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名聲
“哪怕勤給一些,每次也要少給!” 城外的災民,終于吃上了救濟糧,盡管面對披甲帶刀的軍兵,沸騰的人群還是有些控制不住。真是人潮洶涌,宛若海潮。 有些災民已是餓得狠了,根本不顧米粥的guntang,臟兮兮的手抓著粘稠的粥,就往嘴里送。 朱允熥站在城墻上,看著這一幕,對身邊的人說道,“他們中有的人,餓了許多日子。若是多給的話,可能直接就撐壞了。粥里記得要放鹽,有了有鹽,才有力氣!” “還有,盡快把他們分隔開。有病的趕緊醫治,要給他們干凈的水。還有給他們衣服,鞋子。” “對了,那些賣掉的孩子女人,追回來沒有?” 他不住的,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其實手下人已經在辦的事。 不是他啰嗦,而是他現在的心情,十分不落忍。 其實,鞏縣的百姓本可以少受一些苦。造成他們今天這樣的罪魁禍首,除卻洪水之外,人禍才是關鍵。 有道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一個惡官能禍害死無數百姓。 身處災區,親眼見到這些景象,朱允熥才深刻的明白,老爺子為何那么痛恨貪官污吏。 忽然,城下排隊的人群中一陣sao亂,一個剛打了粥的小女孩直接被擠了出去,摔倒在地上。跟她一同摔倒的,還有她手里的粥碗,那濃稠的米粥。 “俺的粥!”女孩哭著,就跪在那里,雙手無助的把米粥還有地上的泥土,都裝進碗里。 而把女孩擠出隊伍的漢子,直接被幾個兵丁拽了出來,連著刀鞘沒頭沒腦的對他砸落。 “日你娘,讓你擠,讓你搶,早晚都給你,急個球?” 帶人看守粥棚的王德順罵了一聲,悄悄往城頭看瞄一眼,馬上把小女孩扶起來,“妮兒,白撿了,叔再給你盛一碗!” “那可是糧呀!”女孩哭得撕心裂肺,“白瞎啦!” “揍他狗日的!”王德順回頭看那被打的漢子,大聲道,“都在排隊,就他擠,揍他!” “白打了,白打了!”漢子求饒道,“軍爺,俺也餓呀。多少天,都沒見過米粒兒啦!” 城墻上,看到這一幕,朱允熥的臉色頓時冷峻起來,回頭怒道,“周晉亨呢?還留著干什么?”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周晉亨,還有那些城內狼狽為jian的官員。 李景隆開口道,“原定是放糧之后,現在臣馬上讓人去辦!” 朱允熥哼了聲,“記住,不能太便宜他!” “臣遵旨!” 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周王朱橚無聲后退兩步,拉開距離。 他在京師讀書的兒子,來信寫道。 皇太孫年紀漸長,威勢更重。宮中,除卻幾位尚小的藩王之外,無人再敢和皇太孫隨意說笑。 太孫殿下看似仁和,實則性格剛毅,與陛下有幾分相似。 ~~~ 鐺鐺鐺! 一個時辰之后,所有百姓剛領了粥吃過,突聽得粥棚的位置響起銅鑼。災民們不明所以,再次圍了上去。 王德順拿著銅鑼,站在兩張疊起來的桌子上,大聲說道,“諸位鄉親,俺有話說!” 災民們都認得他,知道他是個官,所以都側耳傾聽。 “其實,城里不是沒糧給你們吃!”王德順扯著脖子喊,“朝廷早就給咱們送來了救濟糧食,是縣令周晉亨捂著不放,不許給你們開倉放糧!” 百姓們先是沉寂一下,緊接著就跟野火燎原一般,破口大罵起來。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皇太孫御駕在此,抓了那些貪官污吏。一時間污言穢語橫行,數千人同時咒罵著周晉亨的祖宗十八代。 “不單是糧食,藥材,鹽,布匹等物也早就送來了。在縣衙的倉庫里堆的跟山頭似的,可周晉亨就是不讓分給大家用!”王德順繼續吼道,“他狗日的不許災民用,倒是城里當官的可以隨意拿! “不但拿了,他們還串通何家等大戶,要把那些物資轉手給賣了,讓咱們喝西北風去!” 霎那間,災民們的咒罵從野火燎原變成了山呼海嘯。每個人都紅著眼,扯著喉嚨,發泄著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 “皇太孫殿下英明神武,抓了這些貪官兒,還咱們朗朗乾坤!”王德順喊得嗓子都有些啞了,“他下令,當著大家伙的面,把周晉亨等貪官,凌遲處死給大伙出氣!” “好!”災民們群情激憤,大聲叫好。 但叫好聲,卻馬上變成了沉寂。 吱呀呀車輪響,數輛囚車從城門中拽出來。車里剝得跟光豬一樣的,正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爺們。 有貪贓的縣令,有教諭,有指使家奴隨意去拿賑災物資的典史等,還有城內的幾家大戶,商人。 可以說,縣城內那些串通一氣的人,都在這里了。 所有人都目送著,囚車被推到了臨時搭建的高臺前。大伙都咬著牙,憎惡的看著。 “打他狗日的!” 突然,一聲咒罵響起,一個老漢挖起一塊地上的泥土,沖著囚車扔了過去。 緊接著災民如潮水,瘋狂的前涌。面對官兵的阻攔,他們竭盡所能的伸出雙手,似乎要在那些囚徒的身上,挖下一塊rou來。 鋪天蓋地的泥土襲來,讓人避無可避。 囚車中,那些瑟瑟發抖,被堵住嘴的囚犯,驚駭欲絕。 砰,一聲炮響,災民們畏懼的退后。 面前來了一隊鐵甲衛士,他們知道那是皇太孫的護軍。 傅讓登臺,看看臺下,大聲道,“帶人犯!” 周晉亨等人,被抓豬一樣帶到臺上,按著跪倒。他們想掙扎,可是手腳都被綁著。想喊,可是他們的嘴堵住發不出聲音。想看,連眼睛都被蒙住。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現在輪到他們嘗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 “驗明正身!”傅讓又大喝一聲,帶證人前來指證。 “查驗無誤!” 傅讓站在臺上,朗聲道,“茲有罪官周晉亨等喪心病狂泯滅人性,殘害災民見死不救。古往今來,未聞有如此禽獸之者。故,施以極刑,替天行道!” “行刑!” 話音落下,幾個軍士上前,直接把周晉亨幾人綁在了柱子上。 然后,幾張漁網直接罩在他們光溜溜的身上,再用力拉緊,讓他們身上的肥rou突起。 被綁著的囚徒竭盡全力的掙扎著,使得那些突起的肥rou也跟著亂顫。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團白花花的蛆。 是的,他們本就是蛆! 噗,充當儈子手的軍兵,往手中的利刃上噴口酒。 然后,一刀割下。 白嫩的身體上,殷紅的血水如柱,泊泊流淌。 “好!”高臺下的災民們,爭先恐后的往前擠,眼中泛著炙熱的光。 一片一片,rou被割下。 災民們盯著那些rou,陷入瘋狂。 按理來說,這等罪大惡極之人,凌遲之后的血rou,要分給百姓。但臺上的儈子手,卻遲遲沒有動作。 漸漸的那座高臺,被血色浸染。鮮紅的血順著高臺,流到了地上,融合在泥土中。 第一排的災民們,在地上胡亂的抓著,把帶血的泥土狠狠的揉捏。 城墻上,朱允熥身后的侯庸強壓心中不適,開口道,“雖說他們罪大惡極,但這等酷刑有傷人和!” “人和?”朱允熥冷笑,“百姓非性命耶?他們輕飄飄的死了,百姓心中的惡氣,怎么出?” 侯庸吃了個釘子,躬身繼續道,“臣的意思是,行刑時殿下不必親自在場。此事,終究是對殿下名聲有累!” 朱允熥轉頭,收回目光,“孤要的是大快人心,不是名聲!” 突然,城外爆發驚天的吶喊。 數千災民對著城頭跪拜,“皇太孫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