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 各位爺(1)
“六爺,七爺,十二爺,十七爺...這幾位最近跟京師的書信往來中,都格外囑咐了他們的門人,關(guān)注老爺子的身體!” 京師,禮賢坊文廟街,南山行。 這南山行,專門經(jīng)營各種文人墨客所喜歡的雅致瓷器,價值不菲。 商行后面一間比較隱蔽,卻又能看到街景的二樓中,胡觀畢恭畢敬的站著,輕聲開口。 能讓胡觀這么恭敬的,自然就是朱允熥。 他一身儒生的打扮,看起來就像是個書生一般,坐在官帽椅上,輕輕吹著茶盞中漂浮的茶葉沫子。 此時的朱允熥微微皺眉,眼角帶著幾分清冷,“還說什么了?” “就是幾位爺問詢他們在京師的人,朝堂的動向如何,尤其是六爺!”胡觀繼續(xù)低聲道,“他還罵了他在京師的人幾句,說常侯調(diào)任湖廣這么大的事,為何事先沒有半點消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還問,戶部為何一直盯著武昌的稅款,連換了四個運轉(zhuǎn)司的稅課官!他還痛罵他的人是榆木疙瘩腦袋,就不知道跟朝堂諸位大臣們打好交道!” “最后,才是問了老爺子的身體。再三叮囑,一旦老爺子身體有恙趕緊通知他。而十七爺?shù)男藕土鶢斶€有所不同,十七爺是問詢他的人,皇上您現(xiàn)在喜歡什么!” “哦?”這點倒是讓朱允熥有些意外,因為寧王那個家伙,可是一向傲慢得緊啊。自己對他一再好意,換來的卻是多年的不聯(lián)系不上書連年貨都很少送。 現(xiàn)在卻主動要投自己的所好? 還有一點,朱允熥有些想不通。 怎么老爺子這幾個不聽話的兒子們,忽然想起關(guān)心他們老子的身體來了? 是,老爺子是他們的保護神,他們應(yīng)該比所有人都擔(dān)心老爺子的身子。可怎么就選在這個時間點?是巧合嗎? 這些藩王是想找退路,還是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緩和跟他這個皇帝的關(guān)系? 至于京師中有這些藩王的人,朱允熥一點都不意外。 京師就是他們的家呀,他們在這出生在這長大,數(shù)不清的親戚說不盡的故人。別說是這些藩王,就算是各個行省的封疆大吏在京師都有眼線。 至于他們在京師中的眼線都是誰,也很好查。若他們以書信溝通,每天進京城的信都是統(tǒng)一通過郵政的,各官員之家的信早就被錦衣衛(wèi)和青眼格外關(guān)注著。這年頭不像后世,許多人一年也就收個兩三封信,不是什么繁重不可及的工作。 若是以人代信,那更簡單。京師有嚴格的進出城制度,只要想查,你去哪一家,進去了多久都拿了什么,很快就一目了然。 再說藩王們在京師的人,無非就是過去和他們有瓜葛有關(guān)系的人,一小堆兒。 “還有什么?”朱允熥低頭喝了口茶,繼續(xù)問道。 胡觀開口道,“六爺那邊的人說,六爺如今寵他宮里的一個太監(jiān),許多事都交給那個太監(jiān)去辦,外人根本窺視不到。有一條可以肯定,那太監(jiān)經(jīng)常往來于六爺和十二爺之間。” 朱允熥放下茶盞,“他們手下的護軍呢?” “一切如常,沒有動作!”胡觀正色道,“幾位爺言語上不甚恭敬,但護軍上半點沒敢私募!” “嘖!”朱允熥撇嘴,這可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答案。 藩王們光是耍嘴皮子了,那就沒什么大意思。若是他們不大安分,護軍上做了手腳,那將來就名正言順的有的說嘍! 旁邊的胡觀,觀察著皇帝的臉色,他都覺得心累。 不就是幾個皇叔,您是皇上您隨意擺布了就是。 實在不行等將來老爺子沒了,暗中讓人往他們幾個王爺府里藏點龍袍玉璽吾的,就說他們有不臣之心他們要造反,誰敢不服? “藩王那邊繼續(xù)盯著,外臣呢?”朱允熥沉思片刻,繼續(xù)問道。 “曹國公李景隆也給京師回信了!”說著,胡觀上前一步,叩首道,“心中提及了那三十多萬銀子的事,臣愚鈍,臣真是事先不知那是他曹國公家的產(chǎn)業(yè),若不是這次偶然看到信......” 朱允熥一擺手,“行了!”說著,一笑,“你這駙馬也忒憋屈,先是被人訛了三十多萬,而后為了這錢又得去抵押借款。”說到此處,見胡觀臉漲得滿是血色,笑道,“不過,此舉也足見你的實在還有本分!” “臣不敢!” “這錢,三年后毛驤不給你,朕給你,既不讓你當(dāng)賴賬的也不讓你欠李景隆的人情!” “臣,叩謝皇上隆恩!”胡觀趕緊大聲道。 隨后,輕輕嗓子繼續(xù)開口,“曹國公在寫給郡馬爺?shù)男闹幸哺裢馍髦貒诟溃尶ゑR爺留心老爺子的身體,一旦有變隨時快馬通知......” 說來還真是巧合,李景隆身邊那是滴水不漏,用的都是他的家生子,就是幾代人都跟著他家的絕對自己人。而他兒子那邊,湊巧有個郡主的陪嫁丫鬟是青眼線上的人。 又很湊巧,這封信就在郡主閨房的梳妝臺上被看到。 若是換做李景隆,閱后即焚且沒他的允許誰敢進他的房間? “他.....”朱允熥再次皺眉。 怎么都選在這個時間點兒上,開始關(guān)心起老爺子的身體來了? 這無疑讓朱允熥那根本就緊繃著的神經(jīng),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因為若是按照歷史的軌跡,老爺子還真沒多少好日子了! 就算是湊巧關(guān)心,也不可能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開始關(guān)心啊? 想到此處,朱允熥站起身看著窗外。 遠處滾滾長江,風(fēng)帆片片。 樓下鮮果攤位上,賣瓜的少女露出半截如藕一般的手臂。 一切都是春意盎然,又生機盎然。 但同時,這些鮮活的畫卷背后,是飛快流速的時間。 “都繼續(xù)盯著吧!”朱允熥沒有回頭,依舊看著窗外,“尤其是藩王之間的書信來往,他們說了什么要做什么都要清清楚楚。” “遵旨!”胡觀垂手低聲道。 ~~ “去,把那邊的狗rou切半斤來,皇爺爺愛吃!” 長街熱鬧的集市中,閑逛的朱允熥開口吩咐。 周圍是熙攘的人群鼎沸的人聲,這原本是朱允熥最喜歡的環(huán)境。嘈雜熱鬧,煙火嬉笑..... 可現(xiàn)在,他心里卻亂糟糟的,皺著眉仿佛有著很重的心事。 他想時光慢點走... 他想蝴蝶翅膀再動動,讓老爺子.... 他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老爺子其實好好的.... 想的越多,頭越亂。 “回宮!”不等切rou的回來,他就不耐煩的擺手。 這時,鄧平忽然擠了過來低聲道,“皇上,潁國公回京了!”說著,湊到朱允熥的耳邊,“五爺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