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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已經后悔了,方才應該不管不顧,死皮賴臉也要跟著父親走的。 陳子惠的喉結微動,低頭,入目的是一頭如云的烏發,剛才跑得太急,半松半挽著,別有一番意蘊,他離韓昭昭離得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淡香,嗅到鼻中。 韓昭昭不抬頭,他看著,心里愈發煩躁,仿佛有一把邪火憋在心里,放不出來。 人就在他旁邊,他不能做任何動作。 最終,他將眼神移開,望向那條與北方大道相接的小巷。 那群人這般時候都不來,還要等到何時。 呆得也甚是無聊,又有韓昭昭在旁邊,他心里躁動,壓根安靜不下來。 韓昭昭心中也不靜,那邊大火還在燒著,占據了半邊天,應該完全將她家的房子吞噬掉了。 現在風也基本停了,不似她從屋子里跑出來的時候那般吹鼓著烈火,按說,陳子惠都動用了駐扎在晉陽城內外的軍隊,不至于這半天的功夫,滅個火,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她略微偏頭看向陳子惠,那人手不斷摩挲著袖口的梅花圖案,一遍又一遍,看樣子,他心是亂的。 話在韓昭昭嘴邊繞了兩遍,終于被她吐出來:陳大人,那邊的情況怎么樣?我見火勢仍不減。 她用了一種略帶恐慌和懷疑的語氣,她想,普通的姑娘見了這種情形,應當也會這么焦急地問上一句類似的。 陳子惠瞇縫著眼睛,把韓昭昭打量了一遍,似乎是故意用上了陰狠的語氣:放心,你父親不會有事兒,我費勁心機幫他翻案,轉眼人就沒了,我會做無用功? 韓昭昭在心里冷笑一聲,看似無用功,實際有著巨大功用。 我父親是帶著人救火去了嗎? 陳子惠含糊其辭:算是吧。 韓昭昭捏了捏指尖:陳大人在這兒做什么? 她納悶兒這件事已經有些時候了,父親帶著人去救火,帶著的人明顯和陳子惠的關系更近些,而陳子惠本人站得離事發現場遠遠的。 你父親怕你出事,讓我和你在一處。 這話更莫名其妙,她用得著陳子惠照顧,這場一場大火,算是楚王一黨與皇帝的博弈,再遠一點兒,因為晉陽特殊的地理位置,很有可能和匈奴扯上關系。 但這些跟她有什么關系,她可是京城里知名的咸魚且廢之人,這些政治上的博弈,怎么會落到她頭上。 你這又是不信我,怕我乘人之危? 陳子惠嘲弄似的看著她,韓昭昭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里,他覺得這姑娘腦子真是夠不正常的。 他與韓德元的矛盾,在韓德元摸不清楚他的身世之前,自己都想不到,何況韓昭昭,他把誤會解釋清楚之后,還信那些沒跟沒據的夢,信別人的閑言碎語。 說她傻,她還有些警惕性,說她聰明,有的事情上,這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真是空有了這么一副好皮囊。 唯一的優點便是心態出奇得好。 陳子惠瞧著遠處,輕飄飄地說出一句話:火小了些。 韓昭昭順著陳子惠的目光看過去,的確,火是不像方才那般張狂,占據半邊天,黑煙也漸漸散去了些。 她稍稍松了口氣,正放松的功夫,忽然,她感覺到陳子惠靠她靠得近了些。 兩人之間只隔了大概兩拳的距離,韓昭昭下意識地想往后退一步,被陳子惠一把隔著袖子抓住胳膊。 陳子惠用的力氣不大,但驟然貼上來的溫度令她感到不適,夢中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腦海中,力氣看似不大,卻把她鉗得死死的。 你做什么? 韓昭昭手用了些力氣,想甩開他,果然,如她所料,沒甩開。 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跟你在一起,怕才真的會出事。 孤男寡女,附近就算有人,埋伏的也是陳子惠的親信。 夢里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了苗頭,這位不知是真的怕她出事還是想占個這個便宜。 她硬著頭皮反問道:有你在,能出什么事兒?這火不是快被撲滅了嘛。 你難道不知道乘人不備嗎? 韓昭昭心里咯噔一下,她大致猜到了陳子惠的意思,一會兒就要出事了。 她的手心里一把汗,黏糊糊的,對于未知的事情,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四周寂靜,她的耳畔能聽到陳子惠的呼吸聲,平靜沉穩,帶著溫度撲向她。 陳子惠依舊隔著袖子抓住她的胳膊,手上使力,拉著她往反方向轉了一個角度。 原先兩人之間還隔著兩拳的距離,現在直接挨上了,陳子惠的手還搭在幸好是冬天,若是在夏日,直接是肌膚之觸。 如今從遠處看來,兩人的姿勢亦是十分親昵。 你你又是要做什么? 韓昭昭拿手肘懟了一下他。 她力氣本就不大,也只使上了幾分,隔著幾件衣服,陳子惠感覺像瘙癢癢一般輕,卻莫名地挑動起他的某根神經來。 又一陣風刮過,韓昭昭的頭發梳得松松垮垮的,幾根碎發被風揚起來,蜻蜓點水一般地掠過陳子惠的鼻尖。 他眼見著那幾根烏發飄起又落下,只在他身旁停留了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