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都回不去了(1)
“這是我家老二嗎?” 看著朱高煦扛著胭脂進(jìn)屋,樓下的朱高熾目瞪口呆。 記憶中那個很是桀驁無腦,倔脾氣都掛在臉上的老二,好像變了。變得很是陌生,甚至有些讓人不敢認(rèn)。 院子里,一片烏煙瘴氣。 朱高熾手足無措,一時間他竟然沒了主意,不知該走還是留。 老鴇子咬了一口手里的金子,“爺,要不給您....?” “滾!”朱高熾臉上的肥rou顫抖兩下。 隨后猛的跺腳轉(zhuǎn)身,剛邁步又忍不住回頭關(guān)切的張望。 忽然,他大喊道,“老二!你把門兒關(guān)上啊!” ~ 朱高煦在屋里聽到了,可他根本不為所動。 胭脂似乎再哭,也似乎再叫,又似乎再笑。 他咬著牙,鉚足了全身的力氣...... 他看著那張臉,眼神猙獰,青筋乍現(xiàn)。 他在用力的想屏蔽腦中那些浮現(xiàn)出來的畫面,可是卻愈發(fā)清晰。 那些畫面,都是他的良師益友,藍(lán)玉。 ~~ “孩子,你知道我在軍中幾十年,學(xué)會了什么嗎?” “我一輩子都在行軍打仗,不停的走,不停的打。我想要個喜歡的女人,沒有!我想吃一碗羊雜面,也沒有。我想睡軟軟的床,更沒有!” “軍營跟坐牢一樣,這里的人沒有半點自由,有的就是規(guī)矩,軍法,命令!” “我一點都不喜歡打仗,沒人喜歡打仗,男人都喜歡在家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我也不喜歡殺人,因為我們今天殺人,明天就會別人殺!” “戰(zhàn)爭是殘酷的,你得眼睜睜看著同一口鍋里攪食的兄弟,活生生的死。勝仗,都他媽是人命堆積出來的!” “什么浩大武功,什么無雙強(qiáng)兵。我們這些當(dāng)兵的不在乎,都他媽是那些遭瘟的文官說出來的。” “他們才喜歡打仗,因為打仗他們也有油水,他們還不用上戰(zhàn)場,還他媽的能陶醉在咱們爺們打下來的勝利當(dāng)中。” “打了一輩子的人,是不喜歡打仗的。每次率軍還朝,除了升官發(fā)財之外,我看到的是沒兒子的娘,沒丈夫的寡婦,沒爹的孩子......” “可是我既然這么討厭打仗?怎么還打了一輩子?” “因為,總是要有人去打呀!江山,是殺出來的太平,拒敵于國門之外,才是我等武人該做的。” “這條路不好走,孩子!當(dāng)你踏上征程的那一刻,就沒有回頭路。這輩子,注定要在軍營中這座牢中困斗。你覺得勝利很美妙?那我告訴你,離開家離開親人的感覺,很他娘的糟。” “沒有退路沒有回頭路甚至前邊都沒有路,成了武人就要永遠(yuǎn)的殺下去,而且這世上,我們沒有失敗的余地。” “這就是我從軍數(shù)十載所學(xué)會的,人間容不下武人失敗,也沒人愿意知道武人的難處,更沒人體諒。” “所以,你想好了嗎?你會去當(dāng)你的郡王,偶爾混點小軍功自得其樂。還是真的,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最終成為我這樣的人?” ~~ “老二!老二?” 朱高熾一個勁兒的在下面喊。 “叫魂呢?” 朱高煦大怒,勃然起身,走到門口,“干啥?” “我....哎!”朱高熾趕緊轉(zhuǎn)身,胖手捂臉,“錦衣衛(wèi)來傳你進(jìn)宮!” 不用他說,朱高煦也看到了。 錦衣衛(wèi)指揮使何廣義那廝,正在樓下笑呵呵的看著他。 “狗鼻子夠靈啊?”朱高煦罵了一句,“找到這來了?” “您帶著一群人,大搖大擺的滿京城尋歡樂場,錦衣衛(wèi)又不是瞎子?”何廣義遠(yuǎn)遠(yuǎn)的施禮,笑道,“要不,您先忙!” “那就等著吧,老子一炷香的時間!”說著,朱高煦再次轉(zhuǎn)身,砰的一聲用腳勾住門。 “何指揮,我家老二....?”朱高熾訕笑,額上帶著幾顆汗珠。 堂堂大明皇孫郡王,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帶著手下..... 這要是御史言官知道了,還不直接炸了? 況且有人來傳他進(jìn)宮,他還要人等著,這不是作死嗎? 這跟當(dāng)年的藍(lán)玉,有什么區(qū)別?囂張跋扈桀驁不馴,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無妨!”何廣義笑道,“郡王爺不拘小節(jié)!”說著,環(huán)顧一周,滿臉冷笑,“就是愛好嘛,特殊了點,無遮攔大會!” “可不能亂說!”朱高熾忙道,“這都關(guān)著門呢,怎么就無遮攔了.....”說著,他也說不下去了,朱高煦親兵們的壞笑陣陣傳入耳中,還有許多不可描述... “嘖嘖!”何廣義繼續(xù)笑道,“熱鬧!” ~~ 砰的一聲,門又被踹開。 朱高煦肩膀搭著棉袍,手里拎著鎖子甲,一步步下來。 “你不是說一炷香嗎?這才眨眼的功夫,完了?”何廣義疑惑道。 朱高煦冷笑的看了他一眼,大聲喊道,“各位兄弟們繼續(xù)玩,銀子爺已經(jīng)開付完了,現(xiàn)在爺要進(jìn)宮見皇上去!” 說完,也不理會其他人,徑直朝外走去。 “這孩子,脾氣就這樣!”朱高熾對何廣義歉意的說道。 “無妨無妨!”何廣義繼續(xù)笑道。 忽然,就見朱高熾拉住何廣義的袖子,小聲的說道,“皇上就說要見他?” “嗯!”何廣義點頭。 “沒說見別人?”朱高熾又問。 “您是要跟著?”何廣義問道。 朱高熾挺下肚皮,“我家老二那脾氣你也看著了,我怕到了君前,萬一....你說是不是?” “萬一什么?”何廣義裝糊涂。 “今兒這事,還請何指揮擔(dān)待!”朱高熾又笑道,“老二鬧的有些過,不過他畢竟年歲小不懂事,又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 “擔(dān)待什么?”何廣義再次裝糊涂。 朱高熾也不說話了,小眼睛陡然瞪得溜圓,看著何廣義。 他嘴上沒說話,眼神卻全是語言。 “你何廣義差不多就行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不是求著你辦事。是讓你在上面耳朵邊打小報告的時候,悠著點說?你他媽再不上道,真當(dāng)我是泥捏的?” “你敢跟上面亂說我家老二的不是,我就進(jìn)宮,在老爺子耳朵邊說你丫的,你看誰倒霉?” “你丫會來事,爺我自然領(lǐng)情。你丫要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要得罪爺,你也沒好果子吃!” 這些話,在無聲之中傳遞。 何廣義全懂,他微微一笑,“世子殿下長兄之心,下官明白。可是,您不能讓下官欺君啊!” “行!”半晌之后,朱高熾咬牙開口。 他沒指望何廣義能他家老二掩蓋,他想的是讓對方在朱允熥面前匯報的時候,能微微嘴下留情。比如,剛才老二已見到何廣義,卻根本沒鳥他,繼續(xù)忙活的場景。 現(xiàn)在看來,人家何指揮壓根就不給他這面子。 也對,人家是上面的鷹犬,怎么會理會自己這藩王子弟呢! 但是,他也太不會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