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給心動 第99節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姜予眠抬手輕揉干澀的眼,這段時間每天加班,再加上今天遭遇的意外事故,最終扛不住疲憊打瞌睡。 陸宴臣緩緩睜眼,側頭去看。 不知道她夢見什么,睡著也皺眉,他猶豫著伸出手,在即將觸及眉間那刻,女孩搖晃不定的腦袋朝另一邊傾斜。 陸宴臣及時伸手扶住,輕輕將她腦袋撥過來,靠向自己肩膀。 他想起在角落找到兩人的畫面,姜予眠跪坐在地上,守在沈清白身旁,無聲哭泣。 救援人員上前查看沈清白的情況,他拉起姜予眠,看見那雙充滿淚意的眼,跟多年前站在父母墓前的女孩模樣重疊。 她見過太多親人、朋友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畫面,父母倒下時的無助,梁雨彤倒下時的凄慘,哪怕今日沈清白沒有危及生命,也足以牽引姜予眠內心恐懼的海嘯。 姜予眠睡得很不安穩,睫毛顫動,眼底起了濕意。她沒醒,卻在夢里哭。 她比從前堅強了許多,沒有害怕到躲起來,也沒有再向他尋求溫暖的懷抱。 她終于長大,變得獨立出眾,不再依賴他,陸宴臣卻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當初那個小心翼翼捧著作業來找他,望向他時眼睛亮晶晶的女孩離他越來越遠。 這種認知,竟令他感到恐懼。 從小到大,他擁有的不多。 除了毫無溫度的獎杯、見風使舵的親人,其余一切早就埋葬在那場鋪天蓋地的風雪里。 他戴上假面具,把那顆冰冷的心臟藏在笑容之下,看著那些得到利益的人對他感激涕零,讓他們再也挑不出錯。 直到他在爺爺的命令下,抱起來那個傷痕累累的小女孩,才發現,眼淚是咸的、懷抱是有溫暖的。 那個女孩默默無言、不求回報在風雨中陪他整夜,那個女孩勇敢無懼、奔赴萬里為他創造了一段最好的新年記憶。就像那年大雪,路都走不穩的小姑娘,愿意把唯一的圍巾送給他。 陸宴臣換了個姿勢,將女孩半擁入懷,讓她靠得更舒服。 半夜,巡房護士路過走廊,看到病房外,小心呵護女孩的男人低頭在額前落下一枚輕吻。 * “病人醒了。” 天蒙蒙亮,昏睡的沈清白終于睜開眼。 他頭部因外力砸傷加連日疲憊昏睡,檢查顱內暫時沒有大礙,但需要留院觀察。 在醫生允許的情況下,姜予眠寸步不離守在病房內,把醫生的叮囑一一記下。 醫生走后,姜予眠又輕聲問:“學長,你還好嗎?” 白紗布將沈清白頭部裹了一圈,原本冷峻的臉龐缺乏血色,顯得蒼白無力,姜予眠把他當做易碎瓷娃娃。 “我沒事。”沈清白坐起來,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似平時那般清冷,“認識三年,你還是第一次對我這么熱情。” 說起來他跟姜予眠認識很久,長期一起共事,還住在共一幢樓。或許是他性格的緣故,鮮少主動跟人交流,姜予眠也是安靜的性格,他們站在一起,基本都聊專業知識。 算是有著共同話題,不遠不近的朋友。 如今見姜予眠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注,沈清白竟有些感謝這場災難。 “什么熱情不熱情的,如果不是你及時把我推開,現在躺在這里的就是我了。”姜予眠把盛好的清粥送到他面前,“學長,你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飯,現在也不能吃別的,喝點粥墊墊肚子吧。” 沈清白接過粥碗,見她還是昨天那身衣服,猜出她一直在這,“那你呢?” 姜予眠呼吸一滯:“我,我吃過了。” 她吃不下,昨晚發生那樣的事,一點胃口也沒有。 現在或許是餓久了,久到沒感覺,也沒食欲。 原本沈清白不太相信,姜予眠故作輕松說了幾句,打消了他的懷疑。 沈清白吃飯的時候,姜予眠就安靜坐在旁邊凳子上,低頭,反復地玩手指。 她僅有的,照顧病人的經驗來自于爺爺,那時候爺爺住在醫院,她向學校請了長假。爺爺怕耽擱她學習,心里過意不去,她就每天坐在旁邊看書寫作業,寬慰老人的心。 她只知道,病人就是要守著的。 如今沈清白為救她住院,她也只好守在這里,盼他早日恢復。 “姜予眠。”沈清白突然出聲。 “嗯?”聽到名字下意識抬頭,見沈清白空掉的粥碗,立馬反應過來,“哦哦。” 一系列小表情串在一起,有幾分懵懂的可愛,跟實驗室里運籌帷幄的指揮截然不同。 姜予眠接過粥碗,問他還要不要,沈清白搖頭,她便收拾碗和勺子去清洗。 回來后,沈清白才想起昨晚的事,“實驗室那邊什么情況?” 今早姜予眠已經從陸宴臣口中得知檢查結果:“儀器松脫造成的故障,確認是意外。” 沈清白猶豫了一下,問:“你是不是哭了?” “啊?”話題跳躍之快,姜予眠一時沒跟上。 “在實驗室的時候,我聽見你哭了。”其實他倒下的時候,聽到她在耳邊喊他名字,還有哭聲。 他從沒見過姜予眠哭,第一次見,竟是因為他。 那時他實在睜不開眼,看不見她哭,更無法安慰。 而此刻,他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就在他面前,沈清白再忍不住,做了他早就想做的事。 走廊,姚助理匆匆跟上陸宴臣的步伐來到沈清白病房。 姚助理推開虛掩的門請陸宴臣先進,卻意外看到病床千,沈清白伸手,摸了姜予眠的頭。 姚助理內心直呼:救命。 昨晚來醫院的時候,姜予眠整顆心掛在沈清白身上,而他們陸總兩只眼睛都鎖在姜予眠身上。 跟在陸宴臣身邊多年,饒是陸宴臣心思再難猜,他也清楚感受到陸宴臣對姜予眠的不同。 姚助理聲音哆嗦,不敢看男人的臉色:“陸,陸總。” 良久,他才聽到陸宴臣不含感情的命令:“去找兩名專業護工。” 姚助理心領神會,馬上去辦。 被摸頭的時候,姜予眠也是怔住了。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么親昵的動作,所以當她毫無防備坐在床邊,很意外沈清白做出這樣的舉動。 聽到門口的動靜,姜予眠迅速抽身離開,去門口:“陸……陸總。”差點脫口而出喊了陸宴臣。 看著女孩逃離的身影,沈清白抬手貼向額頭,或許他真是被砸昏了頭,才會忍不住把想象中的“安慰”付諸行動。 陸宴臣以探望員工的名義來到這里,簡單敘述一遍事故發生的原因,以及公司對此做出的補償方式:“公司會支付你全部的醫療費,并給予賠償,如果你有其他要求,可以聯系姚助理。” “嗯。”沈清白有些意外,難怪天譽集團在行業中名聲極好,一個員工受傷,董事長竟親自來醫院看望。 沈清白話不多,不像尋常員工見到大老板那樣殷勤,但畢竟在職場上,該有的禮貌不能少。 他總不能叫陸宴臣冷場。 原以為陸宴臣客套兩句就會離開,哪知他坐在看護椅上,紋絲不動,沒有要走的打算。 而之前對他關懷備注的姜予眠則坐在另一角,不吭聲,仿佛隱形人。 沈清白忽然覺得,這位大老板有些礙眼。 他抬手輕扶腦袋,一次、兩次,第三次時,姜予眠終于發現。 糟糕,是聊太久頭疼,又不好意思跟陸宴臣講? 姜予眠琢磨了會兒,秉著關系病人的原則,替他開口:“陸總,醫生叫他好好休息。” 陸宴臣轉過來,全部目光落在她身上,“哦,是么。” 姜予眠瞳孔放大:這還能有假? 陸宴臣松開交錯的手,利落起身:“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 沈清白回應積極:“陸總慢走。” 陸宴臣勾唇一下,走前不忘帶上那個一心報恩的傻姑娘:“姜予眠,跟我出來。” “哦。”姜予眠沒有懷疑。 看著空蕩蕩的病房,沈清白突然覺得腦袋疼。 陸宴臣不再打擾他,卻把姜予眠也叫走了。 姜予眠以為他有事吩咐,哪知陸宴臣開口就問:“吃飯了嗎?” “吃……”在陸宴臣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下,姜予眠沒膽量撒謊,“吃不下。” 陸宴臣了然。 今早是他讓人送的早餐,沈清白那份動了,姜予眠那份沒動。 早上買的熟食,現在早已冷卻,陸宴臣無奈:“我陪你去吃飯。” “可是學長……”姜予眠不放心把剛醒過來的人一個人留在病房里。 陸宴臣早已安排妥當:“放心,有比你更專業的人照顧他。” 話音落,姚助理帶著兩名年輕美麗、穿著藍色護工服的女人出現,“這兩位都是高級護工,有著多年從事本職業工作的經驗,一切能事無巨細照顧好沈工。” 姚助理把兩位年輕的女護工帶到病床前,沈清白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 他就是腦袋受傷,能走能吃,需要兩個護工守著? 沈清白繃著臉:“陸總,不必為我如此破費。” 陸宴臣輕飄飄地展示大度:“不算破費,你在公司受傷,公司自然會負責到底。” “有學妹偶爾搭把手就可以。”沈清白給姜予眠遞眼神。 “她不行。”陸宴臣不著痕跡邁進一步,擋住他們交流的視線,“她另有工作安排。” 沈清白據理力爭:“這兩天休假。” 兩人對話的語氣幾乎拉成一條平直的線,看似平靜,實則在崩斷邊緣。 姜予眠從后面站出來,想說服沈清白接受護工的照顧,顯得自己好像不想負責,但她也不能讓人拒了專業人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