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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肅殺。 天羅緊隨謝折玉,登上雍州城墻。 年輕帝王已然換了裝扮,長發高束,銀衣鎧甲,他立于巍峨城墻一角的瞭望塔之上,眸色沉沉,遠望蒼穹。 漫無邊際的青空,平靜無波,卻隱隱透著幾分詭異。 咚咚咚! 似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拖著腳步在青空之后緩慢走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有士兵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戰,牙關咯咯輕響。 傳言,揚州覆滅,也是這般景象。 天穹撕裂,妖魔降世。 兀地,一聲清吟。 少年將軍屹立在高墻之上,利劍出鞘,神情平靜冷淡,好似即將面臨的不是異界妖魔,而是尋常征戰沙場。 漸漸地,一股詭異、沉重的龐大氣息自所有人的頭頂拂過,眾將士斂息凝神,神色肅穆,皆等待著最后時刻的到來。 驀地,寂靜青空似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強行撕裂,撕扯出一道巨大猙獰的縫隙! 無數青面獠牙,身軀異常龐大的妖魔尖聲嚎叫著,數不清的貪婪殘忍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正下方的巨大城池,忍不住流下腥臭的涎水。 嘻嘻 生人,好多生人的氣息 魔氣翻涌,殺聲震天,劍光交錯。 然凡人之軀,怎敵深淵魔擊。 無數生魂在洶涌魔氣下被迫扯離身體,化為透明茫然的魂體飄然蕩于空中,無數妖魔長舌肆意攫取。 這是一場魔物的盛宴。 黑壓壓的妖魔臨于城下,少年將軍騎著一匹白馬,披甲持兵在魔影之中廝殺,分不清的血跡濺滿他銀光甲。 忽地,深深皇城之中,萬丈摘星樓頂。 一道淺金色光芒倏而劃破黯沉蒼穹。 謝折玉抬眸望去,無邊魔氣下,他竟不知為何,一眼便認出摘星樓上的少女。 沈卿卿一襲華服宮裝 老雍皇令九州最善織造的繡女縫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在他的眼里,自己小公主的禮服自然也是要全天下最尊貴的。 她立于萬丈高樓之上,卻也一眼便看見血與火之中的少年將軍。 沈卿卿微微扯了下嘴角,昔年她最愛的便是小將軍這般模樣,白馬銀鞍,颯沓流星。 謝折玉遙遙望著遠處的少女,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死寂,里面沒有半分他的身影,只是靜靜看著翻滾的魔隙。 那一瞬間,少女如明珠般的面龐在昏暗魔影之下泛著清冷如玉的光澤,不喜不悲,猶如神女,悲憫世人。 心臟處熟悉的絞痛再度襲來,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白日清朗,無星也無月。 卻在沈卿卿站上去的瞬間,摘星閣頂一方青空日月變幻,星光大盛。 謝折玉抬頭,看著那抹似要破開濃霧的微光,心里猛然一沉,好似一切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少女靜倚摘星樓,不見天干與地支。 他強忍著心底最深處那不能明說的慌張,執劍揮砍,跌跌撞撞一路朝少女奔去。 星光匯聚成河,漸漸聚集在小公主頭頂,不斷盤旋回繞。 她白皙如玉的雙手緩緩推開青匕劍鞘,那顆千金難求的夜明珠猶在散發著珠光,映在她蒼白面容上。 少女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眸中只余堅定與漠然 帝王昏庸無道,百姓生靈涂炭。 雍皇既逝,她為一國公主,承受一切也是理所應當。 昔年,榮和公主出生之時,天邊有九天玄鳥拖長鸞彩翼清鳴而降。 司天監的老道士們皆言,小公主乃凈透琉璃體,是大雍朝祥瑞之女。 想到這,少女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安靜看向拼命朝她而來的少年將軍。 謝折玉,父皇與我欠蒼生與你的種種,今日便了結了罷。 她閉上眼,那柄漂亮至極的匕首直直插進心臟之處,她嘴角緩緩溢出鮮紅血色。 謝折玉的臉色漸漸蒼白,他全身的血瞬間褪去了所有溫度,冰涼冷寂。 不不!! 星光順著匕首匯入她心肺,漸漸演變成淡金色光點,逐漸四溢向周圍。 少女再度睜開眼眸,猶如以往天真爛漫,她嬌嬌勾起嘴角,眉眼中閃過一絲釋然: 折玉,我獻上琉璃心向神明祈愿,以生生世世無心無情為代價,還你山河如舊,春和景明。 謝折玉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他眼眸變得血紅,似有血淚滴下,跌跌撞撞棄馬而來,想拉住她。 金色的光影自少女身上無數蔓延散去,她的身影逐漸消散,和星光匯成一體,漸漸凝成一把通體金色的長弓,遮天蔽日,浩渺凈純,如神祗一般。 神弓輕彎,金箭飛旋。 于暗空中分裂成數不盡的淡金色箭矢。 無數涌動的魔影甫觸金芒,眨眼灰飛煙滅。 流光落下,如星辰墜落,金色箭矢直直射入魔隙。 驟然間,青空翻涌,縫隙合起,魔影消散。 長明弓下,妖魔伏誅。 四周似有歡呼與悲泣。 謝折玉仿佛什么也聽不到,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摘星樓上。 金芒浮動,神弓消散。 她也和星芒一樣,散成光點,消弭于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