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諭，東宮皇太孫代天子檢閱京營，巡查春cao武備，公侯勛貴，都督將校等，如朕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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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數(shù)日前開始，京師城外沿棲霞山一側(cè)便開始戒嚴，騎兵晝夜游弋往來不停。閑雜人等，若無五軍都督府或兵部的文書，敢擅闖此地者，殺無赦。

    有感于歷代盛世之后的武備松弛，大明立國開始最精銳之京營官兵，每年兩次會cao。春cao，乃是大規(guī)模檢閱和考察。秋cao，則是全軍比武，選拔軍中悍勇超凡之人。

    去年老爺子身體不好，秋cao就耽擱了。所以今年的春草，上至勛貴公侯，下至尋常士卒都極其看重。

    大明立國未久，尚武成風。歷年大戰(zhàn)都是橫掃賊xue，以至于軍中滿是驕兵悍將。

    武人不比文人，用文章做官。而武人若不打仗，便無用武之地還要大量的耗費國家錢糧。自高麗之戰(zhàn)后，京營官兵休整已久，從上到下都盼著，能再一展身手。

    春cao所在之地，方圓十數(shù)里之內(nèi)，營壘連橫，戰(zhàn)旗招展，陣勢森嚴，與戰(zhàn)時大營無異。官兵鐵甲在身，刀槍出鞘。

    遠遠望去，大營之中數(shù)個如刀切豆腐一般整齊的萬人方陣無聲肅立，氣勢恢弘。從天空俯瞰，到處一片耀眼的盔甲反射光澤，令人不敢直視。當真是，無雙雄風，大明虎賁。

    大軍最前方，碩大的大明戰(zhàn)旗之下，數(shù)十位穿著鐵甲的大將騎馬端坐，眺望遠方。

    最前頭，是開國公常升，魏國公徐輝祖，身后是幾位副手，駙馬都尉梅殷，李堅。大將瞿能，平安，盛庸。平羌將軍寧遠侯何福，江陰侯吳高，指揮使莊德，周興，劉真等人。

    這些人都是大明的中生代將領(lǐng)，從小聽著父輩故事長大，成人后投身軍中，多次參與大明對外戰(zhàn)爭，如今已能獨當一面，是軍中的中流砥柱。

    自藍玉案之后，軍中老將勛貴等，漸漸的退居幕后，不在作為統(tǒng)兵大將。此次春cao，要出風頭的就是這些正值壯年的年輕人。其實即便是朱允熥自己，也不愿意軍中都是老臣統(tǒng)兵。

    而以宋國公馮勝為首的老臣，則俱是穿著御賜的蟒服，策馬在另一邊。

    不過，他們雖然人老，可嘴卻不閑著。

    景川侯曹震看著那邊無聲肅立的常升等青年將領(lǐng)，不屑的撇嘴，“各位哥哥，在咱看來，這些后生都是樣子貨！瞅瞅，各個裝模作樣繃著臉，憋著氣，有啥用呀！”

    “這就是練兵，若真是大戰(zhàn)來臨，統(tǒng)兵官都這么緊張，沒個好笑臉，下面的二郎們，還不他娘的褲襠里都是汗，球都泡囊了！”

    他大咧咧的說著怪話，引得周圍一片哄笑。人老不服老，偏愛對后生晚輩指指點點，人之常情。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武定侯郭英看看左右，腦袋晃了半天，開口道，“什么老虎配狗！”

    永平侯謝成笑道，“四哥，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對，就這話！”郭英一拍腦門，“這幫后生是咱們眼皮子下面長起來的，處處都學咱們。可是學的不像，真要兩軍交戰(zhàn)，擺開陣勢，咱們這些老兄弟，都是有說有笑，混不在乎。”

    說著，一指那邊，“你看他們現(xiàn)在，如臨大敵呀！！”

    郭英在軍中威望甚高，年輕時曾是老爺子的宿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一開口，周圍紛紛附和。

    一群即將退居二線的老頭，嘲笑那些雄心壯志的新生代。

    另一邊，開國公常升胯下戰(zhàn)馬忽然蹄子動動，隨后甩甩脖頸上的鬃毛。

    “吁！”常升安撫一下，回頭看看身邊的伙計們，正色道，“都打起精神來，一會殿下來了，可不能看著咱們拖泥帶水的！”

    副將盛庸是個爽朗的漢子，開口笑道，“鎮(zhèn)臺放心，二郎們都憋著氣兒，讓殿下好好瞧瞧呢！”

    軍人靠的就是軍功說話，他們有沒有軍功，要看君王想不想讓他們一展身手。此處的人人都知道，大明朝雖然現(xiàn)在老爺子建在，可卻是皇太孫當家。

    諸開國勛貴以老，以后就是他們在軍中大展拳腳之時。新君新將，國朝新氣象。

    “來了！”徐輝祖遙指前方，正色道，“皇太孫的車架......不對，不是車架！”

    遠處，突然傳來陣陣馬蹄，以及讓人睜開不眼睛的光芒。

    諸將瞇著眼睛，朝前望去。

    當先，一桿巨大的龍旗出現(xiàn)在視線中。隨后上千騎兵，簇擁著這桿大旗，沖鋒而來。

    霎那間，煙塵滾滾，蹄聲如雷，山川震動。騎兵身上的盔甲，反射出的光澤，猶如耀日。

    龍旗之下，一匹全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戰(zhàn)馬上，馱著身著金甲金盔，披著披風的皇太孫。

    既然是檢閱軍隊，朱允熥便沒有乘坐車架，而是換了甲胄，策馬而來。

    他在馬背上脊背筆直，身體隨著戰(zhàn)馬的前行微微晃動，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拎著鑲嵌寶石的玉柄馬鞭。

    “臣等，恭迎皇太孫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歲千歲！”

    片刻之間，朱允熥的馬前跪滿了大明的將領(lǐng)們，無論是新生代還是老臣，都伏地叩拜。

    “唔！”朱允熥緩緩點頭，解開臉上的鎖子甲面罩，笑道，“諸位甲胄在身，不必多禮！”

    說著，欲翻身下馬。

    李景隆搶先一步，從身后的侍衛(wèi)里出來，牽住朱允熥戰(zhàn)馬的轡頭，在戰(zhàn)馬的眼前做著手勢。

    那戰(zhàn)馬極為溫順，前腿微屈，身體緩緩的跪倒，朱允熥略微抬腿，便從戰(zhàn)馬上下來。

    朱允熥左手按刀，右手拎著馬鞭，走到諸俯身的將校面前，笑道，“孤今日來，是看大明將士們雄姿的，不是看你們磕頭的，常升！”

    “臣在！”

    “春cao演練，何時開始？”朱允熥問道。

    “殿下一聲令下，三軍齊發(fā)！”常升肅然道。

    “去準備吧！”朱允熥又是一笑，朝搭建起來的點將臺那邊走去，順便，對那些勛貴老臣們招手，“諸愛，隨孤一起登臺，看看大明兒郎們的英姿！”說著，又揶揄的笑笑，“你們這些老前輩，也給這些后生晚輩，指點指點！”

    諸老將大笑，跟在朱允熥身后。

    “殿下，酒是陳的香，姜是老的辣！”景川侯曹震笑道，“若將來殿下要征討誰，千萬別忘了老臣！不是臣跟您吹大氣，別看老臣老了，可真兩軍對陣，這些后生，未必是老臣的對手！”

    朱允熥一笑，沒說話。

    而宋國公馮勝則是橫了曹震一眼，“你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還爭強好勝啥？”

    曹震也不怕他，反聲道，“誰說我老了，跟殿下打高麗的時候，我第一次抄刀子沖上去的，第一個沖進高麗王宮。”說著，又大聲道，“馮大哥，送給你那幾個高麗美女，就是那次搶來的！”

    “殺才！”馮勝老臉一紅，不在說話。

    而朱允熥一直笑呵呵的，此時開口道，“不是不用你們，諸位打了一輩子仗，此時也該享享了。在后面看著，指點下后生晚輩發(fā)揮余熱。將來若真有什么戰(zhàn)事，要你們出馬，孤自然會想到你們！”

    一行人登上點將臺，腳步極快。

    快到誰都沒注意，朱允熥的隨行隊伍之中，跟著一個氣喘吁吁的胖子。

    朱高熾擦了把頭上的汗水，看著朱允熥的背影，咬牙切齒。

    自己好端端在宮里讀書，皇太孫非要拉他出來看京營春cao。這一路上，不得坐車只能騎馬，差點沒顛死他。

    到了地方之后，那些老將，新人對他這個燕王世子，都好似沒看見一樣，沒人搭理他。

    “呼！呼！”朱高熾喘著粗氣。

    “世子，殿下對您招手呢，您快著點！”李景隆在后面笑道。

    朱高熾抬頭，果然朱允熥在點將臺上對他招手，無奈之下，他只能硬生生擠出幾分笑意，心里卻道。

    “你他娘的這是借著閱兵，跟我顯擺軍威呢！”

    “哎呦，可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