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捱 第14節(jié)
賀讓驍?shù)皖^從包里翻出課本,少年細碎的黑發(fā)擋在眼前,將他眼底情緒一并遮掩。 他找到程爾說的那一道題目,表情寡淡的,好似聽不見他父母吵架。 他的手掌很大,托著書脊,按開圓珠筆,問她:“哪步?” 這題不會是她瞎編的,她踩著臺階去到賀讓驍身邊。 程爾心跳有些快,盯著他的指節(jié)覺著不真實,賀讓驍怎么會在樓梯間給她講題目呢。 賀讓驍把書分了她一半,她稍稍湊近些看題。 “全不會。” 賀讓驍撩起眼皮,不敢置信看她,很快垂下,握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 他脫掉了沖鋒衣就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衣料規(guī)矩著貼著他的骨骼,少年身線若隱若現(xiàn)。 他沒有沾染難聞的煙味,反而風里送來干凈清爽的洗滌劑香氣。 所以他不是從巢網(wǎng)吧回來的。 她視線移到他手腕的火燒云,一時失神,賀讓驍用筆重重敲課本。 程爾抽回神,抬起潮濕的眼,難為情:“我們能換個地方講題嗎?” 賀讓驍偏頭看她,放下筆,合上書本,嘴角淡淡的勾了下,“你說去哪兒?” “門口冰室可以嗎?”程爾提議,怕他拒絕,“你給我講題,我請你吃冰。” 賀讓驍靜默了幾秒,程爾找不到辦法說服他離開樓梯間,也不知道他這態(tài)度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等待的分秒都變得漫長,就在她xiele氣,聽見他慢悠悠開口。 “走吧。” 他放好書本,單肩掛著書包,踩著樓梯往下。 程爾反應(yīng)過來,追了上去,他的影子很長,她踩著他的影子,緩慢往外走。 一點點薄薄的陽光斜落在他頎長的后頸,鋪開柔和光暈。 程爾看著卻格外欣喜。 冰室內(nèi)沒多少人,幾個打扮夸張的男孩女孩湊在一起,時不時朝靠窗位置投去視線。 不知道說了什么,轟然笑了幾聲。 賀讓驍倚著椅子,抱著雙臂,目光不自然落在她額頭,傷疤顏色呈淺粉色,這個角度看,她的鼻梁很小巧挺翹,垂下的睫毛濃密,小扇子一般。 程爾不像其他女孩子扎著長發(fā)馬尾,她的頭發(fā)又軟又短,發(fā)尖窩在頸側(cè),低垂著寫題時,滑到臉側(cè)擋住半張臉。 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頭發(fā)上,發(fā)絲嵌著柔柔的光。 賀讓驍凝神,鬼使神差般抬起筆。 “這樣寫對嗎?”程爾忽然抬起臉,推到賀讓驍面前。 賀讓驍瘦削骨節(jié)握緊筆,他剛剛差點幫她撥頭發(fā)。對視一眼,他用紅筆圈出來,不說話,意思就是這里錯了。 其實是程爾故意做錯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讓賀讓驍在冰室多待一會兒,別回家。 程爾不善撒謊,耳朵早泛紅,他沒放手,她就輕輕拽著草稿紙一角,拉回來重新寫。 賀讓驍視線落在她握著筆的手上,再往下,看著她一字一字寫步驟,忽然偏頭往外看了一眼。 好像周日的下午,也沒那么平凡。 “有機化合物這輩子也沒想到它這么難。”賀讓驍看著她錯的題目氣笑了。 “真的很難。” 賀讓驍只能不厭其煩舉一反三。 程爾不好意思再錯,被賀讓驍盯著一筆一筆寫,他粗略地掃了一眼,“懂了?” 程爾不能裝得太笨,“嗯,謝謝你。 ” 她看見她請賀讓驍喝的芒果汁,他一口都沒動。 “你不喜歡芒果味嗎?” “你跟我套近乎啊?” 賀讓驍看向她,眸光變得銳利,語調(diào)卻又一向懶散,她分不清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有點蠱人。 “你沒喝。我以為你不喜歡。” 賀讓驍收好書本,拉上拉鏈,拉起眼皮看她,“不夠冰。” 芒果汁杯身外蒙著一層冰霧,這還好叫不夠冰啊? 程爾眨了眨眼,看著他起身,書包松垮地背在肩頭,視線自上而下,眼皮懶懶的垂著,“為什么去巢當網(wǎng)管?” 程爾下意識以為賀讓驍砂囊覺著這也是她套近乎的一種手段,她推開椅子起身。 “我缺錢。” “你是德森轉(zhuǎn)來的——” 椅子在瓷磚上磨出刺耳聲音,幾個人同時轉(zhuǎn)臉看過來。 賀讓驍沒深究,“嗯”了一聲,他端起芒果汁,仰頭一口氣喝下去,喉結(jié)一起一伏,小山一樣尖銳凸起的角像是被果汁頂出來的,不消幾秒鐘,放下空杯子,往外走。 “不回家?”他轉(zhuǎn)過臉,保持著推門的姿勢。 熱風從門縫里爭先恐后涌進來。 輕輕擦過她的耳廓。 程爾抓著那頁草稿紙,迅速邁步跟在他后面,后知后覺意識到賀讓驍知道她從哪兒轉(zhuǎn)校來的。 那種感覺很雀躍,也很陌生,就像是嘗到了碳酸飲料,明知道會蟄舌頭,還是忍不住再嘗一口,回味淺淺的甜味。 天邊像是被狂徒丟了一把火星,火紅的云無限蔓延,邊緣鍍上一層淡淡金光,天色要暗不暗的。 程爾看看火燒云,又看看他那只手,只可惜被他插進兜里,只能看見一截白皙手腕。 他家已經(jīng)案兵束甲,樓梯間安安靜靜,聲控燈還不如天光亮。 腳步一起停在二樓,賀讓驍指尖勾著鑰匙,湊過去開門,程爾目睹著卻感到了一絲緊張。 她有點害怕,賀讓驍打開門看到家里一片狼藉。 或者,看見打累了的父母,仍舊惡語相向。 賀讓驍動作停了幾秒鐘,沒回頭,嗓音很懶,“下次有不會的題——” 程爾僵住,脖頸蔓延開大片大片的緋色,像是天邊殘留的一點粉,鍍到了她肌膚上。 泄露一點情緒。 “你知道去哪兒找我。” * 周一,天空難得放晴,她特地提前幾分鐘下樓,慢悠悠地往下,又在臺階上等了會兒,始終沒等到賀讓驍開門。 大概走了吧。 程爾失落地嘆了口氣,拽著書包帶子,飛快下樓。 她不會騎單車,也沒辦法學(xué)其他人騎車上下學(xué)。 她咬著面包進教室時,幾個人拱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聊著,祁妙朝她招手,攀著她肩膀,迫不及待說:“大新聞!” 祁妙神秘兮兮說:“十分鐘前不小心撞見班花和賀學(xué)神了。” 程爾稍稍愣了下,“嗯?” 祁妙湊到她耳邊,“班花哭著把校服還給賀學(xué)神,賀學(xué)神說你就說你甩了我。這不擺明是賀學(xué)神提分手嗎?” “他們在一起才幾天啊。”祁妙唏噓,“班花那么漂亮說甩就甩,賀學(xué)神真夠絕情。” 程爾無意識地按著筆帽,咔噠咔噠的響,她沒辦法坦白真相。 “妙妙,也許他們就沒有戀愛呢?” “不可能吧,校服都給她了欸。” 程爾莫名想到,她也穿了賀讓驍?shù)臎_鋒衣,她們也沒有戀愛啊。 她打開包,慢吞吞拿課本,不小心帶出那張草稿紙。 祁妙眼疾手快,拽了過去,“這是什么?” 程爾伸手去搶,卻被骨節(jié)分明的手搶先一步抽走。 手指空了,祁妙驚訝回頭。 賀讓驍站在兩人身后,他一手拎著校服,一手捏著薄薄紙片。 程爾窘迫地紅了臉,下一秒,紙片輕飄飄落在手心。 他垂下長長眼睫,深深看了她一眼,走回座位。 程爾捏著紙冷靜幾息,展開給是祁妙看,一個個紅筆畫的圈索然無味。 祁妙托腮看著她把一張草稿紙仔仔細細疊好,然后放進文具盒是最安全的位置。 一張草稿紙,還當寶貝似的珍藏。 祁妙后知后覺,古怪看向程爾,“剛剛,賀學(xué)神是在幫你嗎?” 作者有話說: 賀讓驍歪頭:老婆好笨笨。 爾爾嘆氣: 我演得好累。 —— 寶貝們,多多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