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漲點俸祿(2)
“你母親如何?” “臣母甚好!”說著,侯庸摘官帽,在朱允熥詫異的目光中再次跪下叩首。 “你這是作甚?”朱允熥不悅道,“都說了咱們君臣獨處,不用動不動就跪!” “臣這是替家母跪的,進宮之前家母特意囑咐,一定要好好給皇上磕頭!”侯庸動容,眼眶泛紅,“家母說,布政司衙門和知府衙門縣衙都派了人,敲鑼打鼓把皇上的圣旨送到家里!風光無限啊!” “當日族里頭,族長領著男丁們,祭了祖墳。長輩們都是老淚縱橫,說臣這一脈,是族里的榮光?;噬系氖ブ迹謇镱^用紅布包了,放在祠堂之中?!?/br> “當地的官員們客客氣氣的攙扶臣的老母,奉上銀錢,上了雙挽的馬車,一路上沿路吃喝住宿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她嚇得都不敢下筷子,她說這輩子有這一次就知足了,就算是現在死也能閉眼!” “等到了京城,一見那寬大的宅院,老母歡喜得差點昏厥過去。哭著跟臣說,皇上的恩情比天還高!” “嗨!”朱允熥嘆氣,心中也泛酸,走下寶座親手扶起對方,按著坐下,“侯愛卿莫如此!”說著,拍拍對方的手背,“這些年你在地方上嘔心瀝血,朕只不過是做了應該做的?!闭f著,又嘆氣道,“忠孝不能兩全,看你如此,朕也心酸!” “皇上對臣的恩德,臣無以為報,只能今生效犬馬于陛下,死而后己!”侯庸又要叩首。 “坐坐坐!”朱允熥拍拍對方的肩膀,背著手在地上踱了幾步,開口道,“王八恥!” “奴婢在!” “內庫里撥兩百匹棉布,一百匹絲綢給侯愛卿家里送去,另外.......” “皇上!”不等朱允熥說完,侯庸噗通一聲又跪下,大喊道,“臣萬死不敢奉詔!” “臣讀圣賢書為天子臣,清廉是臣的本分,做事是臣的職責。臣寸功未有,不敢當陛下如此厚賞!”說著,叩首繼續道,“皇上憐臣,臣銘記五內??蓢易杂煞ǘ龋噬县M可濫賞?” “又是個頭鐵的!” 朱允熥心中微嘆,扶起對方,“不是給你的,你給你家里!” “臣俸祿夠......” “夠什么呀?”朱允熥笑道,“就那么點俸祿,養家糊口都不容易,你七個兒子夠吃嗎?聽說你每月還從牙縫里摳錢出來,接濟老家的貧寒學子?!?/br> “侯愛卿,你這樣讓朕......有愧呀!朕身為天下富有四海,可你這種中正賢良的臣子卻生活清苦,你讓朕何以自處?老爺子的家法,朕現在改不得,國家的俸祿也不能因你一人而變。可朕從內庫中賞你些什么,也是朕的一片苦心,你必須受!” “男子漢大丈夫,活一輩子。官再大名聲再好,卻可憐家中老母一輩子粗茶淡飯,這就是真的孝了?在京師居大不易,柴米皆貴,難不成你接來了母親,還要她老人家跟著你受罪嗎?” 侯庸已經是哭出聲,“皇上啊皇上!您對臣......古往今來,未有人臣如臣者,能蒙天子如此機遇!臣粉身碎骨無以為報!”哭著,侯庸不顧朱允熥的阻攔,用力叩首。 “起來起來!”朱允熥拉著對方的手,看著對方的眼睛,“什么粉身碎骨?大明朝亡國了?朕要你好好的當差,好好的為國效力?!闭f著,笑道,“昔日你遠在地方,不在朕的身邊,不知朕的脾性。” “你說朕性情也好,說朕心軟也罷,朕就是這樣的皇帝。爾等大臣忠心為國,朕自然不會負你們!”(不好意思四爺,搶了你的臺詞?。?/br> “皇上!”侯庸已經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殿外,負責記錄朱允熥言行的起居郎。哽咽的在帝王起居注上,下筆如有神筆走龍蛇。 ~~~ 送走哭哭啼啼的侯庸之后,朱允熥換上輕便透風的衣服看著窗外默默出神。 “是不是該給官員們漲些俸祿了!不能想著馬兒跑又不給吃草??!” “可是國家看似稅收遞增,國庫充足。但若是開了漲俸祿這個先例,又要一大筆的開支!” “何廣義呀,早些把小倭那邊的銀山給占了,咱們大明缺銀子啊!” ~~~ 畫面一轉,且說侯庸帶著御賜的東西回家,整個侯宅之中一片沸騰。兩匹匹布一百匹絲綢,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財富啊。 這時代,織造物可比糧食值錢多了,等同金銀是硬通貨。 “俺的兒呀!”侯母摸著手中的絲綢,眼中含淚,“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好的東西呀!皇上對你,可真是..........” 侯庸攙扶著老母,在院子當中的石凳上坐下,低聲道,“皇上是賞您的,他知道兒子的俸祿不大夠用,怕您在京城受委屈,特意讓臣拿回來孝敬您!” “阿彌陀佛,祖宗保佑!”侯母雙手合十,虔誠的喃喃自語,“這可真是祖宗的蔭德??!” “這跟佛祖和祖宗有什么關系,這是君恩啊!”侯庸笑道,“兒子按您的吩咐,給皇上磕了許多頭,皇上聽說您身子好,也跟著高興呢!” “回頭俺做幾身衣裳,你給皇上送去!” “娘,皇上是天子,什么沒有!” “俺的針腳好著哩!”侯母有些氣結,在她看來若不這樣,仿佛就無法表達對皇帝的感激之心。 想了想,靠近兒子一些,開口道,“兒啊,恁現在是真出息了!” “俺路過濟南府的時候,人家知府帶著媳婦親自出來迎俺。直接把俺迎到人家的家里,人家媳婦還親手給俺做飯,給俺慌的喲!” 侯庸就默默笑著,聽著母親說話,沒有出聲。 “濟南的知府還跟俺告罪,說以前不知侯布政的娘在鄉下,不然早就去拜訪!”侯母說著,兩條腿盤了起來,“兒呀,人家說了你以前官大不假,可進了京城卻是登天?。 ?/br> “現在是啥侍郎再過幾年就是尚書,那可是丞相??!俺地個乖乖,丞相!那不是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嗎?” 侯庸苦笑,“娘,大明朝沒有丞相!” “都差不多咧!俺都打聽了,你那吏部,是幫著皇上掌管天下官員的。誰升官,誰貶官兒,都你說了算!” “娘!”侯庸板著臉,“可不敢胡說!” “兒!”侯母低聲道,“恁現在真出息了,恁看老家那邊,是不是也沾沾你的光?” 侯庸頓時愣住,這些年他之所以沒回家,除了卻是分身乏術之外還有另一層,就是不想回家之后,面對那些難以推脫的人情。 “恁看,這幾十年里咱家先是你爹犯事,是族里頭幫著出力出錢咧!后來你讀書,又是族里接濟的。當了官,族里給你拿的路費。俺在家里,都多虧你那些叔伯他們的照顧?!?/br> “以前娘不和你說這些事,可現在你是真正的大官了,要當丞相了。能不能幫幫親戚們,給他們找個事,穿穿官衣兒!”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作為兒子,侯庸在外人面前定要把自己的老母說成孟母一般的人物。可他心里知道,自己的母親見識不高,有些大是大非分不清楚。 但他也知道,母親所說的也不是錯。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男人發達了,就該照顧提拔自家的親戚。更何況,你家里不行的時候,人家可是掏心掏肺的幫你。 “娘!他們都......怎么就穿官衣兒了,他們沒有功名,怎么當官?這事兒子說了不算??!”侯庸苦著臉,“再說了,當官有什么好?兒子當了這些年官,還不是一樣的清貧?” 侯母頓時不高興,拍著鞋底說道,“兒,你娘是老,可俺不糊涂!種地的清貧和當官的清貧是一回事嗎?” “穿著官衣兒咋都比種地強吧!活著有人捧著手里有權,死了朝廷給立碑,給造牌坊?!?/br> “你這些年雖是清貧,可因你當著官兒,誰敢給咱們臉色看!不說旁的,和邊上村子爭山頭,他們都要讓咱們三分!” “當官的再清貧也是官,家里的晚輩在外邊不受欺負,沒人敢給眼色。再清貧,也是吃喝不愁。俺可是過過苦日子的,天下兵荒馬亂,老百姓連口吃的都沒有。餓死的只有百姓,可有當官的!” “再說了,這是光宗耀祖的事啊。咱家的親戚都做了官,他們的子孫后代再也不用在老家種地土里刨食!” “這事你必須幫,都是親戚族人,你出息了若是忘恩負義,俺以后都沒臉進墳塋地!人家從咱墳塋上過,都要吐唾沫!” “哎!”侯庸一捂臉,重重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