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震驚的神情，他笑容甜美，“前幾天我就告訴了安琪拉我是她的父親，她很驚訝，說為什么母親還沒告訴她呢，我說母親還沒想好怎么告訴你，但我確實是你的父親。她哦了一聲，就接受了。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或許早就看出了端倪，但什么都不說，當(dāng)然她還小，也不知道怎么說?！?/br>
    “你是否愿意將安琪拉養(yǎng)在大皇后名下？”他話鋒一轉(zhuǎn)，忽然道，“這樣安琪拉就能擁有公主的頭銜。她是我們的非婚生女，按常規(guī)是不能被稱公主的。”

    她一下震住，隔了會兒才道：“大皇后擁有我兒子還不夠，還要搶走我女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178章

    “安琪拉仍被養(yǎng)在你身邊，只是放在大皇后的名下，也就是大皇后名義上的養(yǎng)女?！彼f。

    “有什么區(qū)別嗎？”她問。

    他淺淺一笑，“她得喊大皇后叫母后，只能喊你叫母親?！庇盅a充道：“你兒子也會這樣喊你，他開始說話起便稱呼大皇后為母后了?！?/br>
    “母后和母親的區(qū)別是什么？”她問出一個關(guān)鍵性問題。

    “母后是正統(tǒng)的母親，是血統(tǒng)和家族名譽上都認(rèn)可的母親。孩子們可以不聽母親的話，但必須聽母后的話，否則視為不孝，會被垢病?！?/br>
    “那母后要他們?nèi)ニ?，他們也必須去死嗎？?/br>
    “從常理來說，是的，但是通常不會發(fā)生。你看，我從一出生起就被各種限制，掌握皇權(quán)的女人也掌握著我的生死，控制我的行動，我不一樣也活得好好的，還能不顧一切娶你。”

    他是在暗示她任何事都有漏洞例外。

    可她不想去幻想所謂漏洞和例外會發(fā)生在她和安琪拉身上，她和他掌握的資源也是不一樣的。

    “不，我不同意?！彼x正言辭地道，“不同意安琪拉養(yǎng)在大皇后名下，我寧可她一直被人稱作小姐，也不愿她獲得一個生死被掌控他人手中的公主頭銜?！?/br>
    他不疾不徐地道：“就算她沒有公主頭銜，生死也不一定不在他人的掌控中，關(guān)鍵是在另一方面?！?/br>
    她一時語塞，但仍堅持，“我不同意?！?/br>
    他無可奈何地站起身，吻了下她的臉龐，“好吧，寶貝，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多年以后，喝得醉熏熏的安琪拉大剌剌地對他人說道：“那時我父王還以為我母親會改變主意，過不了多久就讓我做大皇后的養(yǎng)女，可一直等到現(xiàn)在我女兒都出生了，也沒有等到?！?/br>
    “那你恨你母親嗎？”有好事者問道。

    安琪拉得意地大笑，“恨？我為什么要恨？沒有這個公主頭銜我才能玩遍大陸，把生意做遍全大陸，否則哪來的錢包養(yǎng)美男子、大吊男？又哪來的自由？”

    只有私生女才有行走天涯的權(quán)力，皇室公主？想都別想了！

    與希律亞不歡而散后，她有些郁悶地走在濃墨重彩的走廊里。原本一群侍女緊緊跟著她，被她全都揮退。雖然知道還是有侍女暗暗跟著她，但她懶得多管了。

    生活便是升級打怪，只能遇到一只怪獸打一只，遇到兩只打一雙，接著這樣過下去。

    她獨自在自己宮室外的花園里坐了一下午，坐在石階上發(fā)呆，也不怕曬，就這樣坐著。

    她知道有很多人偷看她，也許是侍女，也許是廚子，也許是雜役，反正很多人，但她懶得搭理。

    中途曾有侍女恭敬地端來午飯，實在沒胃口，就讓撤下去了。

    接著發(fā)呆，繼續(xù)坐著。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灰姑娘就算成為了皇后，仍然生活在半空中，腳下虛浮，身體虛晃，仿佛一個不小心，就會墮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夕陽漸沉，橙紅的光芒撒落花園與宮室，宮室的金色屋頂似乎閃爍金光。

    遠(yuǎn)處吹來涼涼的海風(fēng)，咸咸的，濕濕的，這是阿撥斯特這個臨海國家特有的氣味，透著奇異的生命氣息。

    “母親，母親！”安琪拉歡快的聲音傳來，還未等她看清，安琪拉就像只活潑的小鳥般沖進(jìn)她懷里，笑叫著，“母親，你看我這條裙子好不好看？”

    安琪拉又特地松開她，在她面前轉(zhuǎn)了個圈。

    金燦燦的夕陽余輝下，安琪拉身上的雪白蝴蝶蓬蓬裙美麗極了，裙擺被亮閃閃的亮片點綴，俏皮可愛的泡泡袖，后腰處別著一只蝴蝶結(jié)，裙身被小珍珠華麗地繞了一圈。

    “很漂亮！”她贊許道。

    “我也要看母親穿漂亮裙子，”安琪拉嚷道，“要看母親穿，要和母親一起去參加晚宴。”

    晚宴？她差點忘了今晚還有晚宴。

    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廊柱旁的頭領(lǐng)侍女正和一干侍女忐忑不安地看著她。

    是了，正是因為時間快到了，所以她們才讓安琪拉來喚她，她們不敢。她對她們笑笑，便牽著安琪拉走了過去……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不管是被迫還是被算計的，既然選了，就得走下去。

    她也沒有更好的路走。

    這天晚上，她第一次見到了兒子。他已經(jīng)快八歲了，穿著一身光華閃亮的銀袍，精神氣十足地站在銀色臺階下，恭恭敬敬地向她問安。

    她強(qiáng)制按壓下激動。

    兒子與她長得有五六分相似，臉形、眼睛、鼻子、嘴唇都像她，連眼睛都只是帶著微微的藍(lán)，乍一看還以為是漆黑的。兒子的白皙皮膚、天鵝脖頸、深藍(lán)微卷發(fā)才像希律亞。

    如果說安琪拉像希律亞的翻版，那她兒子便是她的翻版。

    兩人一同出現(xiàn)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母子。

    不僅長相像，氣質(zhì)也像。那種淡淡的，仿若對什么都不在乎，內(nèi)心又敏感機(jī)警的氣質(zhì)。

    驀然明白了大皇后為何對她忌諱頗深，有種血緣之情是用什么力量都割舍不斷的。

    當(dāng)她和兒子對視第一眼，她就明白了。

    兒子原本淡淡的、冷漠表情隱隱有了變化。一雙圓眼睛骨碌地轉(zhuǎn)了一下，本想看別的地方，可又忍不住看向她，一種與生俱來的親近感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向她靠近。

    但他竭力隱藏這種親近感，面上仍淡淡的。

    血緣上的親近感，真的是天生的。

    她破涕為笑，溫柔地道：“你居然長這么高了，我很高興，將來一定會比你父王還高?！?/br>
    大家都笑了起來，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一下緩和了不少。

    “哥哥，快來，和我們坐在一起。”安琪拉奔過去，一下拉住他的手，“哥哥，哥哥，來這邊?！?/br>
    氣氛變得更加愉悅，加上此時音樂響起，氛圍更輕松了。

    盛裝出席的大皇后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并不說話。

    比起她初次見到的那個爽朗的皇后，如今的大皇后沉靜了很多，進(jìn)入宴廳后除了打招呼，一直沒怎么說話。

    希律亞大多時候則淡淡笑著，偶爾低聲與大皇后說上兩句，偶爾與安琪拉說上幾句。

    她和希律亞基本上沒說過話。

    安琪拉牽著兒子的手走上銀階后，兒子自覺坐在了希律亞的身旁，與大皇后坐在一邊。她則坐在希律亞的右邊，安琪拉與她并坐著。

    希律亞似是贊許地看了兒子一眼。她裝作什么都沒看到。安琪拉則嘟起了嘴，有點生氣，因為她希望哥哥能和她坐在一起，但顯然希望已落空。

    與親兒子見過面后，希律亞的王妃們開始入場。

    一襲宮廷拖尾長裙的麗雅王妃走在最前面，她是資格最老的王妃了吧，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優(yōu)雅前行。她身后的美女王妃很眼熟，一襲淡粉色鑲紅寶石晚禮裙襯得一張臉很是嬌艷，似是多年前選美會上以唱歌出彩的那個美女，大皇后娘家的人。

    唱歌美女的身后是兩位面生的年輕女子，一個五官精致，身材嬌小玲瓏，一個面容艷麗，身形窈窕纖瘦，兩個都談不上特別驚艷的美女，但皇家氣質(zhì)出眾，一看便是出身名門的貴族小姐。

    高級侍女彎身依次介紹道：“麗雅王妃，安緹王妃，薩思王妃，依娜絲王妃向陛下和兩位皇后問安?！?/br>
    四位王妃同時跪拜在地，姿態(tài)極優(yōu)雅謙卑。

    希律亞微微揚手，四位王妃又優(yōu)雅地站起，分別走向兩邊座位。麗雅王妃和安緹王妃坐在大皇后這邊，薩思王妃和依娜絲王妃坐在她這邊。

    她忽然有點頭痛，不知自己是否應(yīng)付得來這種大家庭。

    接下來覲見的便是皇儲。久違的皇儲，四王子麥提尼一襲銀紫色長袍，頭戴銀色皇冠，半膝跪在銀階下，“向父王、母后、海心皇后和各位王妃問安。”

    麥提尼微微仰頭，五官相較從前成熟了好多，眉宇間曾有的稚氣蕩然無存。只是臉色比以前更蒼白，身子似乎也單薄了些。

    希律亞抬手，麥提尼利落地站起，希律亞問了些最近的近況，他小心地回答后，便坐到了離大皇后最近的座位。

    宴廳的金色大門再次開了，阿撥斯的幾個知名家族的直系血親們魚貫而入，華貴衣袍的男貴族們，絢麗多彩的貴婦和貴族小姐，還有穿著漂亮精致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一群人輪番上前問安。

    她看得眼花繚亂，頭昏眼花，耳旁全是他們恭恭敬敬的問安語，卻分不清他們到底誰是誰。

    半個小時后，她的耳根子才清靜下來。

    社交舞的音樂聲響起，人們散開，涌入舞池或就餐區(qū)或社交區(qū)。

    “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希律亞低聲問她，“我聽說你沒有吃午餐，下午也沒有用點心。”

    她搖了搖頭，深嘆口氣，“我現(xiàn)在要退出還來得及嗎？”

    “退出什么？”

    “我不想玩這場皇后的游戲，我不適合。”

    希律亞深深地看著她，“從一開始你就不適合，或者說你從來就沒有適合過。為什么安希倫王沒有封你為王妃？你以為真是他尊重你的選擇嗎？不，是他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他們?nèi)ψ永锏娜耍銜苄量?，也會不快樂，如果一直做個圈外人會更開心點。他同時還為你的安全考慮，一旦你進(jìn)入權(quán)貴圈子，你的安全就會成問題，而你又不懂得保護(hù)自己?！?/br>
    “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顫聲問。

    “你看看你現(xiàn)在和他鬧成什么樣子，”他愛憐地輕捏了下她的下巴，“就說明他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我只能反其道行之。當(dāng)然，我也是有私心的。安希倫王不是非得要你做他的妻子不可，但我卻需要。”

    “你為什么需要？”她的聲音越發(fā)不穩(wěn)，“我一無所有，無權(quán)無勢，又不是什么天姿國色，你要我什么？”

    “我們有兩個孩子啊，我的寶貝?！彼麥厝岬氐?，“還有我的生命感、安全感，全有賴于你的存在。你不在我身邊，我只會覺得空空的?！?/br>
    原本他行將即死，是她將她從死神手中拉回；原本他沒有健康的子嗣，是她給予了他。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他的生命，他的后代，全是因為她。

    愛情，已成為最奢侈的東西。

    他不知道是否能擁有。

    也不再去奢望。

    只能抓住生命中現(xiàn)有的能抓住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進(jìn)入殘酷的成人世界~~

    愛情，日常生活，莫不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