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變天
呃! 突然,老爺子從夢中驚醒。 龍床的帷幔中,老爺子的眼神銳利,似乎還在回味著剛才的夢境。準確的說,是回憶著,回憶中的點滴。 那夢,其實也不是夢,只不過是隱藏在他內(nèi)心深處,遙遠的回憶罷了。只不過這些年,一直藏在心里,不愿想起不愿提及。 當年那個為了大帥位子徹夜難眠的朱重八,已經(jīng)是大明的皇帝了。他那些老兄弟,幾乎也都死完了。有的是死在了戰(zhàn)場,有的死在牢房。 剩下的,也就是那個年輕的,野心勃勃的藍玉。 忽然,腿上傳來酸脹難耐,刺痛內(nèi)心一般的疼痛。 一生百戰(zhàn),晚年全是舊傷。一到刮風下雨,就跟刀刮似的疼。 老爺子揉著自己腿上的關節(jié),嘴里喃喃自語,“要變天了!” 突然,喉嚨和胸腹之間,傳來抓心撓肺的刺撓。 咳,咳,咳,咳! 老爺子再也忍不住,低頭猛烈的咳嗽起來。 一陣咳嗽之后,掌心中都是濃稠的黃色的痰。與此同時,一陣讓人頭暈目眩的眩暈無力,開始在身體上蔓延。 “老了!” 老爺子無力的嘆息,靠在床頭。 他想再活十幾年,再看看自己的重孫,可是他知道,他堅強的外表之下,其實是千瘡百孔的身軀。年輕時的傷,老了都是病。 “皇爺醒了!”帳外,傳來樸不成的聲音。 老爺子把手伸出去,任憑對方小心的給他擦手,沙啞著問道,“什么時辰了?” “剛五更天!”樸不成仔細的擦去老爺子的手上的液體,“皇爺,奴婢傳御醫(yī)..............” “治得了病,治得了命嗎?人老了,命也老了!”老爺子抽回手,“再說,就那些庸醫(yī),沒病他們也能看出病來!苦藥湯子灌幾碗,神仙也扛不住!” 帳外沉默一下,“不如,奴婢把順氣的丸藥給您拿一丸!昨晚上,您咳的厲害!” “嗯!”老爺子點頭,“給咱來碗濃茶!” “皇爺,才五更天,您不再睡會?”樸不成擔心的問道。 “不睡了!”老爺子撩開帷幔,“讓蔣瓛滾進宮來!” ~~~~~ 天,還沒亮。 殘月朦朧,半現(xiàn)半藏。 蔣瓛跪在老爺子寢宮門口外,五體投地,只有撅著的屁股,高過門檻,好像條狗。 老爺子披著被子坐在龍床上,似乎在看著窗外的殘月,“讓你辦的事,辦好了沒有?” 天還不亮就被叫進宮,蔣瓛大概猜到了什么事。老皇爺現(xiàn)在的脾氣,真真是喜怒無常。 “回皇爺,臣已經(jīng)辦妥了!”蔣瓛叩首道,“叩闕案蘇州知府招供,是走了藍玉門路,詹徽首肯,他才在蘇州當了蘇州府。在任期間,每年都給涼國公,詹徽的府上.........” “你越來越不會辦事了!”老爺子淡淡的打斷。 可是,蔣瓛心里卻如遭雷擊。 皇爺對他辦事不滿意!他一直奉命,暗中搜尋藍玉等人的罪狀。可不法或者張狂是有的,但罪狀還真是.......而且老皇爺是讓他在暗地里干,沒讓他大張旗鼓的羅織罪名。 “這點事你都辦不好!”老爺子繼續(xù)說道,“這算什么罪名?誰還沒個門生故舊,誰還沒走過人情?不就是每年送些絲綢嗎?要這么說,大明朝的京官冰敬炭敬也都是貪贓?咱要辦成鐵案,這個罪名不能服眾!” 當當,蔣瓛重重叩首,“臣明白了,臣這就是去辦!” “指望你,黃花菜都涼了!”說著,啪地一下,一本奏折扔到了蔣瓛身邊,老爺子繼續(xù)說道,“這是歷年來,藍玉私下里埋怨咱的話。這是歷年來,和他來往密切,跟他抱成團的官員名單。” 說著,老爺子的眼神,終于落在了蔣瓛身上,“先抓幾個人,讓他們告藍玉謀反,隨后你在朝會上直接參他!” 我參?涼國公謀反? 瞬間,一股涼意直接從頭頂?shù)轿舶图猓?/br> 可是蔣瓛別無選擇,“臣遵旨,臣就去辦!一定辦成鐵案!”說著,蔣瓛猶豫一下,“只是............” “你現(xiàn)在,越活越回去了,要說什么痛快說!”老爺子不悅道。 蔣瓛抬頭,開口說道,“小主子那邊...........?畢竟他和藍玉是............” “你活膩了!”老爺子怒道,“這是你能cao心的事嗎?” “臣知罪!” 老爺子看了一會兒,壓下怒氣,“不過你能想到這個關節(jié),證明咱還沒白養(yǎng)你一回。什么時候參藍玉,你等咱的口諭。” “臣明白!” “還有!”老爺子抬起一只手,“咱問你,藍玉侮辱元主妃子的事你知不知道?” 頓時,蔣瓛差點嚇死。 “臣,真是不知道!”蔣瓛又連連叩首,“陛下,臣是您的私臣,若臣得知,怎會不報于陛下!” “呵,這事咱都知道了,你不知道?”老爺子笑起來,“剛還說沒白養(yǎng)你!” 蔣瓛如何能不知,他可是錦衣衛(wèi)的指揮使。他是真沒想到,明明紅得發(fā)紫的大將軍,怎么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釘,rou中刺了。 他不是不報,而是沒來得及報! 他不是不報,而是有人威脅他,不能現(xiàn)在報! “算了!咱不問了,惹一肚子氣!”老爺子又笑笑,看著蔣瓛,“這事,寫進他的罪狀,明白嗎?” “臣,遵旨!” “滾!” “臣告退!” 蔣瓛背對著殿門,緩緩爬了出去。 “樸不成!”等他出去之后,老爺子緩緩開口。 “奴婢在!”樸不成悄然立在老爺子身邊。 “這狗東西,不能再留了!”老爺子閉目說道,“你尋摸尋摸,看看誰能接替他!” “奴婢瞧著何廣義還算踏實,而且和小主子那邊走得近些!”樸不成笑道。 “嗯!”老爺子點頭,“他是個知道分錯了,而且他戰(zhàn)死的老子是咱的干兒子,你去辦吧!先別透風!” “是!” 忽然,轟隆一聲。 一道閃電劃破殘月,金蛇亂舞之下,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這雨來的如此的快,如此的急,讓人猝不及防。 大雨如幕,遮蓋天地。 東宮之中,朱允熥起身走到窗口,看著窗外的大雨。 “這么大的雨,百姓的秧苗,要遭殃!” 朱允熥有些憂心的說道,正是春耕時節(jié),小雨可潤大地,大雨卻會成災。 “王八恥!” “奴婢在!” “讓戶部,工部的人到東宮來見孤!”朱允熥看著大雨說道,“還有,傳孤的口諭給各河道衙門,各地布政司,各地若春耕不順,馬上奏報!” “遵旨!” 可是馬上,王八恥去而復返,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老樸!”朱允熥笑道,“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老奴參見殿下!”樸不成規(guī)矩的行禮叩拜,起身后笑道,“陛下讓老奴來傳旨。” 傳旨? 爺倆之間,什么時候用的著傳旨了! “殿下無需行禮,皇爺?shù)目谥I!”樸不成笑道,“清明快來了,皇爺說讓您回中都,祭祖!” 清明? 朱允熥有些納悶,還遠著呢?這是祭的哪門子祖? 是不是,老爺子要干啥事,必須把自己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