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兩面三刀
鐵鉉的面色很是疲憊,顯然一夜未眠。 按察司的大牢里,短短一夜之間人滿為患。 他手下的衙役軍兵,在官紳們的咒罵聲中對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棍棒相加。 “哈哈哈!”遠(yuǎn)遠(yuǎn)的,就傳來李至剛的笑聲,“鼎石,怎么這么早?” 話音落下,李至剛已昂首走來,在鐵鉉錯愕的表情中,熱絡(luò)的拉起他的手,“可曾用了早飯!來來來,相請不如偶遇,快來!” 李至剛的手很冰冷很滑膩,被他拉著就像是毒蛇爬到了胳膊上,讓鐵鉉在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欽差大人太客氣了!” 鐵鉉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臂,倒不是他真的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在他實在不適應(yīng),李至剛忽然之間這么熱情。 好像,他們之間關(guān)系也不是很好嘛! “坐坐坐!”李至剛又忙道,“來人,換新茶來!” “下官找您是有要事!”鐵鉉直接開門見山。 “巧了,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李至剛笑道。 頓時,鐵鉉又再度別扭起來。 以往李至剛說話,要么是本欽差要么是鐵布政這樣官樣的稱呼,忽然這么你呀我的呀,怎么聽怎么覺得怪異。 “您找下官何事?”鐵鉉頓了頓問道。 李至剛笑著喝茶,“那你找我何事呀?” “因為鬧出了三省舉子罷考春闈會試之事,皇上震怒!”鐵鉉憂聲道,“是以,特派廉政院暴部堂為欽差,前來杭州督辦三省學(xué)子罷考一事!” “哦?”李至剛口中拉個長音,表情很是不置可否,無所rou謂! “三個省的舉人聯(lián)名罷考,要說這其中沒人串聯(lián),誰都不信!”李至剛放下茶盞,嘆口氣道,“這不但是不滿我李某人了!而是對抗新政,對抗皇上,對抗朝廷!”說著,罵道,“暴部堂來得好,就要鐵骨錚錚之人來治那些不是好賴的蛀蟲!” “國家功名,豈是兒戲?他們說不考就不考了?”李至剛說著,忽然怒道,“就算是昔年王安石變法,也沒聽說趙宋有舉子罷考的!荒謬!喪心病狂!” 鐵鉉一怔,心中暗道,“好好的怎么扯到王安石上了?你李至剛自比王安石,你配嗎?” “暴部堂何時到?”李至剛又問。 鐵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還有一天的路程!” “唔!”李至剛點(diǎn)頭,隨即一笑,“你不來尋我,我也要去找你。”說著,又笑道,“我今日就動身......去蘇州!” “這么快?”鐵鉉皺眉,“暴部堂距離杭州就一天的路程了,您不在這等他?” “我倆的差事都不搭嘎!”李至剛笑道,“我等他做甚?我是新政,他是查案!”說著,定定的看著鐵鉉的眼睛,“再說,我若一直留在此次,鼎石你難做呀!” 說到此處,又是嘆氣,歉意道,“昨晚上我也思量許久,有時候我這人太過執(zhí)拗了!就光顧著自己,沒考慮到你的難處!” 說著,抱拳道,“給你也賠個罪!勿怪!” “這.....”鐵鉉徹底怔住。 李至剛翻臉跟翻書似的,他實在是始料未及! “下官也沒什么難做的.......” “哎,你也不用替我遮掩了!”李至剛擺手,打斷鐵鉉笑道,“杭州的事因為而起,官紳視我如仇寇!又鬧出三省舉人罷考之事。皇上已經(jīng)派遣暴部堂前來,眼看又是一場風(fēng)波。先有官之怨,后有舉子罷考之亂,我若繼續(xù)在這,你鐵鼎石不是更難做嗎?” 隨后,又苦口婆心道,“所謂變法之事,必然民怨沸騰!我癡長你幾歲,說幾句過來人的話。杭州官紳對我李某人不滿,那就讓雖他們咒罵。舉子們罷考,既然暴部堂前來,你大可以撒手不管!” “不是李某人勸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你抽身事外。而是你還年輕,不能像我一樣,滿身罵名!” “這他媽是李至剛嗎?” 饒鐵鉉端正古樸之人,此時心中也爆了一句粗口。 這哪是李至剛呀,分明就是一個為他人著想的好人呀! “我知道,其實鼎石你的心中,對我李某人頗有些....嘿嘿!”李至剛笑道,“不滿!” “下官不敢!”鐵鉉忙道。 “不要口不隨心!”李至剛笑道,“我年輕時也和你一樣,總覺得凡事都要慢慢來不能太過激進(jìn)!”說著,苦笑道,“可是呀,現(xiàn)實是你要慢慢來,有些事他就做不成!” “我知你心中對我李某有些不滿的地方,但是你放心,李某人絕對沒有怪罪你的意思!”李至剛笑道,“不但如此,我還非常欣賞你!” 說到此處,上下打量鐵鉉,“你是名門官宦之后,品學(xué)兼優(yōu),德行高雅,君子之心!我大明朝,缺的就是你這樣的年輕才俊!” 說著,又搖頭道,“老嘍!我們這些老家伙上了歲數(shù)私心就多,比不了你們年輕人啦!” “他這是在示好?” 鐵鉉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示好你早干嘛了? 你早有這個覺悟,早滾蛋的話是不是布政司就不用抓那么多人了? “新政注定要一身罵名!”李至剛再次感嘆,“既然避免不了,罵名就讓我們這些老家伙來擔(dān)著。爾等后輩,繼往開來!哈哈!” “怪不得小解來信說,李至剛其人蛇蝎心腸,兩面三刀.....還真是沒說錯他!” 鐵鉉心中暗道,“不過他走了最好,不然我這布政司衙門就要打成一鍋粥了!” 這時,忽見李至剛湊過來,低聲道,“可知暴部堂什么章程?” 暴昭的章程,就是皇帝的意思。 鐵鉉沉默片刻,“暴部堂歷來都是公事公辦!” “哦!”李至剛點(diǎn)點(diǎn)頭。 然后眼珠轉(zhuǎn)轉(zhuǎn),“其實,舉子罷考一事蹊蹺太多,必然有被蒙蔽慫恿之嫌!你是一省的布政,我呢大你幾歲,多說幾句!” “法是懲惡揚(yáng)善,醫(yī)是治病救人,身為父母官,辨別良善使誤入歧途之人迷途知返懸崖勒馬才是正道!” “如此以來,暴部堂也能輕松許多,朝廷...皇上也都能輕松許多!” “下官明白!多謝欽差大人金玉良言!” “好說好說!”李至剛看了下鐵鉉的神色,“還有件事,我要跟你打個招呼!” “您說就是!” “蘇州知府,貪贓枉法愚鈍不堪,這人不能再用了!”李至剛又道,“我已經(jīng)給皇上去了折子,罷免此人交付有司問罪!” “嗯!”鐵鉉點(diǎn)頭,但心中甚為意外。 以他對李志剛的了解,其人一直以來的風(fēng)格都是犯官都是要戴罪立功的!鮮少有這么直接拿下的! “蘇州是天下菁華之地,不可一日無官!是以,我已跟皇上保舉了你布政司衙門的右參政代管!”李至剛看著鐵鉉的神色,笑道,“勿怪呀!” 他是皇命欽差,按理說這種地方知府級別的用人,用不著和鐵鉉說。而以他的為人,也不會和鐵鉉說。 但現(xiàn)在....不但說了,還滿是一種我沒有事先知會你的歉意! “我....即刻動身!”李至剛起身,“鼎石不必遠(yuǎn)送!” “我本來也沒想送你!” 鐵鉉心中罵了一句,起身道,“如此,欽差大人一路順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