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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該是今天將近午夜的時分,驅鬼除疫儀式舉行得正熱鬧的時候,有如年關那日,人們守歲等待新的一年的氛圍。 其實,臘月初七日一大早,人們就在大街上忙乎,到了將近黃昏的時候,已經搭好了臺子,架子上串滿了燈籠,街上也有一部分人戴上了面具。 原先這種驅鬼之風在荊襄一帶,是巫者佩戴猙獰的厲鬼面具起舞,而到了京城,經過衛國立國后十幾年來的發展與轉變,與上元節的風俗融合,又有了普通人佩戴的面具的習俗。 面具不僅僅有猙獰的,還有和善的,如狐貍、兔子一類的,街上的人也常買上一個戴上,隱去自己的面容,做戲耍之用。 黃昏的時候,太陽隱在西山角,陳子惠便帶著韓昭昭來到了銅駝街上。 隨著天色漸暗,街沿上掛著的燈籠逐一亮了起來,從北到南。 街上一派熱鬧的景象,韓昭昭的心里卻有些忐忑。 湊到陳子惠身邊,用僅能讓他聽見的聲音問道:你不是說他們很可能在這里起事嗎? 是。 得了一句簡短而肯定的回答。 那你為何要帶我來這里? 身子貼陳子惠貼得近,氣息撲到他的臉上,撩撥著他的心弦。 把你單獨留在府中,我不放心,還是在路上妥帖一些。 韓昭昭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輕輕蹭過她的脖頸。 在大街上,是開闊的地帶,更方便他安排人,而且,又逢著人們驅鬼除疫的時候有了戴面具的習俗。 臉上罩著面具,身上披著寬大的大氅,走在人群當中,是極難被認出來的。 不怕,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你周全的。 說得極為篤定,看她的眼神極為認真。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種恍惚之感,連帶著還有一種盼頭,他會信守這個承諾。 轉瞬之間,念頭消逝。 在這個時代,自打周恒說要善待前朝皇室與近臣,而后在位子稍一穩定之后,便大肆屠戮,上梁不正,下梁歪,便再也沒有什么承諾可言。 陳子惠他不立誓,或許只是沉默寡言的緣故,利益面前,承諾抵不上幾斤幾兩,就如她自己,口口聲聲道著對陳子惠的深情,實際上都是騙他的。 韓昭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前些日子,父親臨去中山郡的時候,曾與她說過,待她婚禮那日,定會回到京城,可是到了現在仍然沒有消息。 去過幾封書信,前幾日還有回音,說是快了,可最近的去那兩封,卻如石沉大海一般,沒了音信。 京城要起事,楚王的老巢中山郡也必然不會安寧。 街道上人潮如織,戴著面具,提著燈籠談笑的比比皆是,韓昭昭的脊背上升出來一股子寒意。 你那里有沒有我父親那邊的消息? 獲得了,近日中山郡有些亂事,故要耽擱一陣子。 韓昭昭的下巴埋在了他大氅領口處的狐貍毛間,略有些尖的下巴抵在了厚厚的衣物上。 看著她流轉的眼波,陳子惠問道:你是在擔心你父親那邊? 得了一句肯定的回答。 她提她父親越多,陳子惠越是感到不快,如同橫亙在心里頭的一根刺,但轉念一想,她母親早亡,自小是由她父親帶大的,如此掛念,合情合理。 便與她講了實話:那邊情況還控制得住,只是要耽擱幾天,楚王他們的人還是將主要的力量投到了京城這里。 韓昭昭點頭,也不知他說的話中又幾分真,幾分假。 表現得倒似全然信了他。 韓昭昭低聲問道:所以你會保我父親平安的? 拉住他的手,微微踮起腳來,唇湊到他的耳畔,溫熱的氣息擦著他的耳畔劃過。 會。 這一刻,陳子惠的心里十分糾結,可仍然是應了下來了。 韓昭昭輕輕搭在他脖頸上的手有些涼,他把她的手從脖頸上拿下來,握在自己的手中。 手怎的這么涼? 外面太冷了。 說罷,另一只手也貼到他的手上。 狐貍面具下,人表現出來的是笑嘻嘻的模樣。 陳子惠覺得她與她戴著的面具上畫著的小狐貍很是相象,迷人而又有幾分狡詐,卻是能讓他迷戀不已。 迷戀于她的一切,甚至于多次突破自己的底線,連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他是一個錯過的事情,不會讓自己再錯第二遍的人,可是在韓昭昭這里,栽了,栽得徹底。 余下的只有無奈與妥協。 看著韓昭昭又重新倚在他的肩上,分外安靜,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忽然,他注意到有人從遠處走來,是他派過去盯著楚王以及匈奴人的親信,戴著面具,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過他的身側時,同他說了一句話。 可能要有狀況,望他現在就過去。 說罷,人又朝著相反的方向走,涌入了人海中。 怎么? 他們的聲音壓得低,但韓昭昭因為挨陳子惠挨得極近,仍然是聽到了。 可能要出些狀況,我先去那邊一下。 陳子惠指了指街的盡頭,那處搭著一個戲臺子,上面有人在進行著驅鬼祭祀的儀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