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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元問了一下他的戰事的結果,他如是說了,略過了驚險之處,也略過了他的功績與不易。 他說得淡然,贏了這么一場戰爭,聽了他這一番話,韓德元的眼神中卻不見有多么興奮,遠不及與女兒久別重逢時的心情。 還勸了陳子惠一句,要他凡事都留有余地,對待匈奴不要太絕。 陳子惠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很是恭敬,仿佛是全都聽進去了,可做起事情來,又忘得干干凈凈。 勸完了之后,韓德元問起了陳子惠方才打仗打得焦灼時韓昭昭的去處。 陳子惠低頭,臉上浮現愧意:我沒有讓下人照顧好她,匈奴人潛入了我的營帳當中,對著她放了密密麻麻的箭,最后也是險險地躲過一遭。 韓昭昭急急辯解:與他無關的,當時情況太險了,匈奴人多勢眾,能讓那么多人來保護我已經是不易,他把親信都給我了。 韓昭昭拽住父親的袖子,晃著,如同小孩子撒嬌一般。 至于他說的沒有照顧好我,是沒有的事情,派身邊的人去擊鼓,是我要他們去的,我不忍心看全軍覆沒,我也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倒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韓德元又把這話念叨了一遍,沒對女兒的行為做過多的評價。 只下一次,你不要再這么冒險,這一次,他們沒傷到你,下一次誰也說不定,常在河邊走,哪有次次都不濕鞋的道理。 我知道。 韓昭昭乖乖地點頭。 到了營帳門口,陳子惠主動走到門口,撩開簾子,讓兩人先進。 門比較窄,韓昭昭的身子擦著他而過,回頭時,瞟見他,他一笑,韓昭昭為了演戲,也與他配合。 照韓德元看來,便是相視一笑。 這么多天了,飽經滄桑的臉上終于露出久違的笑意。 他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計,如今的局勢越來越莫測,朝中是皇帝的嫡長子太子一黨與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楚王爭奪皇位,皇帝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雙方的爭斗越來越焦灼。 而匈奴也不消停,一邊勾結著楚王,一邊想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待到雙方斗得兩敗俱傷的時候,領兵進入中原,坐收漁翁之利。 局勢越來越不明朗,他要留個后手,萬一自己遇到了不測,也要盡可能地保女兒的平安。 當初,扶著陳子惠走入仕途便是為的此,他看中了這是一個好苗子,希望此人不忘他的提攜之恩,以后對他家以及他的女兒好一些。 他看中了陳子惠這個人的同時,也看中了他的人品,知恩圖報,經歷這么多年,看過了這么多人,他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因此在韓昭昭當初使勁反對,說著陳子惠這里不好,那里不好,根本不值得信任的時候,他一直不肯松口。 這一次,看到兩人這般,他感到格外欣慰。 果然,還是要多相處,不合適的地方,相處得時間長了,磨合磨合就好了。 于是,他再一次說起了韓昭昭的婚事。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至少,在生活中,對待自己最信任的人是如此,那話便劈頭蓋臉地問了下來。 惹得韓昭昭一愣,接著低了頭,略顯羞澀地應了一聲道:好。 還用手悄悄勾了勾陳子惠的衣角。 不用別的,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便能令他心煩意亂。 本該是趁機提親的,說些話哄得對面的這兩個人都高興,可往日在朝堂上論政事時出口成章,到了此時,卻沉默了。 那些詞藻他再清楚不過,可他覺得沒必要說來,也無心說。 最后只望著韓昭昭說了一句話:若為我妻,定不相負。 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極為鄭重,他說的聲音不重,落在地上似有千鈞。 說這話時也沒有興奮,反倒是一臉的嚴肅。 聽到陳子惠這番話,韓德元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我希望你言出必行。 韓昭昭瞧了瞧父親。 韓德元遲疑了一下,道:不若立個誓? 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透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立誓這一件事戳到了極為敏感的地方。 韓德元打破了這沉默:你還相不相信這些誓言? 說完,他嘆了一口氣。 陳子惠垂眸,應了一聲,道:信,人總要有敬畏之心。 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強忍著將淚水壓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被人污蔑,在朝堂中的夾縫中求生時沒見他哭過,被匈奴人以數倍于己方的兵力所圍,沒見他畏懼過,單單是提起來這件事,眼里泛起了淚花。 還是在提起她婚事的時候。 三人出了營帳,陳子惠怕在兩人面前抑制不住眼淚,轉過頭,背對二人。 眼見的是雄關,連綿而壯闊的群山。 他站在山間,寒風吹過,他說,他許下的誓言,天地為鑒,山河為證,必不辜負。 仿佛時空凝固,多少年前,也有人在另一個空間立下此種誓言,可惜,未兌現。 一語畢了,淚水沾裳,他擦了擦眼淚,才轉過身來。 我方才說過的事情,定會允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