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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瞇了眼,隔著重云暗霧,看不清高臺深處景象。 驀地,一道雷閃驟然劃過,照亮云霧,他冷不丁地看清了一瞬 萬丈高臺之上,有一尊琉璃神女像。 凈透琉璃明澈如水,神像長發及腰,一襲廣袖流仙。 不同于尋常的是,她手中執一彎長弓,靜默地注視著大地。 閃電稍縱即逝,謝折玉再度凝神看去,卻是再也不見了。 神像肅然的眉眼掩在重重云霧后,無從得見。 隨著一眾高低起落的尊聲響起: 尊座,林長老。 沈卿與林雅也至了此處,她抬眸望向那長長無盡的石階,將諸多事宜吩咐給一旁的林雅,便欲拾級而上。 她走了過去,才發現謝折玉也在臺階之下。 師尊。抬眼看見沈卿,謝折玉低低喚了聲。 一襲玄色衣袍的少年身長玉立,墨發松松挽了個羽冠,剩余發絲隨意地披在身后,在山風中不時飛揚著。他轉身時,肩上垂下幾縷墨發,隨著他的動作傾瀉而下,沈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水榭指尖輕纏的冰涼 不知為何,好似自從前些時日,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過后,他便極少束起全發,而是半束半松,羽冠翩然,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分少年味道。 沈卿不由得看了他許久,直到謝折玉微微疑惑抬眸,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問:師尊? 兀地回神,瞥見他深不可測的眼底閃過一絲嘲意,沈卿莫名地覺得有些尷尬,總覺得像是蟲蟻蔓延,渾身有點不自在。 她偏頭,假作細細打量這突然出現的石階高臺,宛如鬼斧神工,故作平靜問道:可有什么發現? 謝折玉隨意道:尚未,有弟子說是一夜憑空拔地而起。 沈卿輕輕應了一聲,繼而再度望向重云暗霧,眸光變幻不明。 尊座! 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一聲喚,卻是元寶尋了過來,跟在林雅身后奔了過來,我便是那名弟子! 沈卿聞言,嘴角微翹,看著圓滾滾一團和氣的少年,等著下文。 元寶跑得有些氣喘,還未站定,就急慌慌開口:昨夜我路過此地,卻見眨眼間,山崩樹倒,但是一切都悄無聲息地! 他有些后怕道:若不是我反應快,可能就淹沒在這石階下不知名一處了。 繼而,少年神色有些緊張,我自小習陰陽道法之術,那一瞬應是沒有感覺錯。他吞咽了幾聲,睜大了眼,冥冥中,我的鬼眼好像看到,有一柄漆黑長劍破土而出,直朝天上去了。 元寶指了指冷寂如鐵的天空,神色諱莫如深。 身后當啷一聲清響,是謝折玉不小心掉了手中的碎石。 他笑得隨意:抱歉。 不知為何,看著他唇角笑意,沈卿感覺就像是冰山冷巖下,蓄勢亟于噴薄而出的洶涌地火。 她回眸,淺淺笑道:干得不錯,小元寶。 元寶少見沈卿這般直白的夸獎,少年圓圓的臉上微微有些赧色,他朝后不經意地挪了半步,隱了半邊身子在林雅后。 沈卿見狀也未多說,只對林雅吩咐道:此地異常,先以結界封鎖之,撤出普通弟子,本座會留一道劍意在此。 林雅應聲,告退去著手安排。 沈卿亦走了兩步,卻又似想起了什么倒回來,抬起精致嬌艷的小臉,朝謝折玉道:你也隨我回去。 謝折玉看了眼隱在沉沉霧靄之中的高臺,垂眸掩去眼底無盡暗色,點點頭。 山下蕭蕭,然而沿著宗門一路拾級而上,桃夭芬芳,山澗鳥鳴脆響。 元寶雖是個跳脫性子,然而到底是蘅玉道君積年之威壓在頭頂,似是覺察到眼前二人之間涌動的詭譎氣氛,一路上卻是半句不言,甫至宗門,便一溜煙兒跑遠了。 沈卿既沒踏破虛空,也未喚出桃花飛扇,而是一步步緩步行在山間小道上。她不動聲色瞥了一眼綴在身后的玄衣少年,眸色冷淡,眉眼蒼白,面上不顯半分情緒。 就像元寶口中的那柄魔劍從未出現過般。 謝折玉淺淺掀了掀眼皮,漆眸沉沉,猶豫了一瞬,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物,低聲道:師尊。 沈卿聞言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謝折玉微微頓了些許,半晌,他握住少女嬌嫩細膩的手腕,緩緩將其五指張開。 一舉一動好似羽毛輕拂,沈卿只覺得心下有些癢意。 謝折玉松手,一顆油紙仔細包裹著的小人形狀的糖畫乖巧地躺在她手心。 層層拆開,卻是一顆栩栩如生的少女小像,雙螺髻,長襦裙,甜香撲鼻。 少女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開心,她嗅了嗅,琉璃般的眼眸晶亮,望向謝折玉。 這般糖畫,我只在人間見過。 周圍山川俱寂,桃意斐然,沉淀著千年宗門幽幽古蘊。 謝折玉垂眸,不去看那勾人心魂的嬌嬌芙蓉面,只低聲說道:路過一處郡城,無意碰見的。 路過郡城是真的,給她買糖畫自然也是真的。 不過只是把玄障丹粉一并凝進去了而已。 他冷冷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