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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氣息扶崖張了張嘴,半晌,發出了一個音節:不 方才還聚眉斂目神情專注的少年,眨眼間慘白了臉。 隨之無數窸窣輕響的逐漸迫近,一股龐大陰寒的氣息緩緩凝聚成形,向地上的兩個少年直撲而去。 锃!謝折玉猛然拔劍,落星劃出一片劍影,如電般展開伴著夜雨升騰而起的詭異霧氣,瀟瀟風雨中,有什么看不清的存在瞬間尖銳的嘶鳴一聲,落下的如絲細雨眨眼間變成了漫天的青。 謝折玉肅穆已待,而身旁的扶崖卻是猛地仿佛呆滯住了般。 他今日穿著的錦袍是難得一見的雪白,少年肆意的眉眼此刻卻是顫抖的蒼白,雪色的錦袍襯著慘白的臉,他恍若中邪了般,跌跌撞撞地直朝前方白霧升騰之處踉蹌而去。 這一刻,呼嘯不斷的山風忽地定住。 極其詭異地,雨絲與冷風在剎那間驀然如花朵般綻放,漸漸地,無數鳶尾花瓣隨著狂風被席卷而進白霧之中,最終宛如一朵巨大縹緲的青色鳶尾花收攏起來,繼而緩緩凝聚成一道人形 瘦弱小巧的身子,安靜溫和的眉眼,少女偏頭看向他,微微咬著紅唇,眼里聚起了半真半假繾綣的笑意。 她軟軟喚道:扶崖 少年蒼白的臉血色褪盡,他死死盯著那張和晚晚一模一樣的臉,如遭雷擊般,良久,發出一聲低啞的嘶喊,一字一句:狐妖?不可能明明已經被我 呵一聲嬌媚入骨的嘻笑自少女口中溢出,青霧四起,風將黑夜割裂成無數道冰冷如刀的碎片,少女青絲如瀑逐漸隨青霧升騰而起,與晚晚如出一轍的面容上卻是近乎于妖冶的神情。 最終,她立于玄衣身側,嬌媚的唇角挑起一抹要彎不彎的弧度,身后九條青色狐尾若隱若現,明明已經被你一劍穿心了,是嗎? 九尾再度朝玄衣微微俯身稱臣,亦或是,疑惑于我被黑棺已經徹底吞噬? 妖狐所化的少女嫣然一笑,眸子中似蘊藏著說不盡的流轉之意,她勾唇諷笑:可惜了呀,少年郎。 懸崖絕壁下,凜冽風雪間,救回你這將死之人的,是晚晚不假。 廣陵郡中,絲竹喑啞,少年人春心萌動,彼此相約白首的,也是晚晚不假。 虛元暴雨滂沱下,被你一劍穿心,鮮血四濺的,當然也是晚晚了呀。 九尾貪婪地伸出鮮紅的舌尖舔舐過薄唇,少女的心頭血,滋味真好呀。 她的話語還未說完便被一下打斷:不可能,絕不可能!扶崖蒼白的臉漸漸滲出冷汗,身體顫地厲害,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看得清楚,那分明便是狐妖的氣息,絲毫不差。 呵玄衣,或者說是容玉微微笑著看向儼然近乎于崩潰的少年,一別經年,不愧是蒼斗道君座下親傳,再見竟是少年英才。 阿九沒有騙你。道袍玉冠的少年神色悲憫,九尾殘魂初復醒,我只好專門為她尋了個容器滋養神魂。如此說來,你應知曉了罷。那喚做晚晚的少女,一體雙魂。 小扶崖那日所斬得,是那名凡人少女的魂魄罷了。 聽得高高在上的人輕描淡寫的說完,扶崖忽然身子一傾,泛白的指尖撫上心口處,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他像是痛苦地不能自己,艱澀地發出了兩個音節: 晚晚 第59章 盡歸塵 錦衣少年似是遭受了極大的重創, 平素明亮的眼眸里神色不斷劇烈變換著,身子一直微微顫抖著,甚至連手中槍尖都不自禁地顫抖。 面對著高空之上嬌笑著渾不在意的九尾殘魂, 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忽然間,沉默的少年似是壓抑到了極致,他抬頭直直地看向昔年同袍, 眼睛里的神色亮如妖鬼, 我不信我不信!這不可能! 最后一句話已經近乎于困獸絕望般的嘶喊,他面色蒼白的持槍蓄力, 想沖上去, 拼著以卵擊石的慘然。 謝折玉身形閃電般一掠, 隨手劃出一道意春風, 正正沒入對方幾近癲狂的識海。 溫柔繾綣的淺碧色光芒一寸寸漫過崩潰的神魂, 終于讓這個勢如瘋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點。 他無力的低下了頭, 心口的痛楚幾近窒息。 忽然間,扶崖記起了那一日虛元山瓊樓玉宇下的數不清的風鈴,在微風拂動下清泠泠的響,想起了玉華劍鋒利的劍身穿過少女的胸膛她幾近被狐息吞沒神智的雙眼在剎那間恢復了片刻清明,柔柔地看著他, 蒼白的面容上噙著解脫的笑意 他頹然傾倒 原來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他親手殺了她! 那一瞬間, 如山海呼嘯而來的痛苦和悲哀將他徹底淹沒。少年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最終還是忍不住嘶啞哽咽出聲。 謝折玉靜靜地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他的眼睛里一瞬間有難以掩飾的復雜情緒,轉瞬不見。 小子不才,萬宗之首, 神意門扶崖, 見過諸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