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頁
又從屋里拿了個袋子,把盒子包了個嚴嚴實實,才又把盒子給了陳子惠。 陳子惠雙手捧過,看向老人混濁的雙眼,答道:您放心,一定。 送他出了院門,又在門口望了片刻,看他上了馬車,身影消失在燈火的盡頭,才關上了院門,心里暗道這一對夫妻的恩愛,羨慕不已。 他還隱隱約約地記起來,似乎上一個來這里,要他們在盒子上繪出這種畫樣的人,還是幾十年前的。 那是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明艷似烈火,在冬日的風雪中走來,在廊前,抖掉落在披風上的雪屑,跨入屋中,說是來取新做好的盒子,大紅色的,上繪戲水鴛鴦式樣的。 那時候的他,還是學徒,不大懂得制作這一物什的精湛技藝,看著父親利索地把它包裹好,遞到女子的手上,祝福她與夫君婚姻美滿和樂。 幾十年過去了,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他也已經老了,他的孩子已經能獨當一面,撐起這個家業來了,也只在恍然的功夫,記起幾十年前的事情來,不知那日見到的女子,現在是在安享晚年,還是已然辭別人世,這一生,是否如他所見的那樣平安順遂。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現在,祝福另一對夫妻幸福和樂。 寒風呼嘯,馬車疾馳而過,又折回了原來的道路,不多時,便回到了府邸。 下人引路,到了正堂,燈還是亮的,便招呼退了下人,自己推開門進去了。 屋里空無一人的模樣,他見一件外衣還搭在椅背上,想今日自己回來得也并不算早,她或許是倦了,已經睡熟了。 陳子惠躡手躡腳地走至床前,挑起帷幕,見里面無人,再一掃視屋中,確實無一人,心下頓時一驚,時候已經這般遲了,人還能往何處去? 腦海中又一次閃過不久前宴席上楚王一黨人的身影,不僅是楚王的人,其中還夾雜了投靠匈奴的人。 宴席上,觥籌交錯,宴席下,不知是何種的陰險狠辣。 心里有些慌亂,把盒子連帶著包裹擱到妝臺上,就要去喚下人,問他們可是看到韓昭昭的蹤跡。 里屋,屏風一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陳子惠抬頭望去,見一道身影,正是韓昭昭。 她剛沐浴出來,或者說,是因為他的歸來,她才匆匆披上衣物,從里面出來的。 一頭烏發柔順,垂過肩頭,隨著她的動作,一擺一擺,柔軟似綢緞。 衣裳怕是隨手找來的一件,是一件夏日穿得紗衣,披在身上,輕.薄而寬大,走起路來,衣袖翻飛,撩帶了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下巴上還粘著未擦凈的水珠,順著脖頸滑下,猶如一串珍珠。 饒是屋內火爐燒得旺,穿了這么薄的衣裳,也該是寒冷的 ,正巧,椅背上掛著一件棉衣,還厚一些,想來是她沐浴之前脫下來,掛上去的。 陳子惠拿起,走過去,把這件棉衣披到了她的肩頭。 手指滑過肩膀,擦過輕.薄的紗衣。 那件薄衣裳是純白色的,單薄而透,燭火之下,透過紗衣,能看到里面的褻.衣,淺粉的色彩,猶如含苞待放的花苞。 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上面繡著菡萏的紋路,從一眾葉片中挺拔而出,迎風招展,綻開花瓣,吐出淡黃色的蕊。 有一只手輕輕地搭到他的手臂上,他方才回過神來,手在她的肩上,為她攏上了衣裳。 他片刻后,才道:穿得這樣薄,小心著涼。 屋里熱得很,穿這些,沒感覺到涼。 怕她冬日受了寒,叫人把屋內的暖爐燒得很旺,溫暖程度不亞于暮春時節。 她披了一件紗衣,也并沒有感覺到多重的寒意,反倒是陳子惠,在外面的大氅還沒脫下來,額角滲出細汗。 倒是你,穿了這么多,熱不熱? 有些熱? 話是這么說,又何止是有些熱。 還未等陳子惠反應過來,韓昭昭就靠近他身前,手指搭上了他脖頸下的扣子。 靈巧的手指一動,便把大氅解開,搭到了她方才放置衣服的那個椅子背上。 從桌子上取過一個手帕來,為他擦汗。 這一刻,兩個人貼得近了,她的身子,幾乎是要栽到了他的懷中。 唇挨上了他的臉頰,輕輕一碰。 陳子惠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和水汽,而她,亦是能嗅到他身上被風吹過,仍未消散的酒氣。 喝了不少酒? 嗯,我本不想喝的,奈何與他們應酬,沒法子。 看你的樣子,有些醉了。 她的聲音傳到他的耳畔,如同一杯香醇的美酒,更是引著他墜入盛滿美酒的壇中。 其實,他是極好飲酒的,在軍營時,與人舉杯,對北境壯美的山川與一望無垠的草原暢飲,一壺一壺的酒水見底。 而現在,怕她不喜這味道,也怕飲多了酒,又容易神志不清。 然而,他現在的意識已經是有些混沌了。 你是不是聞不慣這一身的酒味? 他記得,韓昭昭是不飲酒的,她的父親也不好飲酒,不見一絲酒氣,從未見過他在軍中飲酒,至于自小把她帶大的秦縣丞,更是一副儒雅的君子做派,平時可以說是滴酒不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