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歡 第7節
“回王爺,屬下正想向您稟報,那裴鐸是個孤兒,如今尚沒有家室,孑然一身,這些年受了長公主提拔,才一路做到禁軍統領,屬下之前曾尋機與他過了兩招,此人武功不低,做事極為沉穩,且對長公主忠心不二,屬下愚見,若想招安此人恐怕不易,不如將其扳倒,找我們的人取而代之。” 蕭愈的思緒停留在‘忠心不二’四個字上。 這么多年過去,她邀買人心的手段果然愈發進益。 蕭愈忽而想起這陣子,在耳邊聽到的諸多風聲。 聽說太醫院有個太醫,也和裴鐸一樣,深受李琬琰器重,同樣沒有成親。 蕭愈想著想著,眼底忽而生出些慍色來。 這些年深宮寂寞,李琬琰身在其中,以她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說不定早對可利用之人,敞開裙擺,茍且尋歡。 作者有話說: 小可愛們收藏留言灌溉鴨~ 第7章 李琬琰不知道蕭愈今日為何突然如此。 或許他一早便想報復她,或許是他酒后發瘋,又或許在這柏茗堂中,格外容易觸景傷情,他思及過往,定然更加恨她。 可她今日知道,原來蕭愈如此恨她。 明琴見攝政王從柏茗堂出來,帶走一眾侍衛,連忙跑進殿中去尋李琬琰。 她推開房門,空蕩蕩的屋子里,李琬琰獨自一人坐在床榻上,發髻松散,衣裙也褶皺得厲害。 明琴心上一驚,她默不作聲的走上前:“殿下……” 李琬琰抬手整理著被蕭愈弄亂的衣裳,讓明琴重新替她梳頭。 明琴發現李琬琰眼角微紅,像是哭過,可她在李琬琰面上又尋不到任何情緒,幾經躊躇,還是忍不住開口:“殿下,攝政王他…他……” 自從蕭愈在積云閣拿刀抵了李琬琰脖子,明琴每每聽到攝政王傳召便忍不住提心吊膽,生怕他一個不冷靜,就將長公主給殺了。 “沒事…”李琬琰知道明琴擔心自己:“只是爭執幾句。” “可是為了景陽伯?奴婢多嘴一句,殿下實在不值得為他得罪攝政王。” 李琬琰聞言沉默。 景陽伯既做過如此錯事,是死有余辜。 蕭愈這番如此大動干戈,又哪里是為了對付景陽伯,他是殺雞儆猴,讓她看看自己日后的下場。 李琬琰知道,換成是她,只會比景陽伯死的更慘。 回到未央宮時,天色已晚,晚膳時分禁軍副統領唐德突然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李琬琰正心疑為何不是裴鐸前來,將人召進來才知,裴鐸今日下值出宮回家,竟在路上被受驚的烈馬所撞,險些喪命,如今還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太醫看過,說折了條腿,能不能保住命,還要看天意。 唐副統領走后,李琬琰再無心用膳,她透過窗子看著傍晚日落后的天空,再過不久,便要陷入漫長黑夜。 李琬琰不相信這是個意外。 裴鐸手掌七萬禁軍,是她最重要的心腹,蕭愈折了裴鐸,定然是為了染指禁軍。 禁軍是她和陛下最后的籌碼,若禁軍有變,她便如砧板上的魚rou沒什么兩樣。 “召何筎風來,本宮親自去看看裴鐸。” 明琴看了看桌子上基本沒動筷的飯菜,勸道:“殿下多用些再去吧。” 李琬琰這兩日胃口不好,勉強多喝了幾口碗湯,等何筎風從太醫院趕來,正打算帶著他出宮去裴府,御極殿忽然來人,說陛下突然暈倒了。 李琬琰聞言驚駭,急忙跑去御極殿。 她坐在床榻旁,摸著李承仁guntang的小臉,焦心難安。 李承仁的母妃分娩時難產,尚未來得及看一眼剛出生的孩子,便咽了氣。先帝在李承仁幾個月大時,也急病駕崩。 這些年李琬琰長姐如母,親手將李承仁照顧長大。 何筎風跪在床榻前診脈,神色愈漸凝重。 李琬琰撫了撫弟弟的頭發,迫使自己冷靜,轉頭看向跪了一地的御前宮人:“陛下身體一向康健,今早還好好的,怎會突然暈倒?” 宮人們不敢抬頭,御前總管瑟瑟向前跪爬了幾步:“陛下是在用晚膳時突然暈倒的,可膳食奴才事先都用銀針試過,并沒有什么不妥,試菜的宮人也沒什么異樣。” “將試菜的宮人帶來。”李琬琰話落,看向診脈的何筎風:“如何?” 何筎風收回手,朝她搖了搖頭。 李琬琰心里一急:“什么意思?陛下不好?” “殿下恕罪,許是臣醫術不精,并未探出陛下病因,不如殿下再多召幾位太醫前來一同看診。” 李琬琰命人去召太醫,又讓何筎風給試菜的宮人診了脈。 宮人脈象正常,十分健康。 李琬琰握著李承仁guntang的小手,心底忽而泛涼,她想起撞馬的裴鐸,弟弟突然病倒,難道也是蕭愈? 太醫院所有太醫陸續趕來,診過脈后,大家都是一頭霧水。 太醫們檢查了近日來李承仁的衣食用物,也并沒有發覺什么不妥,眾人都覺得陛下這病來得實在蹊蹺。 好在病勢不甚兇險,雖昏迷著,短時間內不至威脅性命。 遣走太醫后,李琬琰在李承仁床前守了一整晚。 她整晚都在想,若是蕭愈下的手,若是他下的手,她該怎么辦,她如今根本沒有實力與他抗衡。 陛下生病,李琬琰下令取消了早朝。 她想了無數蕭愈對李承仁下手的原因,可能是他臨時變了卦,沒有耐心挾天子令諸侯,想盡快篡位登基,也可能他想殺了弟弟,另扶持一個由他擺布的襁褓嬰兒。 又或者,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報復她。 李琬琰正打算去見蕭愈,蕭愈卻先一步派人請她去萬音閣。 萬音閣樓前,李琬琰看著駐守在外面的士兵,她忽然不理智的想,若她孤注一擲,七萬禁軍對三十萬幽州軍,可能拼出一條生路來? 李琬琰獨自上樓,今日閣中沒有歌舞,她找到蕭愈,發現他身邊還跪著一個似乎是外域的女子,正小心翼翼的替他斟酒。 他今日難得穿了件天青色的衣衫,不同往日或是玄色或是深紫,她這般遙遙看著他,忽而眼前恍惚,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少年,清朗和煦,看著她的目光永遠浸滿溫柔。 蕭愈生來并不是隨和的人,李琬琰見識過他對旁人的冷漠,少時的他只是無私的將少有的溫柔全部給了她。 李琬琰回了神,她走上前,看清楚蕭愈俊美無儔的面容上,冰冷無情的雙目。 她望著他問:“攝政王可聽說了,禁軍統領裴鐸昨日突然被驚馬所撞,現下還命懸一線?” 蕭愈對上李琬琰的視線,聞言不置可否,他揮了揮手,斟酒的異域舞姬停下動作,從地上站起身,走到李琬琰身前低身一禮。 李琬琰看著走到身前的異域女子不禁蹙眉,不解的看向蕭愈。 “這是本王府上的舞姬,最善教習舞藝,今日起,教坊司的新曲便由她教你。” 李琬琰聞言,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緊,她盯著蕭愈,盯著他面上漫不經心的笑。 她緊攥著手,未染蔻丹的指甲陷入掌心,刺痛著疼。 “陛下昨晚暈倒了,整個太醫院都查不出病因,不知道王爺府上,可有什么良藥?” 蕭愈聞言,與李琬琰對視良久,見她不肯退讓的神情,揮手命異域舞姬退下。 “你想說,是本王動的手腳?”他冷笑著站起身,一步步朝李琬琰走過去。 李琬琰看著走近的蕭愈,梗著脖子立在原地未退半步。 蕭愈站在李琬琰身前,他垂眸落在她蒼白的面上,她仰著頭與他對視,眼底密布的血絲輕易可見。 “做與沒做,王爺心里難道不是最清楚。”李琬琰寧愿蕭愈否認,她寧愿是陛下自己生了病。 蕭愈聞言,忽而輕嗤一聲,他抬手輕捏住李琬琰的后頸,棱角分明的面龐壓低,溫熱的氣息灑在她面上。 “就算是本王做的,你又能如何?” 蕭愈的氣息倏而拉近,他握在她頸后的手漸漸用力,李琬琰聽到他的回答,身子一僵,她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心口忽而疼得厲害,她忍不住閉上眼。 “阿愈……” 這聲阿愈,隔了十年,隔了太多的血與淚,一出口,便讓人心尖發顫。 蕭愈聞言一愣,旋即他的面色沉下來,眸底生出幾分慍色。 她低聲下氣的開口:“陛下年紀還小,什么都不懂,求你若要報復,只沖我一人可好?” 蕭愈料到李琬琰會這般說,他本還有幾分怒氣,可等她話說出口,他突然冷笑了笑。 “本王如你所求。” 他松開她細白的頸,退后一步,目光上下打量過她窈窕的身子,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撩了撩她鬢側的碎發:“那胡姬最擅長跳.脫.衣.舞,你學來,先在此供本王解解悶。” 作者有話說: 第8章 他的手常年握劍,指腹覆著一層薄繭,觸到肌膚上,又疼又癢。 李琬琰心尖發麻,她仰頭直直的看著蕭愈,像是在確認他剛剛說的話。 他的神情,同先前一樣漫不經心,又似乎多出幾分興趣,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反應。 李琬琰偏頭躲開蕭愈的手,她不看他,忍著顫抖:“本宮若跳了,攝政王可會守諾放過陛下,放過裴鐸。” 蕭愈聽到裴鐸二字,瞇起眼眸,語氣說不出是嘲諷還是什么:“看來在長公主心里,重要的人當真不少,是不是還有那個什么太醫?” 太醫?何筎風? 李琬琰不懂一個太醫妨礙蕭愈什么,她繼續往下說:“你對付裴鐸無非想要插手宮防,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外宮可以用王爺的人,內宮都是女眷,更換侍衛多有不便,還是交給本宮如何?” 李琬琰有此提議,也是清楚現在南境未平,蕭愈還需借著皇帝的名號,并不想與她與朝臣撕破臉。若非如此,憑他數十萬大軍,別說區區宮防,就是改朝換代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