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頁
林非還記得,女人說自己考上大學的時候,眼里散發(fā)著的光芒。 可是,那種光芒立即又消失了。 女人低聲喃喃道: 我想回家 七年的時間里,女人一直在找機會逃走,從未放棄過。 有一次,她曾經逃出過村子,到了鎮(zhèn)上,可最后還是被抓了回來。 那一次,是她逃得最遠的一次,也是她最絕望的一次。 旁人的冷漠和無視,讓女人消沉了很久。 可這并不是最殘酷的。 隨著時間過去,劉金貴和村里的人都放松了對林非的看管。眾人都明白,都過去這么久了,不記得自己家在哪里的孩子又能跑到哪里去 在劉金貴允許林非離開村子后,他想幫女人逃出去,去鎮(zhèn)上的郵局替她寄了一封信。 此時女人又鼓足了勇氣,決定再試一次。 這一次,成功了。 終于,有人來了。 當見到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時,女人撲到他們的懷里放聲大哭。她以為自己終于能回家了 抱頭痛哭之后,就要面對現(xiàn)實了。 這些年,不管劉金貴打了她多少次,林阿梅也從未放棄過回家的念頭。 然而,旁人再多的傷害也抵不過來自親人的一句話。 她的母親說: 你看你出了這種事兒,以后也不好再嫁人了。留在家里,回頭要是別人問起來,我和你爸的臉上也過不去,還有,你弟也馬上要說媳婦兒了家里也難 她的父親說: 既然你都跟那男的過了這么久了,干脆就留下來,去扯個結婚證,踏踏實實過日子。 聽著耳邊不停勸解的話,女人徹底墜入了地獄。 人來了,又走了。 而女人留了下來。 林阿梅一直沉默不語,也沒有回頭去看遠去的車子。 劉金貴很得意,正式認了岳父岳母,這媳婦從此以后就是他的了。等人都走光了后,男人cao起燒火棍,痛打了林阿梅以及替她寄信的男孩一頓。 女人頂著滿身的傷,不哭也不鬧,好像整個人已經沒有了靈魂。 那天晚上,黑漆漆的村子,被一聲慘叫驚醒。 他記得, 女人拿著帶血的刀從男人的屋子里走了出來。她看了他一眼,然后,轉身向大山中走去。 男人死了,女人跳崖了。 至于,留下來的那個男孩 十歲了,能記事了。沒有哪家人愿意多管閑事地收留。 男孩跑進了山里,在懸崖下找到了女人的尸體,將她埋在了山中。 他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林非。 林非小心翼翼地活著,他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山里,防著那些專拐流浪孩子的人販子;也去黑作坊當過童工,撿過垃圾,餓一頓饑一頓的,也活下來了。 不知不覺,他就長大了。 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想過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他一個黑戶,又能去哪里? 林非不知道,家在哪里? 也不知道,是否還有人在等著他? 他在大山腳下搭了一個簡陋的屋子,當作了自己的家。 啊崽崽張大著嘴巴,正等著眼前的人投喂。 見眼前的人走神,小手使勁兒揮舞著,扯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咿呀! 林非回過神,望著懷里正抱著的小娃娃,見小娃娃氣鼓鼓的小臉蛋,不禁失笑。 他想輕輕撥開小娃娃緊攥著自己衣服的小手,不過錯估了崽崽不肯放手的決心。 只要林非有想把衣服扯出來的動作,小娃娃就扯著嗓子嚎,來去幾次后,他也就任由崽崽攥著自己的衣服不放手。 他單手抱著小娃娃,另一只手去拿勺子,然后將桌子上放著的米湯慢慢喂給了崽崽。 嗷嗚換了小勺子,崽崽一口吃下肚子,小嘴吧唧吧唧的。 林非給小娃娃擦了擦嘴巴,看著碗里的米湯,眼里出現(xiàn)了一抹擔憂。 今天,他去鎮(zhèn)上的時候,聽到幾個女人抱著孩子坐在店門口聊天。他聽到,她們在聊自家孩子的事。 懷中的小娃娃還在喝母乳的年紀 第二天,林非出了門。 不放心小娃娃一個人在家,他依舊把她放在背篼里背著。 走過幾道山路,找到了靠近鎮(zhèn)子東邊的一個村子里養(yǎng)羊的人家。 跟人商量好,回去時,他提了一罐羊奶。 林非背著背篼正走在田埂間的小路上,遠遠便聽見泥土坡上邊的大路邊上有人在叫自己。 他抬頭一看,是鎮(zhèn)上磚窯的老板。 男人靠在摩托車旁邊,車鑰匙插入鎖孔里,胳肢窩里夾著一個黑皮夾子,嘴里叼著一根煙。 等林非背著背篼上了土坡后,他也差不多抽完了最后一口。 他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了幾下,抬起頭來,語氣不快道: 昨天沒來,今天又沒來? 不想干了是吧? 林非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不干了。 一聽這話,男人皺了皺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