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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課桌上一沓書本里抽出一本草稿紙, 潦草寫了幾個字,遞給陸承, 直截了當的問。 -你有女朋友了? 陸承拿起紙,豎起來看了一會兒, 像是在思考。 隔了會兒, 他從筆筒抽出黑筆, 遞過來一個問號。 ? 江歲又寫了個問號傳過去。 這回陸承終于正面回應。 -寫的什么?看不清。 他的筆鋒凌厲,力透紙背,折彎鉤都帶著金戈鐵馬的銳氣,江歲的字卻綿綿軟軟,沒脾氣的在紙上隨便挑了個地方臥著。 江歲本來氣都快消了,看他這么光明正大和自己搞曖昧,又氣的沖紙直瞪眼。 陸承悶笑了兩聲,又將細薄的一張紙輕易抽了出來。 -沒有,別生氣。 不知道他是說的沒有女朋友,還是沒有在取笑他。 江歲目視前方的黑板,心想要不晚上放學巷子里找陸承打一架吧。 看他長的帥,勉強給他套了好看一點的麻皮袋子,蓋上就是一頓拳,壓著陸承這個欺騙感情,有女朋友還背著人搞曖昧的渣男一頓猛揍。 越想越可行。 江歲思忖著,朝陸承瞥了一眼。 陸承正手握成拳,抵著唇笑。 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眼底明晃晃的笑意。 江歲警惕的看他一眼,又重新坐正。 他不知道自己生氣的時候,坐姿特別端正,兩只手規規矩矩的交疊放著,后背挺直,一點氣勢都沒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哄你就完蛋的氣勢。 快下課的時候,陸承突然說:“我筆掉在你哪兒了,幫忙撿一下。” 江歲:“在哪兒?” 陸承:“我們兩中間。” 江歲只好耐著性子趴下去找筆,課桌底下光線太暗了,他越趴越低,最后幾乎是整個人都半蹲了下去,才堪堪撿到那支筆。 一抬手,筆還沒遞出去,一個微涼的散發著濃郁香味的東西抵在他的唇上。 江歲下意識握住陸承的手腕看了一眼,是吐司。 “不吃。” 他硬氣的說完,想要起來。 結果一張嘴,就被陸承直接塞進了嘴里,連帶著骨感的,一小截溫熱的手指,也曖昧而輕佻的被他含了進去。 陸承也感覺碰到了什么溫熱而柔軟的東西,愕然和藏在課桌下,仰頭怔愣的江歲對視。 江歲的臉剛好就在課桌和椅子的空隙之中,被斜側的燈光照亮,一層水意氤氳,黑亮偏圓的眼睛受驚的睜著,羞赫的紅意從頰旁很快暈到耳后,手松松的握著他的手腕,不自知用力,攥的陸承都有些發疼。 沒看出來,江歲看著膽小,力氣竟然這么大。 沉默在兩人之間發酵,或許只過了幾秒鐘,因為就連講臺的老師都沒有發覺兩個人在下面的異常,正拖長語調的講解著PPT上的重點。 周圍的人似乎也沒有注意到他們,有人積極的和講臺上的老師一問一答,有人裝模做樣的看書,課桌下十指翻飛聊著八卦,也有人點頭如搗蒜,不堪其擾的倒頭睡去。 那只是生活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幾秒。 陸承將手收起,在江歲以為兩個人要繼續僵持著,在尷尬中沉默一晚上的時候,陸承若無其事的又拿了一小片吐司,低低的問他:“還吃不吃?” 江歲臉上熱的能蒸雞蛋,只記得這吐司奶味很濃,入口即化,甜的不太尋常。 是好吃的,但他也分不清讓他心動的是吐司的口感還是剛才…… 不,應該是吐司的口感,只能是吐司的口感。 江歲搖了搖頭,想要起來,陸承卻從他的眼神里看出點什么,又撕下一小塊,散漫的喂給他。 離開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承抵著他的下唇撥了撥。 江歲被他輕佻又漫不經意的動作弄的兩只耳朵都要冒熱氣,趕緊坐起來,就著飲料把吐司吃完,認真的說:“你不要打擾我聽課了。” 陸承點頭,將抽屜的吐司放進他的課桌。 一大包。 他之前看過這家牌子,是市中心新開的一家店,吐司是他們的招牌,特別貴,一小片就要四五塊錢,江歲每次路過都感慨有錢人的生活就是把尋常東西往貴了折騰。 擺在他桌洞的一包,輕飄飄,也就四五片,其實估計幾十塊打底,說不定比陸承剛才那保溫杯還貴。 江歲記得他也不是特別富裕的條件,下意識說:“我不要。” “還在生氣?” 陸承垂下眼睫看書,聲音里藏著淡淡的情緒:“我跑了很遠才買到的。” 像好意被人辜負的委屈。 江歲定定看他兩秒,重新拿過草稿本開始寫。 -我生什么氣?就是因為吃你的瓜被沒收的手機,心情不好而已。 陸承問:什么瓜?表白墻又發什么了? 江歲:你的女朋友啊,馬小姐。 陸承:假的,遷怒我啊? 隔了一會兒,他又在江歲耳邊輕聲笑了一下,低低道:“好不公平。” 江歲拿著紙看了一會兒,心倏地一松,將紙一蓋,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包吐司靜靜的躺在桌洞里。 又靜了幾秒,江歲還是想問:“你認識馬小姐嗎?” 第一遍問的時候陸承沒說話,似乎在想些什么,一直到他重復第二遍,陸承才回過神來一般:“不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