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女要登基 第17節
馬車里一片狼藉,從兩個綁匪脖頸上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幾乎整個馬車,濃重的血腥味直沖鼻端,吳婕忍不住開始嘔吐,她掀簾子沖了下來,在路邊的樹下,嘔吐了大半天,直到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吐的了,她才勉強站直了身體。 深冬的風寒氣凜冽,直透骨髓。吳婕雙臂環繞,抱住自身,只覺悲從中來,淚珠止不住掉落下來。 她蜷曲著身體,縮在馬車一邊,像是一只無助的小動物,被扔到了凜冬的季節。 良久,良久…… 也許是經歷的刺激太大,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人的不適感竟然很快消退。 那兩個人,本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徒,自己也算替天行道了。 這樣安慰著自己,忍住大哭一場的沖動,吳婕最終長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同樣的陷阱,自己竟然會中兩次,不用多想,她立刻判斷出,這又是陸娉婷的李代桃僵之計,只是這一次,未免太過惡毒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隨身帶著衣服上拆下來的銀線,本來想著找個傳說中的當鋪,換些路費銀兩的。因為計劃改變,一直沒有當掉。 德王府的銀線柔韌細長,宛如蛛絲,質地絕佳。剛才發現自己無法逃脫兩個綁匪之后,她立刻將銀線取出,橫在車門處。這個法子本是她從書里看來的,能否成功也無把握。 幸而車夫是個急色鬼,爬上車來只想著一親芳澤,輕易就被她絞殺。 之后她將尸體拖進來,一邊假裝慘叫,一邊迅速將銀線套在門框上。 蔡老大警覺多了,而且有些功夫在身。但因為太過出乎預料之外,也沒有逃過這個殺局。 其實蔡老大和手下都是老江湖了,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一個深閨教養的小姐,竟然會有這樣決絕的手段。 寒風吹過,颯颯作響,時間已經不早了。四周樹林密布,非久留之地,自己必須盡快設法返回鎮上。還有橘兒怎么樣了,也得趕緊去看看。 出了一趟門,險些性命都沒有了。陸家不能回,不如索性就這么離開吧。 金蕪城還在封閉當中,先去附近的鎮上尋個落腳的地方,等待父王他們一行人抵達。 對了,這兩個劫匪應該都是本地的江湖人物,說不定身上有銀子,這樣自己連當鋪都不用去了。 一念及此,吳婕湊到車門前,強忍著惡心和不適,她伸手摸了摸兩具尸體的腰間口袋,果然取出了兩個錢袋,里面有一張銀票,幾塊碎銀子,還有一堆銅板。碎銀子她無法分辨數額,但銀票上清晰地寫著五十兩整。 又翻看另一個口袋,銀子沒有多少,但是里面竟然有一張本地官府的路引。想必是這兩人準備作案之后就立刻遠遁他鄉。 這讓吳婕大喜過望,之前她唯一發愁的事情解決了,自己可以立刻離開了。 正想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是有人向這邊走過來,而且人數還不少。 第22章 重逢 吳婕大為驚慌,略一猶豫,先將尸體推了一把,塞進了車廂里。又將車廂角落的香爐翻開,灑遍香料,掩去血腥氣。最后從馬車里翻出一件披風,遮住滿身血跡。 剛做完這些,馬蹄聲就由遠及近,轉眼到了面前。 是一隊騎兵,大約百余人,氣魄精悍,清一色穿著黑底青紋的武士勁裝,外面是銀灰的鎧甲。吳婕震驚,這是大魏禁軍騎兵的裝束。 遠遠看見了吳婕和馬車,領頭的騎手一勒馬,停了下來。 中間一個明朗清潤聲音傳來:“怎么回事?” 打頭的騎手回答道:“這里有位姑娘,似乎馬車出了故障,正好擋在路上。” 因為一路狂奔,吳婕的馬車確實看起來很狼狽,而且不偏不倚擋在了路中央。吳婕強忍住內心的慌亂,上前牽住韁繩,想要將馬車趕到路邊。 奈何她越是驅趕,馬匹越是不聽話,抖動鬃毛,反而橫過了身體。 生怕馬匹動作太大,將后面的血跡抖落下來,吳婕折騰地滿頭大汗。兩個騎兵見狀,翻身下馬,走到近前,替她拽過韁繩。 這些騎兵都是駕馭馬匹的行家,很快將馬車驅趕到了路邊。 短暫的時間里,騎兵分開,一個騎士策馬而出,他年齡只有二十上下,生得俊逸端正,氣度溫雅,天然一雙桃花眼,未語先笑,觀之可親。 他在旁邊看著兩名騎兵將馬車趕到旁邊,轉頭望著吳婕,笑問:“姑娘為何停留在此?” 吳婕腦筋急轉,“諸位將軍大人,民女隨同父親和叔父趁著節日,來這附近走親戚,一時找不到親戚住處,父親和叔父去附近尋找了,讓民女暫且在此等候。” 已經拿到了路引,她不想橫生枝節。 可惜事情不會順利按照她的期望發展。那桃花眼左右看看,面露震驚:“你親戚住這里?真是口味獨特。” 吳婕一看,心叫大叫糟糕,剛才忙于脫身,竟然沒有仔細觀察,這附近土地起伏,雜草橫生,竟然是一處亂葬崗。 “咳,家中親戚貧寒,金蕪城居之不易。”吳婕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圓謊。 “哎呀,幾年未至金蕪,竟已富庶至此。連貧家女都能穿得起金絨錦了嗎?”年輕人調侃著,眼中滿是笑意,像一只小狐貍。 吳婕眉梢抽搐,他竟然能認出自己衣服的料子。金絨錦價值昂貴,價格絕非平民百姓能問津。 吳婕扯著裙裾,低頭道:“民女其實是在大戶人家當差的丫環,這身衣裳是我們小姐穿舊了所賜下的。并非民女購買。今日節慶,請假回家,才穿了出來。”這番話真假摻半,這身衣服本來就是陸娉婷送的。 一番話合情合理,可惜對方卻似乎不相信。 “什么大戶人家能隨意將這樣的衣料賞賜奴婢。” 你管的真寬!吳婕忍無可忍,只想咆哮一句。 她剛剛經歷了生死之劫,又驚又嚇,精神瀕臨崩潰,再加上掌心劇痛,一切什么禮儀教養都見鬼去了。要不是因為武力值不夠,她恨不得將面前這個呱燥的家伙一腳踢飛! 偏偏某人毫無自覺,還在念叨著:“這里荒蕪至此,姑娘單身一人,不怕遇到劫匪嗎?” 吳婕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涌而過。你既然知道是荒郊野外,停留干什么?趕緊上馬滾蛋啊! 看他們的架勢,應該有公務在身才對,用得著在自己一個路人身上浪費時間嗎? 她目光掃過對方配飾,驟然落在他腰間的青玉雙魚配飾上,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是三品官員才有殊榮,怎可能出現在這樣年齡的人身上? 她又抬頭看了男子一眼,如此年輕就身居高位,不可能是無名之輩,自己對這張臉卻全無印象。 心中驚疑不定,兩人說話的功夫,騎兵隊伍分開,又有一位騎士越眾而出。 前面的桃花眼后退了兩步,似乎這位才是隊伍的主人。 他并未穿著甲胄,只披著一件厚重的玉青色大氅,頭上兜帽遮蔽了眉眼。 “什么來歷?”低沉的聲音如雪映青松般清越,帶著莫名的熟悉感。 吳婕身形一顫,恍如雷擊。 凝神望去,那人形貌全在大氅之內,卻能感覺一道冷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宛如品評什么貨物,而不是看著一個人。 她低下頭,強忍住翻涌而起的復雜情緒。這聲音太過耳熟,但是不可能吧!他這個時候應該還在西域平叛,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桃花眼的騎士轉頭笑道:“已經差不多能確定了。” 一邊說著,他翻身下馬。 桃花眼先是圍著吳婕轉了一圈,手中也不知從哪里掏摸出來一柄折扇。輕輕搖動,宛如野外踏春的貴公子。 明明眉目秀雅,風度翩翩,可那調侃含笑的眼神,真讓吳婕真有種一腳踹到他臉上的沖動。 “若是侯府婢仆,得主家賞賜,確實有可能穿著錦繡。但小姐身上昂貴的可不僅這一件,恕在下眼拙,小姐的鞋子是銀絲月光錦吧,還綴著珍珠呢。這樣的鞋子可不適合在外面走路,尤其這樣荒僻的地方,弄臟豈不可惜?” 這丫的眼睛也太尖了吧,黑燈瞎火的,竟然能看清楚這么多。這雙鞋子是她自己的,自然華貴非常。 “小姐是何來歷,不如小生來推測一二。聽聞每年小年夜的時候,金蕪城才子佳人喜相逢,都是佳話多多。而且觀小姐素手纖纖,必定不擅長駕車這種粗苯活計兒。能將車從燈會上趕到這樣荒僻的地方,想必是一位精擅駕車的老把式吧……” 聽著他侃侃而談,吳婕終于醒悟過來,他竟然把自己當成跟情郎私奔相會的了! 意識到這一點,吳婕整個人都不好了。 桃花眼似乎對自己的推測極有自信,他信步來到車架前。“哎呀,剛才我就看到了,地上濕潤,車軌下陷極深,這車上還有人吧?” 然后吳婕眼睜睜看著這作死的家伙,走到車廂后面,手中折扇一合,一抬,將車簾掀開,準備驗證自己的猜測。 吳婕來不及阻止,當然,她阻止也沒用。 然而,車里沒有預料中私奔相會的情郎少年。 探頭進去觀察了兩分鐘,也許是正在平復被打臉的不適感。片刻之后,桃花眼將頭收回來,刷的一聲,折扇打開,他一本正經看著吳婕。 “沒想到小姐口味如此之重。” 你夠了!!!吳婕真想一腳踹到那張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臉上。 低沉的笑聲從身后傳來,“思書,認栽吧,你輸了。” 這個聲音入耳,吳婕猛地一顫,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然后看到那玉青色斗篷的人將兜帽放下。 一張清俊無雙的臉孔露出來,一瞬間連天上的月亮都失了光芒。 吳婕唇微微顫抖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半響,像是被那灼灼容光所震懾,她低下頭,身體依然壓抑不住的顫抖。 旁邊沈思書一臉崩潰:“為什么,不可能,我的推測是最完美的!” “輸了就是輸了。”玉青色斗篷的人淡然吩咐道,“還有,立刻把扇子放下。大冬天看著太礙眼了。” 沈思書老老實實收了折扇,依然難以置信:“為什么,公子你怎么知曉她不是約會情郎的?” 那人冷哼一聲:“這女子滿臉橫rou,一看就不是善茬,怎么可能約會情郎。而且這場地中的血腥味太濃重了。” 滿臉橫rou……你才滿臉橫rou呢!一句話將吳婕從復雜糾結的心緒中喚醒,滿心糾結。 還有,剛才的對話是說,他們兩個人拿她打賭了? 你們有沒有這么無聊!!! 沈思書眨了眨眼睛:“這位姑娘也不算太難看啊,就是白了點兒,胖了點兒,像個饅頭。” “你是肚子餓了嗎?”那人冷哼一聲。 隊伍中似乎隱約浮動起低低的笑聲,那人臉色一寒,笑聲頓時不見了。 吳婕再一次確定,就憑這張嘴,眼前這個人,要不是因為是皇帝的話,早被人打死了。 沒錯,眼前這個驟然出現在荒郊野外的騎兵首領,竟然就是她上輩子侍奉的那個人,如今的北魏皇帝元璟。 她想過兩人再見面的場景,但再怎么樣的想象力,也想不到會是如今這個情形。 堂堂天子,怎么會在這樣一個深夜,出現在荒郊野外亂葬崗呢? 對了,他們是往金蕪城方向去的。 可是按照記憶,這個時候他應該剛從西域邊關返回,在宮中籌備年節典禮啊。因為紫茴遇刺,連北魏的歷史也被改變了嗎? 正百思不得其解,前面探路的騎兵匆匆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