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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姓江,名為星闌。 姓江?哪個江? 江南的江。 江南,這一個詞在他的心中漾起了波瀾。 抬頭,見到韓昭昭頭上仍然戴著玉簪,如冰雪般潔白圣潔,想起了上面寫的詩句,是長公主的故鄉江南水鄉。 姓什么不好,偏要姓江。 感慨了一句,又問道:還記不記得她穿的是什么樣的衣服? 一身白,還戴了一個白狐的面具。 一身白? 陳子惠又是一陣懷疑,臘月初八日驅鬼除疫,該是一個喜慶的活動,放眼望去,還能隱隱地見到不算太遠的銅駝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穿的都是鮮亮的衣服,堪稱五彩斑斕。 在衛國的傳統里,白色的意義一為圣潔高貴不可侵犯,二是在祭拜亡靈時候穿的,所謂的一身縞素。 就是一身白。 她瘋了? 陳子惠感到不可理喻,說出來這么一句話。 哪怕落了一地的雪,在一群穿著鮮衣的人里面尋一個一身白的也格外容易,何況,這么與眾不同的打扮,也更易被街上的人記住,暴露自己的行蹤。 更冒險的是,她居然親自來到韓昭昭面前轉了一圈,揭開了韓昭昭的面具,與韓昭昭說了幾句話,然后才走的。 跟她交手過幾次,覺得她也是極為謹慎吃步步為營的人,沒想到今日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讓陳子惠自己都不由地懷疑,她這是真的受到了什么刺激還是故意設了個陷阱把人往里頭套。 他覺得離自己有如此失控的時候已經很遠了,洛陽城內臘月初八的驅鬼除疫儀式看似熱鬧,背后的含義卻如同利劍刺向他的心口,每一次都把他傷得血淋淋的。 可目睹著它年復一年地舉辦,傷口結了疤,也麻木了,只是今夜這一地的雪又讓他想起了十五年前的情境。 心里不過是一陣酸澀,不敢表現出來,要等,要忍,因為有一把刀懸在頭上。 嘆了口氣,他轉向身后的下人,描述了一遍江星闌的打扮,讓他們去尋她的下落,不要打草驚蛇。 韓昭昭聽著,心有余悸。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方才的那個人是竟然是那個在雁門關外見到的蒙面女子,出手狠辣又極其克制,像是經歷了多次烈火淬煉的寶劍,有著不同于常人的冷靜。 今日見她,只是當她當做一個尋不到家的小姑娘,彷徨在熱鬧的街道上,找不到歸處。 摘下她的面具那一刻,摸到她臉上一片淚,盈盈的淚眼中倒影著街上的燈火,望著她的目光不是敵意,而是如見故人的欣喜,轉瞬又消失殆盡。 兩段記憶相逢,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起,韓昭昭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從未想過這竟然是同一個人。 第96章 回憶 ◎新婚之夜,想為你梳妝◎ 方才江星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倒是讓人溜走了。 韓昭昭甚是懊悔,也更加知道這件事情不同尋常,江星闌膽子這么大, 必然是有所依侍的,就像剛才, 是賭她認不出來她來,才敢這般放肆。 江星闌的行蹤有了線索, 她更不確定下一步陳子惠要如何做,便問道:一會兒你要去哪兒?是去那邊嗎? 她指了指燈火輝煌、人潮涌動之處。 陳子惠瞧了她一眼, 陰影浮在她的臉頰上, 一陣寒風吹過,身子瑟瑟發抖。 先帶你回去。 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那這邊怎么辦? 人可能就在眼前,便這般丟下不要了? 有他們在,無事, 就算我在這里,我也不能親自到大街小巷里去找她,何況,知道我們在暗中尋找她的時候,人極有可能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街上不少人帶著面具,穿著極厚的衣服, 根本辨不出身形來,壓根判斷不出來哪些是普通百姓,哪些是混雜在其中的匈奴人。 對于這樣沒把握的事情, 陳子惠也沒有抱幾分希望, 還不如護韓昭昭的周全, 哪怕他清楚這一次匈奴人針對并不是韓昭昭, 但還是要確保她這里萬無一失。 低頭又瞧了瞧韓昭昭, 抓住了她的手,感覺她的手在微微抖,又冰涼,如同剛從冰湖里撈出來的一般。 抓住她的手,包住,韓昭昭感覺到一股暖流從手心鉆到她的心里。 莫怕,沒事的,他們去過了我的府中,一會兒便不會再去了。 一邊安慰她,一邊行在暗夜的長路上。 兩個人貼得近,手攬住她,她半靠在他的懷里。 不多時,便到了府邸中,穿過夾道,推開了屋門,擺設在屋里的東西還是整齊的,可見匈奴人只是簡單地轉了一圈,沒破壞什么東西,便走了。 陳子惠把提著的紙燈籠放到門口的一張長凳上,又借著些微的光,為她點了一根蠟燭,放到桌子上,離桌子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張床。 這屋子是完全按照她家原來的樣子布置的,也當做了她婚后的新房,現在,就讓她先住了進來。 若是困了,便睡吧,若是擔心的話,叫曉玉進來,陪你說上幾句話。 韓昭昭的眉目低垂,點了點頭。 在黯淡的燭光下,陳子惠只消一眼,便注意到了她插在發髻間的玉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