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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沾染 第35節

    江槐靠墻站著,垂著頭,像是只是打了個瞌睡,看起來依舊清俊干凈,只有明霜知道,他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估計意識都不清楚了。

    司機很快趕到,明霜把江槐弄上了車后座,想來想去,還是給司機報了他家地址。

    汽車平穩地在夜色中行勢。

    明霜陪著他坐在后座,他靠在她肩上,顯得眷戀,安心又親密,閉著眼,濃密齊整的睫毛耷拉下來,顯得很乖很安靜,還是那個好學生。如果忽略掉身上那股nongnong的酒氣。

    江槐似乎也不再顧忌和她的接觸了。

    明霜心里對他又喜歡又氣恨,難以形容的復雜感情。

    車子很快到了江槐家樓下,明霜推了推他,淡聲道,“到了。”

    “你家鑰匙呢?”

    ……沒人回答。

    江槐似乎真的睡著了,睡得很安靜,他皮膚白,眼下一抹淡淡的烏青,明霜知道他平時經常失眠,想起前段時間他那場高燒,她嘆了口氣,對司機說,“開回家吧。”

    明立誠日常不在家,明家別墅有五六間客房是空著的,睡下一個江槐倒是也不成問題。

    二樓客房久不住人。明霜把江槐弄到房間里,才發現自己身上還裹著他的校服,江槐看起來還完全沒清醒,她把他扶到床邊一推,隨后關門直接要出去。

    樓下院子卻忽然亮起了燈,明霜腳步一頓,隨后,心一提。

    明立誠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并且還跟著客人。

    明霜回頭看了一眼,江槐在床上,安靜睡著。

    她有些氣,這間客房窗戶半開著,窗簾沒拉,能清晰聽到樓下院子的交談聲。

    院子是小和式庭院,檐下擺著竹制的茶幾,竹流水一搭一搭的輕響,很是安靜宜人。春秋時節,明立誠偶爾會在這里會客。

    明立誠對面的那個男人似乎腿腳不是很便利,模樣儒雅英俊,竟然是江承庭。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轉臉,若有若無的往樓上方向看了一眼。

    明霜怕被發現,慌忙矮下身子,幾分鐘后,忙偷偷摸摸起身把窗戶關了,又拉上窗簾。

    身后傳來響動,江槐在這時醒了,緩緩直起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視線還有些迷蒙,左右環視了一下房間,看到明霜,整個人一下僵住。

    “放心,什么都沒發生。”明霜抱著手臂,有些陰陽怪氣,“江槐,你這樣,以后是不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啊。”

    江槐太陽xue還有些刺痛。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碰酒,沒想象到效果竟然會這么強烈。

    少年緊抿著唇,站起身,清潤的嗓音還帶著一些醉后的沙啞,“對不起。”他會馬上離開。

    “你現在要回去?”明霜難以置信道。

    她指了指樓下,“當著我爸爸的面出去嗎?是不是想害死我,還是想害死你自己?”

    剛十八歲的女兒深夜帶個男人回家,就算他們真的清清白白什么都沒發生,誰信啊。

    江槐陡然頓住了腳步。江承庭和明立誠對話的聲音正巧從風里傳了過來,若隱若現。

    這一間客房拉著薄薄的白色窗紗,可以從里面看到外面的情況,外面卻看不到里側。

    明立誠正低頭點火,燃了一根煙,兩人似乎交談得很愉快,淡淡的煙味飄散開,應該是在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明霜不感興趣。

    她才注意到,江槐也在看著樓下。

    她第一次在江槐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冷淡,又厭倦的復雜情緒。

    “是江千樟他爸爸。”明霜說,“好像在和我爸爸談合作,這幾天一直來我家。”

    她語氣似乎帶著嘲諷,“你應該知道江家吧,和我們家倒是門當戶對。”

    明霜是個人精,那天明立誠和顧婉寧的聊天,早被她從明蕭那里打聽到了,只覺得很可笑,難道還指望她以后能和江千樟去發展點什么?那還不如陸措現實點。

    畢竟她對陸措只是沒那方面感情,對江千樟只有無窮無盡的厭煩,她相信,江千樟對她應該也是這樣。

    “那一家子很多齷齪事情。”或許是因為深夜打開了話匣子,明霜站在窗邊,想起自己以前聽說的江家辛秘。

    江家上一輩人的糾葛,關于江如樅的腿,江家遺傳的疾病和江承庭隱秘的風流韻事。

    窗邊,少年蒼白修長的手指緩緩收緊。

    “他還有個私生子。”明霜聲音很飄,看向窗外,語氣不加掩飾,很輕蔑很厭惡,“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臟一起去了。”

    江承庭看著穩重,也不像重欲的人,細究起來,和江槐氣質還有些相似。明霜想起自己以前聽到的江家這輩的丑聞,眉心輕輕一簇,想起明立誠比他還是要好些,雖然都是比臭,明立誠好歹沒在外面給她弄出莫名其妙的弟弟meimei哥哥jiejie來。

    他面上完全失去了血色,一句話也沒多說。

    明霜說,“算了,反正和我們也沒關系。”

    他聲音沙啞,“嗯。”

    “你怎么了?”明霜皺著眉,“這么難受么,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她踮起腳,想去試一下江槐額頭溫度。

    不料,他幾乎條件反射般一退,明霜手碰了個空。少年臉色蒼白,一分血色都沒有。

    “江槐?”明霜本能覺得奇怪。

    “頭疼。”他啞著嗓子說,“第一次喝酒。”

    明霜,“……”真的會有人喝幾杯啤酒就醉成這樣?不過想到是江槐,不合理也合理了。

    真是個干干凈凈的乖乖崽好學生。

    “這個房間給你用,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和毛巾。”明霜說,“你早點睡吧。”

    她知道他有頭疼的毛病。

    女孩退出房間時,甚至還給他體貼的關了燈。

    少年坐在黑暗里。

    良久,樓下的對話聲消失了。

    浴室里響起水聲,水珠從他白皙清瘦的鎖骨上流下。

    他漠然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唇被咬得刺痛。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起身,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因為刺痛,頭腦似乎也變得清醒了些,鏡子里的他依舊那么蒼白,只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分外醒目。

    他做了很長很長的噩夢,夢里縈繞著她的聲音。

    那張美麗驕傲的面容,掛著甜甜的笑,對他說,“我喜歡你。”

    他心旌動搖,難以自持,隨后,懷里的她神情卻忽然一變,聲音冰冷,“江槐,你讓我覺得惡心。”

    孩提時代被壓抑的記憶紛至沓來,他睡得極不安穩,徹底陷入了痛苦的長夢。

    ……

    晨光從窗戶縫隙里落入,明霜醒來后,洗漱完,換了衣服,去客房找江槐。

    “霜霜,你朋友已經走了。”李燕正在樓下客廳收拾,聽到明霜在二樓走動的聲音,揚起臉對她說。

    李燕從小看著明霜長大的,偶爾徐天柏,陸措等人也會在宅邸留宿,不過都是在客房,和明霜房間隔得很遠,她倒是也見怪不怪。

    這次是個模樣安靜溫柔的漂亮男生,很有禮貌,住過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李燕對他印象很好。

    明霜,“……”

    還是讓他跑了。

    第二天恰巧是周末,明霜在家寫題,上來有月考,她上次月考試名詞竟然進步了不少,雖然還是偏科,但是好歹沒辜負江槐給她的輔導,排除掉語文和生物,名次前進了不少。

    許端端發微信問她出不出來玩。

    明霜心不在焉拒絕了;【學習呢。】

    許端端:【……你真他媽被你的小男友點化了嘛?嘖,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

    明霜:【刀什么刀。】她和江槐兩個人之間真可謂清清白白,甚至手都沒正兒八經拉過,昨天倒是氣氛正好,然后因為醉酒變成了一場笑話。

    江槐現在還不知道在做什么。

    回家之后,也沒有聯系她。明霜心里憋著一股氣,干脆又看起了書。她是真不懂,世界上怎么會有江槐這么難搞的男生。

    江槐的微信在中午發了過來。

    江槐:【上午在兼職。】

    江槐:【已經好了,給你添麻煩了。】

    明霜嘆了口氣,想起他昨天眼下的青黑,和那天發高燒,獨自在家渡過了十八歲生日的他,心里忽然軟了下去。

    人與人畢竟是不同的。

    月考之后。

    “這次多了一個獎學金。”阮揚帆從辦公室帶新聞回來了,“叫什么來著,‘立志明遠?’獎金好多啊。”

    檀附獎學金和助學金有專門的宣傳小冊子,上面會有基金設立者的詳細信息。

    吳青苗讀了幾行字,忍不住就把視線投向了明霜。

    明霜在自己座位上看書,一句話也沒說。

    “是明霜家辦的吧?”吳青苗輕聲說,瞟了一眼明霜位置。

    “好像還真是。”

    “怪不得給這么多。”

    “我知道這個獎學金,以前我初中拿過,不過這次好像比以前多好多啊。”

    “羨慕了,誰這次考得好運氣真好,發財了。”

    見明霜自己完全沒有想加入討論的意思,只有陳璇中午的時候問了她一句,明霜把視線從書里抬了起來,慢吞吞道,“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這些。”

    江槐一直是全校第一名。

    少年從辦公室出來。十一月初的天氣,他穿著附中白色校服外套,人顯得清俊頎長,從走廊走過,和校園里沐浴在雨中的青竹有幾分相似。

    明霜從對面跑來,她生氣起來很明顯,聲音脆生生的,“江槐,你什么意思?”

    江槐是第一名,可是,他放棄了這份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