰讓這小子膽敢覬覦嫂子呢。”

    吳婕聽得一陣膽寒。她從未如現在一般意識到,陳皎這個人的危險。

    之前他潛伏在她的身邊,收斂了所有鋒銳的爪牙,宛如一只慵懶的貓兒般乖順,那只是他潛伏在危機重重的敵國宮廷中的假象,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上,他所有的鋒芒都顯露出來,才知曉他天生就是一只獵豹,擁有最鋒利的爪子和最迅猛的身形。還有那種貓兒一般喜歡玩弄獵物的心態。

    “他是一國之君,兩國交戰,本就應以禮相待。”有不少塞外蠻夷,讓俘虜的國君青衣侍酒,甚至肆意凌虐。想到元璟骨子里的傲氣,吳婕覺得一陣心酸。

    看著她充滿憂慮的表情,陳皎終于按住額頭,苦笑道:“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啊。朕再怎么喪心病狂,也沒有那么變態好吧。”

    陳皎的態度和緩下來,他坐在吳婕床邊,溫聲道:“他怎么說,也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雖然有時候恨不得將人打死算了。”

    吳婕心里頭抽搐了一下,想起之前戰場上,陳皎跟元璟交手時候的情形,壓制之后,陳皎那副架勢,是真的要將人趕盡殺絕一般。元璟骨頭斷了不少根吧。

    “之前教訓他,是因為氣不過。因為母后。”陳皎慨嘆著,目光落在吳婕臉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曉這件事的。”

    “北魏宮中,對靜妃娘娘的身份也是有線索的。”吳婕模糊說道。

    陳皎點頭,又嘆了一口氣,“幸好是朕繼位了,若還是父皇在,一定要將他殺之而后快,只怕還要恨不得挫骨揚灰。”

    吳婕不以為然,你父皇晚年明明被元璟壓著打好不好。

    “當年聽聞了他繼位的消息,父皇強撐著病體,硬是要發兵北上,在天下人眼中,他是瞅準了皇位交接,朝政動蕩的時候,亂中取利。我卻知曉,他是真的忍不了了。這么多年的恨意。”

    “他剛繼位的時候勵精圖治,一心想著北上攻伐,將心愛之人奪回來,直到我六歲那年,聽聞了母后在北朝病逝的消息……”

    吳婕低頭不語,她記得,陳皎也是六歲那年開始在小周后的設計下改扮女裝的,想必就是聽聞了大周氏的死訊,天康帝悲慟不能自抑。

    不過悲傷什么呢,不是他自己將妻子送給敵人的嗎?換來了皇位。

    也許是她眼眸中的嘲諷之意太過明確,陳皎立刻知曉了她的念頭,笑了笑:“其實當初父皇也非是獻妻求榮。他對母后愛如性命,怎么肯干出這種事兒。”

    “當年先帝病重,父皇身為太子,地位岌岌可危,為了舉兵奪位,他親自秘密北上,覲見了章和帝。與他約定,以江東四郡之地為酬勞,換取北魏一方的支持,助他奪回皇位。”

    “章和帝原本就是個性情平和的帝王,并不好征戰殺伐,當時南下也只是朝臣慫恿,想到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只付出些財貨軍備就能換來四郡之地,自然樂得答應。”

    “雙方秘密簽訂國書,為了防止父親違約,章和帝命他將妻兒送去為人質。”

    “沒錯,剛出生的我也在大魏軍中住了好一陣子呢。”陳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之后的事情,吳婕能夠猜到,章和帝身為北朝帝王,登基十余年,早已見慣后宮諸般美色,他雖然聽聞了大周氏的美貌,一開始卻也并放在心上,誰知道,一見之下……

    “數月之后,父皇成功奪得皇位,拿著當時兩人的密約國書,前去履行承諾。”

    “結果使者灰頭土臉地被攆了回來。”

    “章和帝表示,四郡之地什么的,密約國書什么的,從來沒聽說過,也沒有見過什么大周后。當然,他還沒有那么不顧廉恥,將我這個沒什么用處的兒子讓使者捎帶著回去了。”

    吳婕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原本因為是天康帝賣妻求榮,如今看來,卻是章和帝背信棄義,難怪靜妃如此厭惡他,厭惡元璟。

    “父皇畢生對北朝恨之入骨,尤其在聽說母后病逝后,那時候,他老人家還不知道,母后是怎么死的呢。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轉眼就要不管不顧,發兵北上。”

    “之前我揍他,也是因為此事。”

    陳皎臉色轉冷。大周后的死亡,連他這個異國君主都能查明是洪太后和福王的手筆,元璟這個皇帝理應早就知曉。

    “他身為人子,卻不思為母報仇,反而一味兒地認賊作母,與洪氏沆瀣一氣,對著殺母仇人日夜侍奉,孝順萬分。還要等我冒險北上,才能為母后報仇雪恨,真是枉為人子。”

    說到后來,陳皎怨氣橫生,“我揍他,非是兩國之怨,而是兄長教訓弟弟,也是替母后出氣。沒打死他,已經是便宜了。”

    吳婕沉默了,陳皎的這一席話,聽起來大義凜然,無一絲可指摘的地方。元璟確實早就知曉靜妃死亡的內幕,也確實沒想過報仇,甚至自己提起此事,都嘲諷自己一句孽障兒子,可是……

    想到靜妃對元璟的苛待折磨,大概是陳皎無法想象的。在他的臆想之中,大周后必定是位溫柔體貼的母親。其實這也不算是他的臆想。大周后與天康帝陳炎,原本就是少年夫妻,恩愛無比,對待陳皎這個心愛的兒子,當然會是慈和溫柔的。

    她沉默了片刻,問道:“皇上意欲北伐嗎?”又覺得這句話純粹廢話,陳皎從來不是一個甘于平凡的帝王,南陳的國力一向弱于北朝,如今北魏大亂,偏偏元璟又落到他的手中,簡直是天賜良機,不揮軍北上,簡直對不起南陳歷代列祖列宗。

    可是若是北上,北蠻部族攻破函谷關,肆虐中原,一招不慎,極有可能釀成持續百年的戰亂,生靈涂炭。

    她情不自禁問道:“聽聞北方蠻夷肆虐,將來陛下的精兵,可能抵擋南下的泱泱洪水猛獸?”

    陳皎沒有回答,吳婕覺得頭頂一沉。是某人的手擱了上來,溫聲道:“別想這么多了,好好休息,朕知道該怎么干。”

    眼睜睜看著他站起身來。吳婕想要再說什么,卻覺得徒勞。

    想讓陳皎放棄這個機會,僅憑著口舌勸說根本是不可能的。陳皎是個極堅定的人,不是真正的籌碼,不可能動搖他的心意。

    第92章 羞辱

    一名騎兵急急從金蕪出發, 抵達了京城。

    丞相公孫諒拿著戰報的手都在顫抖,哪怕是之前聽到了北方蠻人破關而入,也沒有這般驚悚。

    藺德勝和殷長青被匆匆召入宮中。還有幾名朝廷重臣, 都是元璟的心腹。

    幾個人傳閱了信箋, 無不變色。按照秘奏所示, 皇帝竟然落入了南陳兵馬手中。

    那一天賀長亮帶著援軍接應,卻只見到了滿地血腥,從幸存瀕死的殘兵中知曉了元璟被俘, 驚懼萬分,命令探馬急速北上,累死了七八匹快馬,才將這個消息在三天之內送到京城。

    “可是這幾日前線的奏報, 并未公開這個消息。”

    “是南陳一方并不知曉皇上的身份, 還是故意秘而不宣?”

    “只怕是后者, 南陳的主君甚是狡詐, 是擔心我軍聽聞此事, 立刻人心浮動, 再難抵御北方的入侵。他雖對北方野心勃勃,卻也并不想立刻對上蠻夷大軍。還指望我們兩敗俱傷,才好亂中取利。”公孫諒分析著。

    “此事不能拖延,一定要盡快將皇上救出來。”藺德勝狠狠一圈敲擊在硬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這就籌備兵馬南下。北方那邊有淄王殿下統籌大局, 暫時還能支撐得住。”

    幾個人簡單商議著軍務, 各自忙碌。

    大殿內, 殷長青落后一步,突然問道:“皇上之前安排的那件事, 可是準備好了?”

    公孫諒點頭道:“已經準備好了,使者和那位的車駕不久就要北上。”

    殷長青垂下視線, “這個信,我去送吧。”

    公孫諒吃了一驚,“你去送,你不怕……”

    這封信是送去高子墨那邊的。如今高子墨重整西北兵力,帶著一部分高氏的死黨退避到夜闌國境內,重新打出了西北將軍府的旗號。要說高氏一黨最恨誰,首先就是殷長青這個叛徒了,只怕連元璟這個皇帝都要靠邊站。

    殷長青笑了笑:“我總算比較了解他,走這一趟,也好便宜行事。”

    公孫諒看著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暴雪連綿不斷,將整個連安城籠罩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吳婕掀開簾子站在廊道之前,遙望著遍地白雪。距離與陳皎的對話又過去了數日,她的傷勢已經徹底痊愈,此時恢復了清麗絕世的容色。

    她抱緊了手中的暖爐,走下臺階,往西廂房走去。

    這兩日陳皎沒有來看她,她便知道,他必定是有重要的軍務出門去了。趁著他不在的功夫,她才能有過來的機會。

    去了西廂房邊上,果然有侍衛看守著,見到吳婕走近,竟然并未阻攔,反而后退了一步,將大門讓開。

    這讓她吃驚,想必是陳皎吩咐過,自己在這里可以任意通行。原本準備的借口,都不必用了。

    吳婕點頭示意,然后推門進了房內。

    隔了這些天,吳婕第一次見到元璟。

    房間內燃著銅爐,但窗戶敞開著,颯爽的寒氣一擁而入,整個房間都彌漫著刺骨的涼意。

    他正坐在窗前,消瘦極了,聽見門邊的動靜,轉過頭來,見到是吳婕,他神情微微觸動,卻又倔強地轉過頭去。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吳婕還是看清楚他狀態極差,臉色慘白,實際上,除了自己在長秋閣救他那一次,還從未見過這般病弱的姿態。

    只看他這副模樣,吳婕就知道,陳皎這些日子根本沒有給他治傷。

    想想也明白,元璟武功極高,看守起來麻煩,還不如這樣讓他病弱著,也省了心事。

    “你的胸口的傷勢如何?”吳婕坐到他對面,低聲問道。

    元璟沒有回答,也沒有看她。

    吳婕繼續低聲道:“我帶了傷藥,幫你包扎一下吧。”

    見她起身上前,元璟才不耐地道:“朕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