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是一張與馮玉靈一模一樣的臉。 你來了。他嘴角泛著奇異的微笑。 掌座救你我于危難,玉珠,你白衣佩劍的長老抬手撫眼。 良久,今日便為神意清掃門戶。他冷冷道,劍光隨之毫不猶豫地斬出。 呵,百年修道,似是知道已是到了最后的時間,馮玉珠急速地翕動著嘴唇,想要傳達著什么訊息,都是空 輕微的咔嚓一聲,身首分離,適才還微弱喘息的人頃刻間沒了心跳。 人死燈滅,劍縛消解。 馮玉靈冷淡著眉眼,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唯有白袍紛飛,分外寂寥。 寒潭再度恢復了往日岑寂,冷冽無聲,再無人影。 忽而,原本劍縛之處,馮玉珠身隕之地,原本空無一地的寒玉石上,有暗紅色的血,從磚石中洶涌而出,如蛇般蔓延開來! 奇異的血還在不停流淌著,漸漸地,像是遵從著某種指令,極其緩慢地凝聚成了一道模糊人形。 仿佛不可思議般,一聲嘶啞低笑,人影抬眸。 一張與死去的馮玉珠別無二致的臉,緋紅的眸,魔息肆意。 - 朝露未晞,桃夭葳蕤。 沈卿從山門外回來,卻是在霏雨芳盡的花墻看見立著的人。 沒有太多想法,她衣袖翩飛,踏流光而下,落在少年面前。 連綿雨季,難得今天是個好天氣,金陽絢爛,風和日暖,數道斜輝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沈卿注意到他手間拎著的食盒,不由問道:浮秋有事?今日怎地是你。 徒兒敬奉師尊,本是分內之事。 謝折玉薄唇微勾,帶著看不清情緒的冷意, 怎好一直勞煩師妹。 沈卿才不信他是真的想一心一意敬奉于她。 正想著,謝折玉忽地開口:這里面的琉璃糕還熱著。 沈卿側首,微微有些怔住,有點不信他看起來像是轉了性。 她不由地好奇抬眼,明澈的眸子里映著眼前少年身長玉立的模樣。 謝折玉察覺了她的打量,似是笑了聲,平靜道,莫非師尊還在為那日折玉心魔之事生氣? 心魔?她生氣? 沈卿斂神,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本座豈是那般是非不明之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別說是心魔。 若是哪日真的墮了深淵,本座也得把你拉回來。 少女懶洋洋的聲線帶著幾縷晨風送來的花香。 秋意漸涼,樹影扶疏。 一縷鬢發自她輕挽的發冠間散落,少女身上勾勒著忽明忽暗的明采。 她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著定要護他周全的話。 良久,無人應答,沈卿卻是能感受到,眼前少年微涼的視線就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試探又深沉。 她不由地抬眼,想看看他的眼睛。然而一道修長白皙的指節忽地落在了她一側鬢間,不動聲色地將那縷不聽話的碎發輕輕地繞回了少女耳間,一碰即收。 有師尊在上,折玉又何須擔憂? 謝折玉稍稍彎腰,微微俯身的眼睛里沒了方才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些許看不清的情緒。 他今日屬實有些奇怪,沈卿有些不解。 我卻是才知曉,你竟如此信賴于我? 她難得的用了我,卻是在說道信賴的時候,少女咬字很輕,不經意地在兩人略微奇異的氛圍中投下一陣清淺漣漪。 謝折玉忽地笑起來,緩緩翹起嘴角,微揚眼尾泛起點點不明意味,折玉自然是信賴著師尊的。 他透著半真半假的冷意,卻又像是滿心滿眼敬奉師尊的尋常人。 沈卿偏首看他,嘴角也泛著澄澈輕柔的弧度,問道:那么折玉,修道修心,你道基可穩? 笑意滯澀,謝折玉淡淡望著眼前嬌笑倩兮的少女。 道基 緣何修道 他緩緩直起身子,又恢復了平日里那副冷淡模樣,并不回答,我卻是很好奇,為何師尊從不好奇我的過往? 他的過往,沈卿自然是如數家珍,她想了想,反問道:本座問了,你就會說? 謝折玉抬眼看著她,眼尾微勾,似笑非笑問,原是不會,現在卻是可了。 那名凡人少女的事情,沈卿卻是一點也不想聽他在這里提舊事,只覺得今日的謝折玉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本座早已知曉,不提也罷。 那柄漆黑長劍,以及那日夜雨霏雨芳盡無意之下的一縷魔息。 少年將所有的心緒盡數吞沒在心間,唯有握緊的指節,有些泛白。 琉璃糕要涼了。 許久,謝折玉平靜道,師尊該回去了。 那檀木食盒裊裊熱氣漸漸消散。 沈卿頓時有些心疼,好。 她轉身走了兩步,卻是想起什么,硬是壓下饞意,又頓住腳步。 謝折玉。沈卿立于長廊幔簾間,喚道。 少年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蜉蝣朝生暮死。 她站在闌珊花影下回首,說道,紅塵煙火,轉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