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帝國之患(2)
“是,臣以為亡國大患,乃是黨爭!” 辛彥德繼續(xù)正色道,“我大明要從趙宋吸取的教訓(xùn),就是黨爭。一旦黨爭,內(nèi)政不修徒損國力。官員派系林立,以污蔑彈劾為能事而罔顧民生。” 他的話擲地有聲,一時間殿中有些文臣們臉色微微變樣。而如平安等武夫,則是臉色茫然,不知皇帝和這些文臣們說的什么意思。 不是過年了嗎?怎么說到前朝了呢?韃子若來打他娘的就是,什么黨爭不爭的? “愛卿所言甚是!”朱允熥頷首,“黨爭一事,確實關(guān)乎國運。” “其實我大明朝,此時已有黨爭憂患!” 忽然,群臣勃然變色,辛彥德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渾然無懼繼續(xù)開口道,“皇上大力啟用新人,更要推行新政,百官心知肚明。但推行新政,勢必影響到一部分人的利益,屆時這部分人就會不黨而黨。他們不敢對皇上如何,但對皇上所用之人,卻會彈劾阻撓。長此以往,新舊之人將成黨爭之態(tài)也!” “你是真敢說啊!”朱允熥心中暗笑。 不過辛彥德說的還真對,大明朝的新老交替絕對沒有看著這么一番豐順。而新政一旦開始全面推行,首先跳出來的就是大明朝龐大的官紳階層。 不過此時,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朱允熥就是在等,等那些人跳出來。現(xiàn)在若是挑明了,反而不好。 “愛卿言重了!”朱允熥給了對方一個眼神,“朕方才不過說些前朝的笑話,到你這引出黨爭來了,呵呵!” 豈料,辛彥的不打算給皇帝這個面子。 硬邦邦的說道,“這事朝中許多大臣心知肚明,只不過沒人愿意如臣一樣直言罷了!”說著,環(huán)視一周。 殿中群臣有的低頭,有的默不作聲,還有人皺眉搖頭。 朱允熥收起笑臉,“那你為何要說呢??” “臣食君之祿自要為君分憂,讀圣賢書自要為家國天下謀太平!”辛彥德說道,“所謂防微杜漸,臣是言官,如今提點皇上大明之憂,是希望皇上未雨綢繆!” “唔!”朱允熥點頭,不置可否。 而心里卻在罵道,“這個不知變通的辛彥德呀,還真是愣頭青!” 此時,見朱允熥臉色不好,李景隆忽然開口笑道,“皇上,臣雖不學(xué)無術(shù),但當(dāng)年在東宮陪故太子讀書時,曾聽大儒宋先生講解過南宋之事!” 有人引開話題,朱允熥樂見其成,笑道,“哦,你曹國公也有高見?” “臣不敢當(dāng)!”李景隆笑道,“趙宋弊政,首先是冗官冗兵(rong),國家養(yǎng)的閑人太多,以至于到最后,都不怎么頂用!” “要說南宋官高宗其實也做了許多好事,首先就是革除冗官,選練精兵重任良將,使得南宋雖偏安,但也能大體維持。讀書人看來,偏安是恥。可臣等武夫看來,偏安也是能耐。不然,南宋怎么和金還有元打了差不多一百多年!他要是好打,早就被亡國了。” “另外,高宗在位時抑制佛道二教,清查田畝土地,發(fā)展農(nóng)業(yè),重視官學(xué)。安撫流民開墾田地,免除耕牛稅,收回鎮(zhèn)將手中的兵權(quán),都是良政。” 這番話,倒是一時間讓讓朱允熥有些刮目相看。 李景隆繼續(xù)笑道,“還改革幣制,發(fā)行交子紙幣,又不禁海貿(mào)。” 說著,頓了頓了笑道,“本朝有些人對海貿(mào)不以為然,認為通商之事可有可無,即便是海關(guān)日進斗金也不改心中成見。南宋偏安卻養(yǎng)兵何止百萬,錢從哪來?高宗紹興年間,光是僅有的溫州,江陰,福建船舶三司,每年帶來的收益就高達二百萬緡(min),這還是只有半壁江山的情況下......” “曹國公此言差矣,商可富但不可久也!”辛彥德忽然開口打斷李景隆,“下官和皇上說的是亡國之患,你卻南轅北轍,真是本末倒置!”caset “你他媽的!”李景隆心中罵道,“老子這是為你好,你再說下去,還他媽過年不過年了!” “海貿(mào)等是小事,內(nèi)政才是關(guān)鍵,若內(nèi)政不靖,黨爭橫行,國家再富也不過是任人魚rou!”辛彥德正色道,“那些錢,也用不到百姓身上!” 朱允熥暗中搖頭,目光掃掃。 這時,李景隆在群臣中間,不動聲色的用腳尖踢了兩下平安的凳子。 后者微微一愣,隨后開口道,“皇上,京營的年賞都發(fā)下去了!” “是按照兵冊上人頭發(fā)的,還是按照實數(shù)發(fā)的?”朱允熥笑道。 平安沉吟片刻,“是按照實數(shù)。”說著,咬牙道,“具體的數(shù)字.....” 魏國公徐輝祖起身,“自皇上命臣清點軍中人數(shù)以來,京營軍兵數(shù)目已厘清。”說著,從袖子中掏出一份奏折,“有冒領(lǐng)空餉,共計八千九百七十二之?dāng)?shù)。” 朱允熥暗中沉思,也就是說十八萬多的大軍中,差不多有一萬人的空頭。大明是富養(yǎng)兵,這一萬人的缺口哪里去了,被誰分潤了,不言而喻。 他隨手接過徐輝祖手中的奏章,隨意的看了幾眼,幾個熟悉的名字躍然紙上。 隨后,他把奏章直接放在了御案夾層中。 “天下各處衛(wèi)所呢?”朱允熥繼續(xù)問道。 “尚在審查當(dāng)中!”徐輝祖頓了頓,“嗯,所遇阻力甚大,許多地方的兵冊田冊都是含糊不清。”說著,嘆息半聲,“臣近日來,收到許多地方都指揮的求情.....” “回頭誰求情了你告訴曹國公,讓他列個單子出來!”朱允熥道。 “我......”李景隆心中一愣,“怎么又扯我身上了?不是,這事跟我不是沒啥關(guān)系嗎?” 朱允熥看都沒看他,點著御案,“這奏章朕就先不看了,不然看了這個年怕是過不好。等年后,各地衛(wèi)所邊鎮(zhèn)查清之后,全部報上來,朕再做定奪!” “遵旨!” 就這時,王八恥躬身從外邊進來。 “何事?”朱允熥問道。 “回皇上,光祿寺那邊,駙馬胡觀派人稟報,廣州船舶課稅司的年禮送到了!”王八恥低聲道。 “不是已經(jīng)送過來嗎?怎么又送?”朱允熥皺眉。 “前番送的是特產(chǎn)等物!”王八恥笑道,“這次送的是人!”說著,笑笑,“聽說是廣州那邊,星夜兼程送來的,讓萬歲爺過目看個新鮮!” “什么人?”朱允熥不解,“你別賣關(guān)子!” “奴婢聽駙馬派來的人說,是全身漆黑的烏鬼!” 朱允熥納悶,李景隆已笑道,“皇上,就是俗稱的昆侖奴!”說著,他繼續(xù)笑道,“前朝元世祖時,身邊就有幾個昆侖奴侍衛(wèi)。那些人,全身烏漆嘛黑的,晚上站在野地里,不張嘴都找不到人。張嘴了就好像誰的牙成精了似的!” 昆侖奴又名黑廝,五鬼,鬼奴等等。 早在唐時就就成為海關(guān)等地獻給皇帝的貢品,說實話歷朝歷代的天朝子民,都是眼睛長在頭上的。對于不同種之人,多是冠以這個奴那個鬼的名字。 有的是從東南亞來的,有的是從萬里之外抓來的。 比如元代,多自阿拉伯地區(qū)流入中原為奴仆,以至于元末京師富豪家,“家童必得黑廝,不如此謂之不成仕宦。” 洪武十四年的時候,爪哇國也曾進宮黑奴數(shù)百。不過老爺子一看黑不溜秋的有些倒胃口,大手一揮不知送哪種地去了。 “胡鬧呢!”朱允熥笑道,“朕稀罕這些新鮮東西?千里迢迢的派人送來,勞民傷財。” “皇上,廣州那邊來人說,這些烏奴和以前的昆侖奴有所不同。全身油亮,而且....”王八恥頓頓,低聲道,“而且多是女子!” “呵!”朱允熥直接笑了,“前日傅讓送來的高麗美女,朕還沒想好怎么處置,又送來這些烏奴女子?”說著,看看李景隆平安,“對了,朕這有傅讓送來的高麗女子,宮中不留,爾等在軍中擇單身之有功勁卒,許以婚配!” 說著,苦笑道,“按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賞給各地藩王的!可是呀....” “送給藩王也是成列!”李景隆笑道,“皇上有何擔(dān)憂?” “呵呵!”朱允熥揣著手笑道,“我朱家都是方長臉兒,高額頭寬下巴。朕可不想,皇族之中哪天出來一個大餅?zāi)槪遣皇谴N兒了嗎?” 說著,沉吟道,“至于這些烏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