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室內(nèi)暖氣十足。明霜在專心的寫數(shù)學(xué)題, 眉微微皺著，她有很輕微的近視，學(xué)習(xí)時偶爾會戴上眼鏡。少女淺而蓬松的長頭扎成高高的馬尾, 白白嫩嫩的鵝蛋臉, 學(xué)生氣的格子裙，十足的好學(xué)生模樣。

    剛才那個舉動似乎完全沒有對她造成什么干擾。

    可是, 少年指尖灼熱的溫度還遲遲沒有消退。江槐逼著自己遺忘，把注意力集中回題目。

    “小江老師。”明霜轉(zhuǎn)臉看向他, 拿筆點了點題目, “這個二面角的正弦要怎么求呀？我算不出來。”

    她代數(shù)比幾何好。這題還綜合了空間直角坐標(biāo)系，難度很大，明霜拿鉛筆畫了好幾條輔助線, 做到最后一問還是卡殼了。她性格執(zhí)拗不服輸, 這幾天一直在刷這類型題目, 就不信自己做不出來。

    江槐沒回答。

    明霜有些困惑, 轉(zhuǎn)臉過去, 才看到江槐在看她。

    她皺著眉, 手在少年面前一揮, 少年才像回過神一般，臉微微紅了。

    他接過明霜的試卷。

    “沒關(guān)系，你想看就看嘛。”明霜不在意說，“可以光明正大看。”

    江槐握筆的手頓住了，一言不發(fā), 臉紅得要滴血。他皮膚太白, 血色上涌便格外明顯, 根本無法遮掩。

    很快, 他把明霜畫的輔助線擦去, 畫了一條新的。

    明霜湊過，尖尖的下巴差點搭在他肩上，帶來一股女孩子身上甜甜的香，江槐呼吸又亂了，不過明霜沒多在意，專心聽他講。

    “我明白了。”女孩還有點不高興的模樣，拿大眼睛瞟他，“不過，為什么你會做我不會做？”

    江槐，“……”

    他輕聲說，“多做幾個就知道了。”

    “喔。”明霜在腦子里復(fù)盤了一遍江槐的思路，贊同道，“我覺得也是。”

    找到了規(guī)律，同類型的她應(yīng)該就都會解了。

    她興致勃勃，繼續(xù)下一個。

    倒是真的在專心學(xué)習(xí)。反倒是他……腦子里的雜念根本無法去除。

    ……

    “休息會兒吧。”明霜伸了個懶腰。

    傭人送了茶點進(jìn)來，他們習(xí)慣了家里來客人，沒有多問一句話。

    明霜盤腿坐在沙發(fā)上，腦子里還在想著剛才的題目。

    卻聽到江槐輕聲問，“你高考后就會走？”

    “嗯。”明霜漫不經(jīng)心說，“國外進(jìn)名校容易一些。”

    “我爸那個人啊，其實虛榮得很。”她唇角一彎，忽然說，“嘴上說著隨便我學(xué)不學(xué)，其實呢，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

    要是她國內(nèi)念個普本，明立誠絕對覺得臉上掛不住。

    明霜說，“之前我不去自招，他生了好大的氣，決定要我出國。”

    “你成績肯定夠的吧。”明霜忽然想起，按照江槐以前的競賽成績，如果他不是中途退出，最后的成績保送估計沒問題。

    江槐當(dāng)年為什么沒繼續(xù)參加競賽了，明霜到現(xiàn)在還不清楚。

    他垂著眼，“出了點意外。”

    那段時間，江承庭找到了他，是他病情最嚴(yán)重的的時候，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正常生活。綜合各種考量，最后，他自己選擇了退出轉(zhuǎn)而高考。

    明霜看著他。少年神情平靜，沒有多解釋意外，只說，“已經(jīng)沒事了。”

    明霜看出他不愿詳說，轉(zhuǎn)開了話題。

    “不過出國也不錯，我哥哥jiejie都在國外，也不寂寞。”明霜輕輕松松說，一雙笑眼看向他，“到時候就有緣再見了。”

    江槐不說話了。

    年節(jié)前的砂糖橘很好吃，甜甜的，明霜拿過一個，自己剝開，她指甲是嫩嫩的粉色，指尖纖細(xì)。

    “給，要不要？”明霜拿著一瓣橘子，朝他揮了揮手。

    見江槐一動不動，她嘆了口氣，“張嘴啊。”

    少年身子僵硬，半晌，怕明霜不高興，到底還是照辦了。

    明霜收回手指，看到他耳尖通紅，低垂著眉眼，看都不再看她。

    明霜，“……”這是什么很過分的舉動嗎？碰都沒有碰到。她真有種荼毒了乖巧的好學(xué)生的負(fù)罪感。

    江槐下午離開的。

    “等一下。”他沒走出花園，明霜趿拉著拖鞋，從家里追了出去。江槐頓住了腳步。

    “你書包。”她微喘著，臉頰紅紅的，“給我一下。”

    江槐不知其解，但是照著辦了。

    明霜跑得還有些氣喘，她湊近，身上還帶著室內(nèi)殘余的暖暖的甜香，她垂著眼，很認(rèn)真的，把一個物品在他書包一側(cè)掛上。

    是一只很可愛的粉白色小飛龍，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江槐一身黑色，干凈修長，純黑色的書包上卻掛了一個粉□□白的可愛小飛龍。

    簡直像是在圈記自己的領(lǐng)地，宣誓所有權(quán)一般。

    江槐耳根有些發(fā)熱，卻也任由她這么做了。

    明霜拍了拍手，又端詳了一下，很滿意，“你可以走了。”

    少年輕輕說，“嗯。”

    “再見。”

    他看向她，眸子烏黑，長長的睫毛上掛了一點雪花，濕漉漉的，整個人都顯得清純潔凈得不像話。

    明霜不高興地別開臉，“趕緊走吧你。”

    不然，再看到江槐站在雪地里這模樣，她怕自己把持不住，一下松動徹底原諒他了。

    寒假日子很平靜。

    明霜學(xué)習(xí)四天給自己放一天假，這天，和許端端在外逛街回來，她哼著歌兒回家，把自己在沙發(fā)上攤成了一個大字型，貍花貓喵喵的叫著，不知道從哪里跑了出來，在她膝蓋上團(tuán)著，暖暖的一團(tuán)。

    明霜擼著貓兒背毛，很是愜意，她看了眼時間，到了喂貓的時候了。

    可是，她把貓糧倒入食盆，貍花貓卻沒有立刻趕過來吃，而是圍著盆子轉(zhuǎn)了幾圈，完全沒有平時的饕餮模樣。

    “李姨。”明霜叫李燕，“你上午是不是喂了貓了呀。”

    “哦。”李燕從廚房出來，笑著說，“芝芝上午來了一趟，喂了一下小貓，可能吃得有點多，現(xiàn)在沒胃口了。”

    明霜神情一瞬間就沉了下去。

    她翻出顧芝之聯(lián)系方式，兩人八百年沒聯(lián)系過了，上面的歷史記錄一片空白。

    十六圓：【不要亂喂我的貓，謝謝。】

    顧芝之：【我看它有些餓了的樣子……】

    十六圓；【那是我的貓，每天定點科學(xué)喂養(yǎng)，不用你cao心，你給它亂喂東西，吃壞了你賠我？】

    明霜總是那么的咄咄逼人，不給人留任何面子，顧芝之緊緊握著手機(jī)，指甲掐入rou里，生疼。

    她回復(fù)：【對不起。】

    十六圓：【下次沒有我的允許，你也別來我家了，我會和我爸說，要他把鎖換了。】

    她最后發(fā)：【你最好離我的所有物遠(yuǎn)一點。】

    顧芝之放下手機(jī)，臉色煞白煞白。

    她翻開自己的手機(jī)，那天發(fā)給江槐的好友申請杳無音信，應(yīng)該是被拒絕了。她想起那天在明家門口遇到江槐，內(nèi)心越發(fā)憤恨。

    憑什么？她都已經(jīng)完完全全告訴了他，明霜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江槐依舊執(zhí)迷不悟？是不是因為沒有把證據(jù)放在他眼前？

    那只貓，明家的生活，江槐……

    甚至明霜的考試成績，這半年像是坐了火箭一般，而她學(xué)得吃力，或許又是因為有了雜念，成績退步了不少，上次月考，明霜竟然已經(jīng)不比她差多少了，再下一次，顧芝之甚至都不能確保，自己還可以壓著明霜，她進(jìn)步實在太快。

    顧芝之覺得自己腦子里那根弦快要徹底繃斷了。

    明霜和徐天柏陸措幾人去了趟北方滑雪，玩得極開心，轉(zhuǎn)眼就到了快過年的時候。

    回城前，她把自己和大家的合照發(fā)了朋友圈，照片上，女孩在正中央位置，戴著雪帽風(fēng)鏡，神采飛揚，十八歲之后，她模樣越發(fā)長開了，五官絕麗，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看著人時，顯得越發(fā)明艷逼人。

    陸措在她的右側(cè)最近，正在溫和著看著她，眸底全是笑意。徐天柏和李恒遠(yuǎn)在左，做了個滑稽的簇?fù)硎謩荨?/br>
    她就像個眾星捧月的公主，驕傲又美麗地盛開在最為璀璨的地方。

    江家是很傳統(tǒng)的舊式家族，每年年關(guān)，子弟都會回到祖宅。

    江承庭又一次去找了那個少年。

    男人和少年，江承庭坐在輪椅上，江槐筆直地站著。他仰視著江槐，他長得高而俊秀，雙腿修長筆直，個子已經(jīng)比他高了。

    江承庭語氣溫和，“當(dāng)年，是個意外，對你和你的母親都是。”

    于嫣性格那么倔強(qiáng)，有如玉石俱焚。

    “你很優(yōu)秀，但是也還稚嫩，羽翼未豐。”江承庭說，“你比千樟更加優(yōu)秀，如果你愿意回來的話，可以得到最好的培養(yǎng)和家族的支持。”

    他似乎不經(jīng)意說，“我知道，你和明家女兒關(guān)系不錯，是不是？”

    江槐一言不發(fā)，垂眸看著他，神情冰冷，毫無動容。江承庭在少年臉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如今這樣的身份。”他笑，“她會看得上你么？”

    江家至少可以給他提供一個平臺，給他一個，可以被平視的機(jī)會。

    江承庭說這話時，口吻輕松又篤定。

    或許只有對于十八歲的少年，還會幻想感情的存在。

    新年很快就要到了。

    明家沒有那么傳統(tǒng)，加上家族里很多人在海外，或上學(xué)，或在發(fā)展事業(yè)。平時過年時，也只有隔得近的會回來檀城一起過春節(jié)，如果各自有事的話，頂多就打打視頻電話，還是自己的事情更重要。

    明蕭現(xiàn)在就在國外，他給明霜打了個視頻電話，“你要不要過來過年？”

    他在南半球，那邊是夏天，暖洋洋的，很適合過去過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