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指點迷津(1)
“二哥,您現在是咱們的主心骨,您得拿個主意呀?” 武定侯郭英用小刀,把一整個剛烤好的羊腰子切開,拿起一半蘸了椒鹽,送嘴里大嚼,吧唧吧唧的說道,“兄弟們現在都指望您呢?咱們這些老家伙,現在旁的東西是一概沒有,這個歲數了,也沒啥別的盼頭。” “就盼著有進項的時候,在家里數數錢。看著家里倉庫一間間的滿起來,他娘的從生下來就是吃西北風的窮命,這輩子窮怕了!” 郭英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馮勝。 這輩子窮怕了,這句話用在這些人身上一點沒錯。當年餓的眼珠子發藍跟著老爺子造反,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為了一頓飽飯。閻王殿上打滾,死人堆里睡覺,用命換得三瓜兩棗看得比命還重要。 就算是后來一個個都封侯了,可黑眼珠子見不得錢這個病根,卻是落下了。這也怪不得他們,亂世中走出來的人,見過太多的人間慘劇,他們一輩子這么折騰為啥,還不是為了他們的兒孫后代,在也不用以后過他們曾過的日子,受他們曾受的罪。 馮勝瞇著眼,長長的眉毛隨著呼吸一顫一,“哎,早跟你們說過,有了錢別張揚。看看,現在讓那些狗日的文官們盯上了吧?”說著,又嘆氣,“我能有啥辦法?他娘的,咱大明朝的文官,都他媽屬野狗的,咬著下身兒不撒手!” 長興侯耿炳文輩份比他們矮一輩,開口道,“二大爺,那就這么挺著讓他們參?那就眼睜睜瞅著他們把這聚寶盆,從咱爺們手里搶過去?” 說著,頓了頓,低聲道,“諸位,皇上是什么意思?” 老軍侯們互相看看,誰都沒有說話。 皇上的意思他們有些看不透,沒有正面回應那些文官,但也沒對他們這些勛貴武臣像以前那樣,給吃顆定心丸。 “皇上什么意思,豈是咱們能猜測的?”郭英橫了耿炳文一眼,“你小子現在說話怎么沒深沒淺!” “四叔,我這不是急的嗎!”耿炳文低聲辯解一句,“您們也知道,我爹死的早呀,我耿家的家底可比不過諸位。”說著,頓了頓,“老爺子指了江都公主下嫁我家,家里頭修宅子花園子花錢跟流水似的,將來人家公主過來了,不能跟著咱們過苦日子吧?” “滾滾滾!”景川侯曹震罵道,“花錢時候你說,到時候人家皇爺給的嫁妝,你他娘的只字不提!” “就算皇爺將來陪送一座金山,我們家也不敢花啊。那是人家公主的私房,不如我們家的庫房啊!”耿炳文一攤手,委屈道。 “說正事呢!”郭英斜了他們二人一眼,“扯哪兒去了?” 說著,又嘆氣道,“咱們這些人,沒個軍師還他娘的真不成!玩不轉啊!” 一邊坐著的會寧侯張溫嘆氣道,“我寧愿去跟韃子拼命,也不愿意跟文官們斗心眼,太他媽累!” 話音落下,一群殺人不眨眼的老殺才們俱是無聲長嘆,滿臉糾結。 “要么,進宮找老爺子?”曹震開口道。 馮勝撇嘴,“想挨揍你自己去,別帶著老子!” 就這時,忽然靠在窗口的東莞伯何榮開口道,“哎,你們看,下面街上是不是凌漢那老王八的轎子?” 眾人伸著脖子看下去,果然是凌漢的轎子悠哉游哉的從街上走過。這條路正是凌漢回家的必經之路,他的家就在這條街的西邊。 “給他薅上來!”馮勝開口道,“老凌這人雖是文官,可畢竟跟咱們幾十年的交情了。不像朝中那些生荒子,他娘的恨不得把咱們都弄趴下!” “我去!”郭英吃掉另一半大腰子,騰騰的下樓。身手腳步一點不像六十來歲的老頭,虎虎生風。 不多時就聽樓下傳來凌漢的聲音,“哎,大白天的成何體統?放開放開,當老夫是你們這些粗坯嗎?老夫怎能來這等地方?” 同時也傳來郭英的聲音,“你就別他娘裝好人了,誰不知道誰呀?你要覺得這院子不好耍,回頭我安排你去別的地兒!” “不是,哎.....” 就這么著,凌漢被郭英連拉帶扯弄上了二樓的雅間之中。 剛推開門,數道目光直接落在了凌漢的身上。 老頭也看看大伙,咧嘴一笑,“呵呵,諸位好雅興啊!” 馮勝一指曹震,“你起開!”隨后對凌漢道,“老凌,坐我身邊來,有日子沒和你喝幾口了,今日好好喝點!” 曹真不情不愿的動屁股,凌漢大剌剌的一屁股坐下,笑道,“是有日子沒和宋國公喝酒了,可怎么到這喝來了?” “哪喝都是喝!”馮勝笑笑,親熱的拍著對方肩膀,“哎,老凌啊,雖說咱們文武殊途,可這些年也算老交情了。哎,咱們這些老不死的,也是越來越少嘍!” 凌漢一笑,“有事你就說,別跟老夫這感慨!要感慨,我是文官,是進士出身,拉的屎都帶著平仄,比你會感慨得多!” “哈哈哈哈!”因這句話,周圍老軍侯們一陣哄笑。 其實大明朝開國這些文官們,也沒幾個省油的燈。嘴里爹長媽短的是常態,跟外人在一起拍桌子罵人更不稀奇。 “還真讓你說中了,真有事得你給咱們這些老不死的參謀!”馮勝笑道,“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動刀子行,動腦子那他娘的是太監跳護城河,無計可施啊!” 郭英也開口道,“老凌,都是老伙計了,你給指指道兒。今日的聲勢你也看著了,那些四十來歲的生瓜蛋子們,跟咱們是不死不休啊!” 凌漢端坐,腰板溜直。 老頭從被拉上來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其實在朝堂上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怎么回事了。要不然怎么一句話都沒說呢,這事他實在不愿意摻和。而且說句公道話,他屁股是文官這邊的,當然也有幾分看這些老殺才們倒霉的意思。 可畢竟,幾十年的交情在這。平日雖說打打罵罵,當年卻真是一塊cao刀子的情分。再說么,都這個歲數了,明白一個道理。風水輪流轉,說不定哪天也有求著別人的地方。 他是凌鐵頭,不是凌鐵面。 “嗯!”老頭尋思片刻,看看馮勝,眼神閃了閃。 馮勝先是一愣,沒反應過來。 但隨即腦中一亮,這眼神他熟悉,這是要說悄悄話的眼神呀! 當下點點頭,對眾老軍侯們開口道,“那個,弟兄們!大伙給個方便,避諱一下!”說著,又道,“不是有話不能當大伙的面說,人家老凌是文官,不像咱們這么吵吵把火的!” 眾人心里知道,這是怕人多嘴雜。他們這些老勛貴們,沒幾個嘴里能藏住話的。 “恁倆又不是娘們,私下里捅咕什么?” “還他娘的怕人看?避人?” “遭娘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