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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寵太子妃(重生) 第69節

    這日打坐后,天子照常問:“裴知,太后今日如何?”

    裴公公道:“太子妃今日至長春宮探望,太后娘娘心情甚好,還用了點心。”

    天子頷首,忽而嘆道:“朕如今練功,漸漸愈發困難。本該心如止水,奈何終有聲色擾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

    裴知沒有再答話。谷廷仁垂首立著,但他聽懂了。

    天子確是因前些日子的事心中有感,只是他沒想到天子竟是因為練功寸進而煩惱。

    谷廷仁躬身問道:“陛下不必煩憂,可要與李道長一敘?”

    天子卻闔眸道:“裴知,此人查得如何?”

    裴知道:“鄞州朝天宮確有此人,出自鄞州梅縣的吳鎮,原是個秀才,有年大病一場后便去做了道士。他與靈濟宮林云子道長、翠云山玉清觀清虛道長皆是舊識。”

    天子頷首,又問:“可知他是否會煉外丹?”

    谷廷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前有安神香一案就要了他半條命,如今再有煉丹一事,他真是把頭懸在了褲腰上,全在那李道長一念間了。

    可是天子近來依照李道長指點,修煉內丹正是略有所成,煞風景的話谷公公也不敢言。

    裴知的聲音依舊冷靜如常:“奴婢聽聞李道長是以身為鼎爐,擅煉精、氣、神,只是不知他煉外丹如何。”

    天子應了一聲,半晌無話。就在谷廷仁以為天子要繼續打坐時,只聽他吩咐道:“谷廷仁,你去安排,朕要再見李道長。”

    “喏。”谷廷仁應道,心中卻暗道不妙。

    作者有話說:

    *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莊子·在宥》

    第68章 霜飛晚

    因著大皇女定下了人家, 今年是諸位皇女齊聚宮中的最后一年了。七夕前,嘉寧公主向三宮送去請帖,邀請姐妹七夕當日到長春宮一同乞巧拜月。

    七月初六, 長春宮內就結起彩樓、設香案,各宮中也收到上賜的瓜果、蜜餞。

    嘉寧公主是真心與姊妹一聚, 宮中皆知她最是與太子妃要好,但這次七夕乞巧,她并未向東宮下帖。

    七月七這日天氣晴好, 太子沒有出宮,用過早膳便去寶文閣, 今天正是曬書的日子。

    東宮今日也結彩樓設香案。仔細說來,東宮女眷只太子妃一人,費了一番周章也是為了體貼宮中的女官、宮人。前些年, 東宮沒有女眷,女官、宮人只是下值后自己偷偷在窗前拜月,今日確是熱鬧許多。

    喬琬在窗下繡著荷包, 自從文綺閣走水后, 她的藏書被燒了大半,乞巧節前做針線、打絡子成了閑時的消遣。

    清晝侍立在一側, 見喬琬出神,不禁提醒道:“娘娘, 小心針尖。”

    喬琬道:“清晝,你還記得么,去年此時春水說要把我贈的團扇扇面繡好了,我后來竟忘了, 她究竟繡好了沒……”

    清晝垂首道:“娘娘, 那時就繡好了, 當晚還擺在案上乞巧……娘娘莫要再為她傷神了。”

    喬琬頷首,又笑道:“你還記得去年有人把新納的鞋底擺上供案么?孟娘子臉都綠了。對了,二哥給我畫的枕屏可帶進來了?正好拿出來擺在榻上。”

    清晝忙道:“帶進來了,奴婢一會兒便去找出來。”

    她見太子妃又低頭兀自不語,小心道:“娘娘,可是想家了?”

    喬琬未答,外頭便有小黃門來傳話:“殿下請娘娘至寶文閣。”

    喬琬放下針線,瞧了瞧窗外:“今日天氣倒好,殿下只怕是尋我一同曬書去,他上回還說要贈我一套帶繪圖的游記。”

    話頭就這樣岔開去了,清晝不敢再提。她使了個眼色讓青蒿跟著太子妃去寶文閣,自己則去庫房尋二公子畫的枕屏。

    今日各宮曬書的曬書,也有做繡活想著夜里乞巧出彩的,還有些宮人在練穿針。三宮的七夕都設了香案,乞巧時不僅要選一件繡活最好的,還有宮人們穿針的比試給娘娘們湊趣。五彩線、九孔針,她們閉著眼睛都能穿得飛快。

    這天夜里長春宮的七夕宴,各位皇女們乞巧拜月,倒是并不比試穿針,最后是由太后娘娘來選一件最精巧的繡品。

    太后一眼便相中一枚精致的香囊,那花樣和繡工,竟不像出自宮中皇女的手藝。

    “這是誰做的,竟這般精致?”太后驚奇道。

    大皇女出來拜下:“祖母,這是孫兒從年初就開始準備的,本想著待祖母壽辰時獻上,沒想到如今便要出宮去了……”

    她聲音微微一哽,又道:“今日獻給祖母,愿常伴祖母身側。只是趕工了一些時日,終是繡得不甚精巧,還望祖母莫怪。”

    太后見她如此,也有些感傷,但還是笑道:“好孩子,你是有心的。只是不必如此,難不成你出去了便不能進宮來嗎?在外頭不論受了什么委屈,有開心的還是不開心,都可以進來。哪一日縱是我不在了,也還有你嫂嫂為你做主呢!”

    太后只覺大皇女的生母德嬪是個立不住的,貴妃掌鳳印雖也算公正,但終究不是皇后,與大皇女沒有什么母女名份。不若直接點了太子妃,倒也是一條后路。

    眾皇女皆是心有戚戚,如今在座的,除了嘉寧公主與德康公主誰也沒有太多底氣。

    嘉寧公主沒有說話,今日她起筵席本就是為了給大jiejie踐行,只暗暗捧她多與姊妹們說話。

    德康公主本想說大jiejie出自瓊華宮,何必憂心這些?但是想了想自己母親一貫的行事,她終是撇撇嘴,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眾人敘了會兒話,又看宮人們比試彩線穿針。直至月上中天,到了各宮即將落鑰的時辰,這才散了。

    出了長春宮,幾人先是結伴同行。三宮離長春宮并不遠,毗鄰著空置至今的慈元宮。

    夜里雖然秋風送爽,但德康公主總覺得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憋悶。

    在群玉宮前與六皇女拜別后,幾人又分別轉至各自的宮苑,德康公主與大皇女一同回瓊華宮。

    六名名宮人在周圍提著琉璃宮燈,夜風攪得燈影彤彤。

    德康公主突然問道:“大jiejie,你是覺得離開瓊華宮后,母妃不會管你了么?”

    大皇女一怔,不知是不是離別在即,她竟說了心里話:“五妹,我雖出自瓊華宮,但如何勞煩惠妃母管我這許多?如今不過是平白擔心膽怯,太后娘娘也只是安慰我呢。”

    德康公主想了想道:“大jiejie,我只怕也是這樣哩。我從前一心只想爭得父親的寵愛,總是要與太子哥哥和嘉寧jiejie比。母妃也總是縱著我,讓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到頭來呀,我突然發現,我連八弟都比不過……”

    “以后我嫁出宮去了,母妃還會管我嗎?日子久了,只怕父親也忘了我吧。”

    大皇女沒想到德康的小腦瓜里還想過這些,她頓了片刻道:“德康,你還有親哥哥呢。”

    德康公主輕輕嘆了口氣,沒有應這句話,她們在沉默中走了一小段路。

    直至到了瓊華宮附近,德康公主望著近在咫尺的宮門,突然冷下臉道:“今晚我與大jiejie的話要是傳出去半個字,你們自己選怎么死。”

    大皇女一驚,就聽得周圍的宮人齊聲道:“喏。”

    **

    過了七夕,福寧宮賜下了大皇女的封號。因之前已由欽天監擇好婚期,如今也只是在她出宮前封了公主。

    喬琬想起太和二十一年諸事,只問太子:“如今河道上如何,我記得這年秋收不濟,怕是治河之后又要開倉。”

    榮諶道:“南方澇,北方旱,確是多事之秋。不過河道上倒是不必擔心,換了人終是比從前要好些。只不過今年治河的銀子怕是超支了太多,賑得了秋,賑不了冬……”

    喬琬心下微沉,惴惴難安:“前世這年的秋冬,我一心撲在二哥的傷勢上。我記得三哥說過,旱澇雪災后不僅易子相食,只怕西北也不得安穩。”

    榮諶問她:“你為何憂心這些?如今你父親不在西北,賑災之事也輪不到東宮。”

    喬琬搖頭道:“表哥,我從前聽說別人‘家破人亡’,只稍覺同情。直到此事當真發生在我身上,我才知曉是多么苦痛。這些天災人禍之下,黎民何其無辜?今年秋冬,又要多少災民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我只是想起來,便覺心有戚戚。”

    “你倒是以己推人,”榮諶道,“只是這世間總有些人,自己受了苦難,便想毀滅一切,叫所有人一同墮入地獄。”

    “表哥……”

    “放心吧,至少父親還沒將我趕出天章閣,總能略盡些綿薄之力。”

    “表哥,你又惹得陛下不快了?”喬琬有些擔憂。

    自從那回東宮拒納良娣之后,太子與天子間總有些不快。喬琬想起了自己從前思量的“圣心”二字,便與太子說了。

    榮諶只長嘆一聲,笑道:“婠婠,人心難測。更難測的,只是怕是‘圣心’。”

    各地糧食缺收的折子陸陸續續進了京,天子雖正常朝會,但到天章閣議事的次數卻少了許多。

    中秋這日,宮宴設在了延福宮。

    中秋宴是家宴,天子、太后與東宮自是不能缺席。三妃俱是穿了吉服前來,她們只選了有子女的幾位宮嬪同來。而三宮中諸位公主、皇女,重華宮的諸皇子們,皆盡數到場。已經出宮開府的昭王攜昭王妃入宮來,又有與天子親近的靖王、岐王。這家宴也算得上熱鬧。

    但是喬琬卻想起去歲中秋,她實在是不明白,太子是如何在這樣的宮宴上溜出宮去的。

    “在想什么?”榮諶舉箸,親自為太子妃夾了一道涼菜。

    宮宴的菜色雖全,但是因為備得久了,味道卻是普通。

    喬琬朝著太子側過臉,小聲道:“我在想,表哥去年厭煩的‘仙宮佳音’究竟是什么曲調。”

    榮諶一怔,他去年賣的關子,如今倒是應了。

    喬琬嫣然一笑,只等著宴中歌舞。

    如今中宮空懸,上首只端坐著天子與太后,太子與太子妃設座在天子左下首,顯眼得很。他們卻是不知,昭王與昭王妃望了他們的恩愛私語,片刻后各自瞥開眼去。

    酒過一輪,樂師彈奏起天子親自譜的曲子。天子素喜舞樂,造詣深厚,喬琬本還想取笑幾句太子從前出宮的借口,卻一時愣住。

    那所謂仙宮佳音確實是一首佳曲,既有鐘、磬、鼓,又有絲竹管弦,相得益彰。只是太子所言的清冷音調卻不是敷衍,仿若一唱三嘆,頗有縹緲清幽之韻。喬琬聽來,只覺得仿佛是在打醮時聽過的曲調。

    喬琬看向太子,正欲開口詢問,這難道是道樂。就見太子訝然地望著上首:“父親!”

    一時鼓樂俱停,喬琬回頭望向上座,只聽得谷廷仁尖利的聲音:“快傳太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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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望蓬萊

    宴會上眾人頓時慌亂, 喬琬朝上首望去,就見太后已經攙著天子倚坐著,谷公公在宣太醫, 而裴公公與金鱗衛、御前衛則拱護在圣駕周圍。

    喬琬也有些心慌,她朝天子面上看去, 卻見他面色紅潤,但眼眸與嘴唇緊閉,有些奇怪。她攥緊了掌心, 又去看太子,就見太子面色不善, 略有所思。

    “殿下?”喬琬輕聲喚他,“殿下可要上前?”

    榮諶頷首,安撫她道:“你就在此處, 不要走動,讓霜清護著你。我到圣駕近前去。”

    喬琬低聲道:“表哥小心。”

    喬琬在前世從未聽聞天子宴上暈厥一事,或許這是當時的她無法知曉的秘聞, 或許這是從前從未發生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