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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打到第三個,才被接起:“抱歉啊,剛車上太吵了,沒聽到?!?/br> “你在哪里?” “牛街?!?/br> 司柏燃開車趕到牛街,夏煙正在一家店前排隊買荷葉甑糕,看到他來了,回頭沖他笑笑。 她以前經常這樣笑,沒有攻擊性卻帶著距離感的笑,溫溫柔柔又清清冷冷。 但她不會對司柏燃這樣笑,她在他面前笑時,都很真誠,笑意直達眼底。 司柏燃察覺到這種變化,他的心臟處泛起酸澀和疼痛,一點點擴散開來。不過他牽起唇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她身邊。 正好排到了夏煙,她買了兩斤荷葉甑糕還有蕓豆糕,待工作人員包裝好后,付了錢拎起袋子。 兩人坐進車里,沒急著走。 “怎么想吃這個了?” 夏煙拆開一盒,把勺子遞給他:“你嘗嘗。” 司柏燃依言吃了幾口,糯米很軟,還加了厚厚的一層棗泥。之前家里買過,但他都沒怎么吃。 牛街是北京很有名的一條街,以前是回族的聚居地,現在北京人常來這里買牛羊rou和清真小吃。 夏煙舀了一勺放進嘴里,開口:“以前我家就住在這附近?!?/br> 她很少說自己以前的事情,司柏燃靜靜聽著,預感到她要說什么。 “她很喜歡吃這個甑糕,我爸也喜歡吃,他是西安人嘛?!?/br> “這家伊寶甑糕開了沒多久,我家就搬家了,搬到了一個很高檔的小區,不過她還是經常讓家里司機來這里買。” 她不再說話,盯著塑料盒子里的甑糕,一口接著一口地吃,眼圈紅紅的。 “煙煙?!彼景厝计D難地開口,“你還有哪里想去的?我陪你去?!?/br> 夏煙放下勺子,抬頭看他,想了想說:“司柏燃,你陪我去坐一趟88路車吧?!?/br> 88路車來得很快。他們投幣上了公交車,周末車上人很多,但幸運的是最后一排剛好空出兩個座位。 他們坐在一起,在司柏燃有限的記憶里,他只坐過那么一兩次公交車,車內空氣不流通,他把窗戶開大了一點。 他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 “這路車以前叫626,我搬去長沙后,它才改成88路。” 剛回北京那年,她站在那里等626,怎么等,都沒等到。 夏煙繼續說道:“她其實很懶,周末也總忙著打牌不怎么管我,就把我送到舞蹈班里?!?/br> “不過她喜歡看書,偶爾心血來潮,會帶著我去圖書大廈,就坐的這一路公車?!?/br> 公交車在夏日的午后走走停停,惱人的陽光透過車玻璃照進來,司柏燃坐在窗邊,伸出手,替夏煙擋住那陽光。 他的手一直舉到公車到達西單商場站,才落下。 夏煙拉著他,下了車。 西單附近有好幾家大型商場,周末的人流量很大,車子擁擠著行駛在路上,不時發出一聲煩悶的鳴笛聲。 矮樹投下稀稀疏疏的陰翳,他們尋著樹蔭走,拐了個彎,又走了幾百米,才到了圖書大廈樓前。 夏煙抬頭望向那熟悉的幾個題字,胸腔中情緒翻涌。 成年人的痛苦和委屈,咽不下去是可以生吞的。 她轉頭去看司柏燃:“進去看看嗎?” “走吧。” 暑假期間圖書大廈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在賣青春文學和中外小說的樓層,許多年紀不大的學生,拿著本書席地而坐,看得如癡如醉。 夏煙見到這熟悉的一幕,不禁輕笑了起來。 “我以前就這樣?!毙〉臅r候的煩惱很簡單,快樂也很簡單,抱著一本書坐在地上看一下午也很快樂。等讀到結局,就像是經歷了一遍主人公的人生。 而那坎坷的、復雜的、悲痛的人生,當時只存在于小說中。 司柏燃看著她,忽然說:“如果我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br> 早一點,參與到你的成長中。 在你家庭發生變故時,我可以陪著你,可以提供一點幫助,好讓你不要那么難過,不用一個人承受那么多。 “我以前見過你的?!毕臒熣f,“你鋼琴彈得很好。” 不過那時,他是天之驕子,是云端上的人物,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司柏燃強壓下心頭的情緒,伸手隨便從書架上抽了本書,是本藍色封皮、裝幀很典雅的書,叫《花田半畝》,他沒聽過。 夏煙想了想,“看會兒書吧,回去也沒意思。” “哦,你要是有工作,就先回去吧,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br> “沒事兒,我在這兒陪你?!?/br> 這本書的作者,是梁曉聲的學生,長相很蘿莉,二十出頭的年紀便因為絕癥去世了,出版社拿這作為噱頭,大肆渲染。 司柏燃看完簡介后,便沒對這書抱有希望,他隨意翻著,卻忽然被其中一句話擊中—— “生命是跌撞的曲折,死亡是寧靜的星。” 他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夏煙,年輕的女孩兒戴著棒球帽,遮住了半張臉,黑發溫順地從肩頭滑落,她的目光專注,近乎虔誠,一張臉瘦得幾乎脫相,卻依舊比常人美上好幾分。 此刻,司柏燃心想,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平靜的、沒有任何沖突和傷害發生的此刻。他們就在夏日的午后安安靜靜地看本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