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天又下起了雨，狂風大作，雷聲轟鳴。

    一個來不及跑回家的老人領著小女孩沖進亭子，拉起衣擺給她擦著頭上的水，打電話讓家人送傘下來。

    小女孩好奇地看著亭子另一邊：“哥哥你也沒傘嗎？我有好多好多，可以借給你。”

    陸序愣了愣，反應過來是在和他說話，笑著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沒多久兩人便被家人接走，消失在遠處的樓棟前，視野所及之處，又只剩他一道身影。

    雨越下越大，灑進亭子里，很快就將他的衣服打濕，他卻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靜靜看著不遠處那道單元門。

    從那里進去，上到七樓，便是她的家。

    早在高中時，他就跟著她偷偷來過好幾次，趁她父母不在，一起做過飯，一起在陽臺看過電影，在她床上，在客廳的沙發上，留下過無數歡愛的痕跡。

    甚至，他至今都還記得單元門的密碼。

    只是來了這么久，在樓下看了這么久，卻一直沒勇氣走過去。

    無論換什么號碼打她電話都被掛斷拉黑，加她微信也沒回應，這已經是能找到她的最后一種方式。

    可是心里又隱隱知道，她不會在里面。

    既然是在故意避著他，又怎么可能回這個連他都知道的地方？

    何況，就算她真的在，等他見到她，又能說什么？又會得到怎樣的答案？

    手機振個不停，是大哥打來的，他猶豫了一下，選擇接通。

    “你去哪了？都快吃飯了，怎么還不回來？”

    動了動唇，他還是把想問的話憋了回去：“有點事，不回來吃了。”

    “又去找她了吧？”那邊傳來聲嘆息，“誰跟你說的話都不信，偏信她的，她騙你的還少嗎？”

    沉默幾秒，陸序淡淡道：“沒什么事我先掛了。”

    “等等。”陸則聲音低沉，似乎又嘆了口氣，“你去過思捷了？”

    陸序沒答。

    “梁皓都告訴我了。既然你知道她在思捷實習，那我也不瞞你了，她現在，是霍嘉聲的女朋友。”

    陸序猛然愣住。

    天空中雷聲依舊，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來，讓他漸漸聽不清電話那邊的聲音。

    難怪霍嘉聲突然對他這么大敵意，難怪已經連續好幾年沒招實習生的思捷會讓她一個大叁學生去給霍嘉聲當秘書。

    遲予，秦悠揚，霍嘉聲，全是她男朋友。

    甚至，不是一個接一個地換男人，而是同時……

    不！

    他猛地搖搖頭，她不是那樣的人，肯定不是。

    昨天在樓道里，她說的那些話，她看他的眼神，那樣委屈的眼神，不可能是假的。

    “哥……”

    難道連你也要騙我嗎？

    陸則直接掛斷電話，卻很快發來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女正親密擁吻在一起，哪怕只露出側臉，也能確定就是孟云意和霍嘉聲。

    【趕緊回來，我等著你吃飯，少做傻事】

    真的是傻嗎？

    靠著柱子闔了闔眼，陸序將手機攥緊，卻還是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道熟悉的身影從另一個方向走來，消失在那道單元門里。

    心中潛藏的恨意一下涌上心頭，陸序攥了攥拳，卻還是把一切憤怒都壓下去，努力用理智思考著。

    秦悠揚來這里，肯定是找她的，所以，她真的在里面？

    可如果她在里面，是不是說明，她根本就沒有刻意避著他？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懷疑？

    昨天的秦悠揚，明明是等在樓道外捉jian的，他們之間明明也出了問題，難道還能一如往常嗎？

    不知不覺間，他已淋著雨走過去，輸入了記憶中那串數字。

    單元門“鐺”一聲打開，猶豫片刻，他終是拉開門走進了電梯。

    七樓很快就到，一共就兩戶人家，他清楚地記得她家的門牌號，甚至門的顏色和材質。

    而此刻，那道門并未徹底關閉，敞開的縫隙里，傳出他最熟悉的呻吟。

    一聲接著一聲，忽高忽低，嬌媚而誘人。

    那樣的語氣，那樣的喘息，光聽著就知道她此刻有多愉悅。

    呆呆地站著，聽著，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場景，他忽然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在夢里。

    叁年前，他也是這樣，自己打開單元門坐電梯上來，看到了沒關緊的門。

    原以為是她知道他要來，故意給他留的，可他還沒拉開門，里面就傳來她肆無忌憚的尖叫與呻吟。

    那時候的他，根本就不敢相信，還一直給她找理由，或許，她是在自慰，或許，她是在播放從前的錄音，甚至，那根本不是她的聲音，是他聽錯了。

    直到男人的粗喘傳來，直到他推開門，看到沙發上衣衫不整的兩個人，看到那男人的性器正深埋在她腿間。

    這叁年來，那一幕一直是他的噩夢，最不想回憶，卻又最難忘記的噩夢。

    如今，過去了這么久，一切又都在眼前重演，他真的還要推第二次門，親眼看到第二個噩夢嗎？

    叁年前至少還有立場去質問為什么，至少還能把那個男人打得鼻青臉腫，現在，他有什么資格？

    聽著接連不斷的呻吟，他忽地咬著牙笑了笑。

    一切都不過是自己一廂情愿的幻想罷了。

    以為她有苦衷，以為她不是那種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人，為此不惜懷疑父親，懷疑大哥，甚至荒唐到為她的劈腿找借口，覺得她是不得已才故意演戲給他看的。

    多可笑啊。

    不僅傻，還蠢，蠢得無可救藥。

    腳步聲響起，電梯慢慢合上。

    聽著門外傳來的動靜，秦悠揚終于緩緩松開手機，關掉錄音，無力地靠在墻上，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發呆。

    錄音是孟云意以前發來挑逗他的，鑰匙是互相放在對方家里備用的，兩家人的房門密碼也是彼此都知道的。

    從他發現陸序那一刻，一切就都在他的算計中，就如叁年前那樣。

    可是，他和孟云意，他們兩家人，都已經是這樣好的關系了，為什么還需要他去算計？

    為什么這些年來，他總是如履薄冰，每天都睡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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