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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所化的小青龍驟然打了個響鼻, 回首看了眼沈卿,再度環繞至黑棺處湊近嗅著,似乎是認出了什么,眼神越發歡欣雀躍。 小一?黑棺內低低傳來一聲輕咳,聲音中似有幾分猶疑。 棺內之人聽起來似乎虛弱無力,然而那樣的聲音 呼太一對這個稱呼以及黑棺內之人的聲音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小青龍四爪及地上滾下翻,吭哧的鼻息透露出它此刻亢奮的情緒,小腦袋在遍布密紋的棺蓋上拱來拱去,似是在疑惑為何里面的人不出來。 忽然,鳶青色的光華從黑棺上瞬間升起,出乎意料地,沈卿只是抬手,穿過重重青光,緩慢地撫上棺身,一寸寸細細摩挲著其上印刻的繁復密紋 她見過這種文字。 - 自道元君沈意坐化后,他的居所也被封存起來,連帶著藏經閣也人跡罕至,鮮少有門人弟子踏足。 唯有山泉潺潺,寂寥地流經昔年舊居,一路綿延過流亭飛宇,最后注入庭院冷 泉。青空流云,桃花灼灼,長廊前花墻葳蕤盛開著,落英滿地。 一位白發蒼蒼的耄耋老者拿著長帚,緩慢地打掃著階前落花,忽地聽到一陣輕靈靈的銀鈴響。 掌座,您來了?藏經閣的看守者已然垂垂老矣,飽經滄桑的臉上還有些驚訝。 自道元君故去,掌座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里了她本就是萬古一遇的奇才,又極愛閱古溯經,結丹前更是因著沈意的緣故,常常來這藏經閣,一來便是數日。 后來,自她接任掌座只位,就很少再回到這個伴隨她年少諸多時光的藏經閣了。 玄老,少女腕間銀鈴閃動著細碎的流光,沈卿站住,望著飛檐高角的八角玲瓏,目光落在門前玉牌,其上泛著幽幽的光,咦,今日竟是有人來了? 玉牌乃進出藏經閣之人皆要留息之物,玄老拄著掃帚,看著光芒涌動的玉牌,喃喃絮叨道:前些日子玄玉小仙君說要查些古籍想來應是到現在還沒出來。 師兄?少女莞爾,一個閃身不見了蹤影。 人跡稀少,長久封閉的樓閣內到處散漫著一股陰冷寂靜的氣息。 沈卿靜靜站在集歸一宗幾代心血才搜集而成的浩如煙海的古籍中,微微仰頭散開神識,直到鎖定那抹熟悉的氣息,少女抿唇輕笑,抬手撫過鬢邊垂絳,眨眼間,再度消失在原地。 玄玉君! 長明燈下,墨色長袍的少年佇立在浩瀚古籍中,沉吟緊鎖的眉頭因著身后人悄無聲息的一拍微微松了開來,他猛然回神,停止了思考,轉頭望去:小卿? 你怎會來此?玄衣怔了一下,面上有著接連幾日不眠的疲憊。 我還要問你呢?沈卿搶著說,欲伸手彈向他額頭,少女撇撇嘴,我聽玄老說,你不吃不喝在藏經閣已有月余。 我怎不知,師兄竟突然如此好學了?沈卿挨過去,靠在少年身邊,白皙的手指探過去就要翻動少年捧在手中的古籍。 近日修為滯澀,玄衣任由她指尖彈在額角,聽她說完,眼眸低垂,面上和平時一樣微微笑著,古籍如煙,學而無涯。 他卻不經意地將手中經籍微微側開,避開了少女探過來的手。 沈卿也不在意,漫不經心地收手,腕間鈴動,她抿唇笑道:那我便不擾師兄了。 在轉身離去之時,沈卿回頭望了一眼閣內燭火輕晃,滿墻光影下,少年眉眼間是一片看不透情緒的暗色。 藏經閣的大門吱呀一聲再度閉合,沈卿腦海中那個氣質大變的背影卻還是揮之不去,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何時,意氣飛揚的少年郎不再,唯有眾人俯首敬畏的玄玉君。 她負手立于青空,眸光落在遙遙天際,有些出神。 方才,玄衣雖然刻意掩飾,但她還是瞧見了那本古籍的文字,乃上古狐族至寶 煉神術。 - 星色茫茫。 黑暗中的那雙眼睛,早在意春風悄然而至時便瞬間睜開。 修長蒼白的手輕輕松松地推開了重若千斤的鐵棺,緩緩露出了里面人的容顏,道袍玉冠,墨發傾灑下,少年眉眼溫和,正是初入山門時,迎他們入宗的容玉虛元洞門人弟子口中皆拜服敬畏的大師兄。 真的是你?碧衣少女召回遇故人激動不已的小青龍,眸光緊緊盯著棺中少年,眼色恍惚了片刻,宛如夢境。 她已然登上通天梯盡頭,距鐵棺一步之遙。那么近的距離,一低頭,她便能看見虛元洞這個道袍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然不同于容玉,而是泛著冷光深如海般的幽深。 一如那年在藏經閣長明燈火下,少年沉寂的眉眼。 盡數重合在一起,果然 即便長河流逝,星沉月落,即時是全然陌生的面容,這樣的眼神卻是半分都不會錯,從未有過改變,和她記憶中早已死去的少年一模一樣然而,為什么,會出現在此時,此地,又出現在這個名作容玉的虛元洞弟子身上! 容玉分明,看起來就是設十方陣將整座宗門困于湖下,屠滅上下數萬名門人弟子的罪魁禍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