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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縣令,被迫登基 第157節

    因為他們六萬大軍加上一萬多押運糧草的勞役, 單是過橋都要小半天, 謹慎起見,早上過河是最好的,若遇突發變故也有轉圜的余地。

    睡到半夜,韓子坤忽然被外面的吵聲給驚醒。

    他拿起床頭的長劍就出了營帳:“發生何事,如此喧嘩?”

    參將侯毅神情凝重地說:“大帥, 剛斥候來報,說是前面發生洪水,很多地方被淹沒了, 末將已經派了人騎馬去探查?!?/br>
    韓子坤看了一眼滿天的繁星, 根本不相信這種說辭,最近幾日天氣晴朗, 雨點都沒一個, 哪來的洪水。

    “傳回消息的斥候呢?”

    旁邊一個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士兵連忙站了出來:“大帥, 是, 是小的去探路發現的。小的絕不敢胡言亂語,今天傍晚小的行至白頭嶺一帶, 忽然聽到遠處的村子里傳來哭喊聲,然后就看到洪水奔騰宛如千軍萬馬沖來,瞬間將村子淹成汪洋大海,小的嚇得趕緊跑回來報信?!?/br>
    韓子坤定定地看了他幾瞬,下令:“傳令下去,所有人都起來,收拾好,整裝聽候命令。”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然真是發大洪水了,到時候再動就遲了。

    整個軍營很快就動了起來。

    侯毅一邊站在營地中盯著忙碌收拾的將士,一邊低聲說:“大帥,最近又沒下大暴雨,怎么會發洪水呢?這事太奇怪了。”

    “等會兒就知道了。”韓子坤眼神陰沉。

    等了不知道多久,馬蹄聲傳來。

    很快幾個士兵急匆匆地跑進了軍營,都還沒來得及下馬,他們就高聲疾呼:“大帥,不好了,前面是發洪水了,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要淹沒到咱們軍營中。”

    韓子坤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撤!”

    好在他們早就整裝完畢,一聲令下,大軍立即往南撤,同時還派了一隊騎兵去找地勢高一些的地方觀察洪水。

    跑了兩三個時辰,天亮了。

    然后韓子坤他們發現了新的問題,洪水的速度比他們行軍的速度快多了,已經從距他們幾十里發展到快追上他們了。

    侯毅擔憂地說:“大帥,這么下去咱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糧草恐怕是帶不走了。”

    韓子坤一發狠,說道:“不用管后面的勞役,糧草……糧草也不用管了,傳令下去,急速前進,誰他娘的跑慢了,都給老子去喂洪水?!?/br>
    這道命令一出,行軍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隊伍最后的面勞役們見狀,求生欲占據了上風,也不管葛家軍還沒發令了,紛紛丟下了糧草,甚至是卸了車往馬上爬,也不管自己會不會騎。

    很快后面的勞役隊伍就亂了套,這時候洪水也來了。

    那些反應慢,沒搶到馬的勞役很快就被席卷而來的洪水吞沒了。

    后面的隊伍很快就亂了套,恐慌在勞役和士兵中蔓延,很快許多人都不管隊形了,不管不顧地往前沖。

    等韓子坤發現時,隊伍已經徹底亂了。

    他只得下令:“扔掉輜重,所有人往前跑,前面三里外有一座山,大家都往山上跑!”

    下了命令后,他騎著馬,一馬當先,疾馳而去,后面跟著無數的士兵。

    半刻鐘后,韓子坤順利地登上了山,后面陸陸續續也有許多將士追了上來,紛紛放棄掉隨身攜帶的所有東西往山上爬。

    兩刻鐘后,渾濁的洪水攜帶著木頭、稻草、死人、動物的尸體等沖來,奔流向更遠的地方,只剩下韓子坤的大軍孤零零地坐滿了山頭。

    韓子坤遙望著山下的土地全變成了汪洋大海,只在遠處有零零星星的山頭矗立在洪水中,他氣得一拳頭砸在了面前的大樹上,樹枝劇烈搖晃,掉下幾片綠葉。

    這時候侯毅也拿著粗略的統計結果上來了:“大帥,現在大概還有四萬一千兩百名弟兄,勞役那邊有兩千三百余人?!?/br>
    還是大自然的威力最大,半夜功夫,他們就損失了近兩萬士兵,勞役更是只剩了零頭。若非昨天派出去的探子發現了危險,提前回來報告,他們恐怕會全軍覆沒。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們的糧草在逃難的過程中幾乎全丟了,這么多人,沒有糧食沒有水怎么辦?

    若是洪水能在兩三日內退了還好,若是不能,山上的人還要死一大半。

    “將斥候們都叫過來。”韓子坤下令。

    幾名幸存的斥候被帶了過來,韓子坤一一詢問了他們所發現的情況,陰沉著臉說:“陽寧河決堤,此事怕是人為?!?/br>
    定州最近的一場大雨是在九天前,那時候是陽寧河水位最高的時候。這么久了,水位早下降了不少,怎么可能決堤,這不合理。

    侯毅望著遠處跟天邊相連的洪水,嘀咕道:“這要是人為,莫非是朝廷做的?”

    當地百姓肯定不會做這種事。

    而且幾十個人也沒這么大的本事,能在短時間內將河堤給挖出個大口子。

    韓子坤也不確定,但不管是不是,他都把這頂帽子扣到朝廷頭上:“肯定是朝廷干的,陽寧河決堤損失最慘重的就是我們葛家軍,受益最大的是仁州,是朝廷。不是朝廷還能是誰?”

    “今日我韓子坤若不死,必定向全天下人揭穿狗皇帝的真面目。”

    錢清榮是最先發現此事的。

    因為東北部有小片區域跟定州接壤,一部分難民從北往南逃亡后分為了兩路,一部分前往懷州,還有一部分進入了興遠東北的長泰縣。

    長泰縣縣令聽說此事頓覺不妙,趕緊派人去興遠城送信。

    八月初一,錢清榮接到了長泰縣縣令的來信,整個人都傻眼了。

    他連忙吩咐阿元:“快,派人去請林將軍,還有府衙其他官員,就說出大事了?!?/br>
    林欽懷一接到信連身上汗濕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匆匆地往府衙趕。他知道,錢清榮對他還是有些芥蒂的,若不是有要緊的事,錢清榮肯定不會派人來請他。

    等他到時,廳堂內已經坐了好幾名官員,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看到他進來齊齊噤了聲。

    林欽懷沖錢清榮拱了拱手,直接問道:“發生了何事?諸位大人的臉色如此難看?!?/br>
    錢清榮把信給他,快速說明了情況:“林將軍,我今日剛接到長泰縣縣令的信,定州發生大洪災,有一部分災民流入了長泰縣?!?/br>
    林欽榮一邊看信一邊疑惑的說:“怎會這樣?沒聽說定州今年頻下暴雨啊?”

    錢清榮顯然也已經派人打聽過了:“我找了幾個南來北往的商賈問過了。定州今年的雨水不算特別多,現在災民都流入我們興遠了,只怕定州大部分地區都受災了?!?/br>
    不然災民也跑不了這么遠。

    “把輿圖拿來?!绷謿J懷吩咐一個衙役。

    不一會兒,輿圖在案桌上鋪陳開來。

    林欽懷彎腰仔細查看了一番輿圖,最后手指落陽寧河的位置上:“定州只有一條比較大的河流,就是陽寧河,這條河自西向東,途徑七八個州府,在定州和仁州之間形成了一道先天的分界線。若是一場波及整個定州的大洪災,那很可能是陽寧河決堤了。”

    “定州雖然沒下大暴雨,但陽寧河上游的州縣可能下了大暴雨,也可能導致陽寧河中下游決堤,進而引發定州洪災?!?/br>
    “這只怕還會有不少災民涌入我們興遠?!庇泄賳T擔憂地說。

    災民多了很容易引起亂子,他看向錢清榮和林欽懷,這兩人才是決定興遠事務的關鍵人物,要不要阻攔災民入興遠得看他們怎么想。

    錢清榮清了清嗓子問道:“諸位大人怎么看?”

    崔弦說:“錢大人,咱們先前不是在招募百姓嗎?何不收了這些難民?”

    “現在災民少還好,但若是人多,很容易出亂子?!毕惹澳俏还賳T說道。

    崔弦也不說話了,等著錢清榮決策。

    錢清榮還是第一次外放做父母官,才上任兩三個月就遇到這么大的事,他心里也很沒譜,一時半會兒下不了決定。

    少許,他說:“大家先散了吧,容我想想。林將軍、崔大人留一下。”

    等其他人走光之后,他直接問二人:“你們陳大人遇到這種事會怎么做?”

    崔弦看了一眼林欽懷,見他沒說話的意思,只得開口:“回錢大人,以往遇到這種情況,陳大人一般都會接納災民,妥善安置。橋州災民兩次入慶川,陳大人都親自前往,為此還斬殺了好幾個刺頭?!?/br>
    他舉了其中一個例子,仔細說給了錢清榮聽。

    錢清榮扶額:“果然是個麻煩事啊。我沒你們家陳大人會打架,我也不敢親自動手殺人啊?!?/br>
    林欽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做戲,不開腔。

    見他不搭話,錢清榮咳了一聲,正色道:“這事我還是通知陳大人吧?!?/br>
    崔弦聽著他一副要當甩手掌柜的意思,很是無語,嘆道:“錢大人,就算要通知陳大人,長泰縣那邊也要先妥善安置災民,不然一下子涌入太多災民,很容易出事?!?/br>
    “哎呀,真麻煩啊,也就你們家陳大人不嫌棄麻煩。”錢清榮嘆了口氣,命人將信送去慶川,然后頭痛地說,“我給長泰縣縣令寫封信吧,崔大人,一會兒你幫我看看,還需要添加什么,我沒經驗,第一次處理這種事。”

    崔弦答應,湊過去邊看邊說。

    廢了十幾頁紙,商討了一番,信總算是寫好了,錢清榮讓人送去了長泰縣,讓長泰縣先用今年的田賦賑災,安置這些災民。

    看他們倆憂心忡忡的樣子,林欽懷道:“大量的災民應該會涌入懷州,流入到興遠的不多,你們不必擔心。”

    “那就好,我還真怕我一來就搞出不好收拾的亂子?!卞X清榮嘆氣,“哎,這事要不要寫信上奏朝廷?”

    林欽懷看了他一眼:“這場洪水來得有些突然,最好是先打聽打聽?!?/br>
    錢清榮點頭:“我已經寫信讓長泰縣縣令查查是什么情況了?!?/br>
    林欽懷說的沒錯,因為距離的原因,涌入懷州的災民是興遠的十數倍。

    除了災民,還有韓子坤率領的大軍也不得已退回了懷州。

    不過回到懷州之后,原本的八萬大軍,只剩了三萬來人。

    葛鎮江氣得心口痛,他今年這是什么運氣?先是丟了興遠,損兵折將數萬,這辛辛苦苦拿下定州,最后什么好處都沒撈到不說,反而折損了數萬兵力,像是老天爺都跟他過不去一樣。

    但他葛鎮江不信命。他走到今時今日,靠的也不是所謂的命,若認命,他這時候恐怕早就餓死了。

    深吸一口氣,他問韓子坤:“到底怎么回事?為何定州會突發洪水?”

    韓子坤憤怒地說:“大將軍,這事肯定是朝廷所為。他們看我們葛家軍勢不可擋,為阻我們北上就挖開了陽寧河,如今我手底下的弟兄們傷亡過半嗎,損失慘重,還丟了定州,正好如了朝廷的意。此等惡行,必要昭告天下。”

    葛鎮江點了點頭,看向袁樺:“軍師,你怎么看?”

    袁樺神色凝重:“這次不是有不少災民逃到懷州嗎?大將軍不若找幾個災民問話,總有人知道此事的原委?!?/br>
    別說,還真有幸存者。

    這是一支商隊,他們數日前遇到過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在陽寧河邊徘徊,穿的是禁軍的衣服。

    懼于對方人多,又是官府中人,商隊也沒敢上前打招呼,遠遠地繞開了,等他們離開陽寧河四天后,洪水就來了,也就他們快走出定州了,不然也要被洪水吞沒。

    得知這消息后,葛鎮江確定了此事乃是朝廷所為。

    他當即贊同了韓子坤的提議,派人在懷州到處散播此事,而且還派人一路北上東進,喬裝在各地宣揚朝廷的惡行,誓要將這事昭告天下。

    定州水災這么大的事,附近的幾個州府早就在留意了,這流言很快就傳遍了各地,甚至一路東進,傳到江南。

    韓子坤這口惡氣是出了,但損失是實打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