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話音落地的一刻，只見蕭杰突然瞪直了眼睛，然后整個人僵直著往后倒了下去，撲通一聲栽到地上口中吐起了白沫。

    月烑瞳孔一縮，當即喊道：“澄杺！”

    紫幽藤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沖到蕭杰身邊伸出一根纖細的藤蔓探進了他吐著白沫的嘴里。

    片刻后，就見那條藤蔓從末端開始漸漸變得發黑，藤蔓上的紫色花朵也一個接一個的枯萎死去，直到最后整根藤蔓都變成了干枯的黑色，澄杺才將壞死的根須從蕭杰口中抽了出來，跑到墻邊嘔吐起來。

    地上的蕭杰也轉醒過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周圍，一臉疑惑地問道：“我怎么躺在地上？”

    司徒巽冷冷地盯著桌上的酒菜，“有毒。”

    月烑道：“我吃了菜，你喝了酒……”她的視線掃過桌面，最后落在那食盒內剩下的兩副竹筷上，“是餐具。”

    墻角邊吐完的澄杺抹了抹嘴跑過來探了探竹筷，沖著月烑點了點頭，確認毒是涂抹在了餐具上。

    這時蕭杰也反應了過來，從地上爬起來問道：“我中毒了？”接著又想起倒下前一刻聽到月烑喊了別吃，“你怎么知道有毒？”

    月烑看向他道：“那送菜的修士是看管俘虜的守衛。”

    見蕭杰依舊不明所以，一旁的冬夏解釋道：“浮云宮又不缺人手，怎么會讓負責看守犯人的弟子兼職送菜？顯然那人有問題。”

    蕭杰這才明白過來，要不是澄杺幫他吸出了毒物只怕此時他已經涼了。

    司徒巽見月烑凝眉思索，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浮云宮。”

    是的，下毒的不是浮云宮。

    月烑也是這么想的，可聽到自己的想法被認同，她的面色卻凝重起來。

    浮云宮沒有殺害他們的動機，誰有呢？想到此行的目的，自然就想到了那唯一的可能——夜神殿。

    但對夜神殿威脅最大的顯然不是他們，而是那被關在對面船艙內的莫霄染，夜神殿的暗探怎么會放著莫霄染不顧卻跑來給他們下毒？除非……

    想到此處她眸色一凝，沉聲說了句：“不好！”然后大步向著房門走去。

    司徒巽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哪里不好，立刻跟了上去。

    蕭杰卻是不明所以，跟在后面嘴里問著：“什么不好？你倆倒是說清楚啊，不是浮云宮是誰啊？為什么只有我中招了？噯，你們等等我啊！”

    三人急匆匆穿過花園，還未走到出口就聽見對面走廊上一片sao亂。

    “都死了！俘虜都死了！”

    “怎么搞的？”

    “中毒！都是中毒！”

    “莫霄染呢？莫霄染還活著嗎？！”

    “也、也死了……”

    “誰送的食水？立刻封鎖廚房！看守一個都不許動！去船頭，快，稟報尊者！”

    聽到浮云宮那邊亂成了一片，月烑頓住了身形，稍稍停頓后便轉身折回了來時的走廊。

    她猜的沒錯，那送菜之人應該是夜神殿派入浮云宮的細作，此行的目的就是毒殺證人，在毒殺莫霄染得手之后才對他們下的手。

    如今莫霄染和踏月神宮的那些俘虜都死了，浮云宮的人定然會封鎖整條走廊，要去船頭看情況最快的方法就是掉頭返回，從他們那邊的走廊繞路過去。

    此時船頭的駕駛室內，困龍尊者正面色陰沉的盯著那靠在墻上渾身是血的修士，只差一步這人便要炸毀了cao作臺！

    “你是夜神殿的人？”困龍尊者褪去了公事公辦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狠辣的怒意。若cao作臺被此人炸毀，那整條船都會埋葬在空間通道之內，即便他有大乘修為也在劫難逃。

    那人抬手抹了下唇角的血跡，正是方才給月烑等人送菜的那名修士。此時他面上露出一抹陰邪的笑容，竟是絲毫不懼困龍尊者，“師叔怎么糊涂了？我是浮云宮弟子姜恒啊。”

    這時，隨著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名浮云宮弟子喘著粗氣沖進了駕駛室，幾乎是撲跪到了困龍尊者面前，疾呼道：“尊者，大事不好了！那些踏月神宮的俘虜都、都死了！”

    困龍尊者大驚，一手揪住那弟子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那弟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尊者發怒的模樣，嚇得面色發白，聲音也纏斗起來：“踏、踏月神宮的俘虜都、都死了……”

    “莫霄染呢！莫霄染有事嗎？！”

    “也、也死了。”

    啪的一聲，困龍尊者憤怒地將那弟子摔到了地上。去低等世界抓個煉虛修士是多簡單的差事，竟然出了岔子，他的臉還要不要了？！

    “哈哈哈哈哈！”那渾身是血的細作猛地大笑起來，“不止踏月神宮的人，還有凌月仙宮的人，還有你們這些蠢貨，統統都留在空間通道里給我陪葬吧！”

    “不好！他要自爆！”看到那細作丹田處已經微微冒頭的元嬰，立刻有人驚呼出聲。

    “癡心妄想！”幾乎是同時，困龍尊者大喝一聲揮出了手中的長劍。

    月烑三人沖進駕駛室的時候就看到給他們送菜的那個細作的元嬰被困龍尊者一劍斬碎，身體也從腰間被切成了兩段，上半身落在地上滾了兩下還伸出手抓了一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猙獰的血手印。

    而困龍尊者就立在那人面前，手中長劍滴血。此時他臉上已經恢復了那公事公辦的神情，對身邊弟子交代道：“去查這個姜恒，他的出身、經歷、如何進入本門、如何參與本次行動，所有與他有接觸的人，都要查！”

    月烑看著那地面上斷為兩截尸體，心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若真讓這細作得逞，空間船就會炸毀，他們都將死于非命、無法到達滄溟大陸，所有人證灰飛煙滅。

    而即便沒有完成最后一步，這細作依然成功殺死了對夜神殿最不利的人證——莫霄染，而他們作為原告一方的證詞并不能起到關鍵作用，頂多坐實踏月神宮的罪名，至于夜神殿……

    船頭的顯示鏡面中，空間通道的白光一如往昔。只是光潔的鏡面倒映上地面的血水，讓白色的光路顯得有些斑駁。

    第181章 血光

    背鍋的人

    彎曲的黃土路在荒蕪的丘陵間穿過, 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孤零零地立在路邊，陳舊的外墻木板已經有些破損，門口懸掛著的幌子也舊得發污, 在午后陽光的照射下勉強可以看見上面寫著一個“酒”字。

    店小二倚在門框上耷拉著腦袋半睡半醒。

    這條路只在固定的幾個月份才有出關的商旅經過, 如今是淡季，幾乎沒什么生意, 像今天這樣一個客人沒有的日子再平常不過。

    一陣風吹過，揚起了路邊的沙土。小二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 迷迷糊糊間看見黃土路上似乎有個人影在往這邊走。他揉了揉眼睛, 見那人影又進了些許, 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是個從頭到腳一身黑的男人，滿身灰塵、步履匆匆, 沉默地奔走在一片荒蕪之中, 仿佛一只落單的孤狼。

    小二露出幾分喜色直起了身子。方圓百里只有這一家客棧，路人多半是要在此休息的，而這種只身一人的旅者最好攀談, 總能為他打發無聊的時間。

    果然, 沒多久那男人就走到了近前, 顯然是要進店的。

    “有客啦！”小二沖著店里叫了一聲，又轉頭朝著還有些距離的男人高聲招呼：“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男人并未理會他的熱情，依舊沉默的行走，直到腳步落在店門前的一刻才開口說道：“一壺酒, 兩個菜。”

    小二在看清男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龐時心頭的喜悅就退了下去，這顯然不是個善談的客人。不過他臉上的笑容仍在, 口中介紹著：“咱們這兒的酒有兩種……”一邊哈著腰將男人往店里引。

    男人卻不等他介紹完就直接開口打斷道：“要貴的。”說完也不顧小二領位的身形往左, 徑自奔著右邊墻角的桌子走了過去。

    小二心中腹誹這男人不好伺候, 腰又彎了幾分, 不著痕跡地隨著男人的步伐改了方向，笑著說道：“好嘞！下酒菜您看吃點兒什么？”

    男人大步走到桌前，說了句：“隨便。”然后挑了張面朝門口的椅子坐了下來。

    小二從肩頭取下抹布擦了擦男人面前的桌子，陪著笑道：“那就給您來兩道本地的特色？”

    這次男人連話都沒說，只點了下頭表示沒有意見。

    于是小二識趣的退開，轉身奔著后廚去了，路過柜臺前還沖著掌柜的擠眉弄眼一番，無言的吐槽了一下這客人不好伺候。

    男人將小二的動作看在眼底卻并不在意，狀似無意地將手放在了桌面之下，果然在桌邊內側的一角摸到了一張字條。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曾在冰凌大陸與月烑交過手的夜神殿使者羅魘。

    前些天，他跟幾個師兄弟在師尊的帶領下秘密擊殺了所有領過赤血丹的踏月神宮修士，囊括了踏月神宮的宮主和幾乎所有長老高層。

    此次行動意在消除踏月神宮與夜神殿之間的關聯、滅口所有知道內情之人，至于踏月神宮一夕之間盡失高階修士會變成怎樣就不是他關心的了。

    以防萬一，夜神殿也為他們這些參與行動的人做了安排。

    在出發前他們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份可供十年的修煉資源和一個地址。地址是背對背的，每個人都只知道自己的去處，即便有人出事也不會連累其他人。

    羅魘得到的地址是赤銘大陸裘國望北關外五十里客棧西北角桌下，這顯然不是最終的落腳地點，不過對于這種謹慎的安排他也并不覺得意外，畢竟師門要做的那件大事出不得岔子。

    更何況，正是因為他所負責的冰凌大陸出了紕漏讓人查到痕跡，這才導致了浮云宮插手曦晨大陸之事，此次行動幾乎可以說是在給他擦屁股。能有機會讓他活著將功贖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哪兒還敢對師門的安排有半點微詞？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了紙條，直到裝模作樣的吃完了酒菜走出客棧又行了十里地才取出紙條打開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催動靈力將紙條化為了齏粉，騰空而起向著西北方飛去。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西北五千里青陽峰頂破廟。

    半個時辰后，羅魘便站在了一座破廟前。

    粗糙的泥土墻皮已經脫落的坑坑洼洼，屋頂的瓦礫也缺損得厲害，縫隙間生出了不少雜草。臟兮兮的牌匾上爬滿了蜘蛛網，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將這里說成破廟真是再合適不過。

    而看著眼前這破敗不堪的小廟，羅魘的心情卻忍不住有些激動——接應自己的人就在里面！

    他看了看左右，照例用神識探查了周圍，在確定沒有問題之后才抬手推開了那已經有些歪斜的門扇。

    可就在門被推開一條縫隙的瞬間，一股血腥之氣透過門縫鉆入了他的鼻孔，令他一瞬間汗毛倒豎，那是充滿不詳的死亡的味道！

    雖然意識到了危險，但他的手卻如同不受控制一般繼續著前推的動作。

    因為從那門縫中漏出來的不止是味道，還有地面上的一片血跡，以及躺在那血跡中的一柄劍。那劍通體深紫、泛著幽光，血淌在上面隱隱可以看到劍身上刻著的符紋閃爍，竟跟師弟的那柄紫淵十分相似……

    師弟是劍修，劍在人在、劍斷人亡，他的劍怎么會在這里……不會的，一定是他看錯了……

    于是門被漸漸的推開了。

    血跡、靈劍、法器、殘破的法衣、冰冷的尸體。門開的越來越大，露出的景象越來越多，羅魘的手越來越抖，眼睛已經瞪得渾圓。

    這破廟之中依里歪斜地倒著十幾具尸體，全部是跟他一起參與本次行動的同門。而正中間被長劍釘在山神像上的那個死尸赫然就是自己的師父——長老星靈子，同時也是這次行動的領隊！

    為什么？為什么跟自己一起參與行動的人都死了？！不！更重要的是他們為什么都死在這里？！所有人去的地方不是都不一樣嗎，為什么會在同一個地方？！

    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個彼此不知道的地址……

    想到那個可能的答案，羅魘忍不住心底發寒，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師尊的尸體，嘴唇不自覺地顫抖。昔日引領自己修行之人此刻就掛在那里，臉上灰白一片毫無生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仿佛在說：你也會像我一樣。

    不！他不要這樣，他不要死在這里！

    當僅存的理智催促自己逃跑的時候，羅魘的身體終于動了一下，可卻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退后，而是向著門內跨出了一步。

    不知何時，一條細沙形成的手掌已經抓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生生地扯進了破廟。

    哐的一聲，那有些歪斜的門扇緊閉了起來。一個有些陰郁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最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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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云宮的浮云殿殿如其名，整座殿宇建在一座懸浮于空的山石之上，依著四周云霧的遮掩就如同浮在了云上一般。

    此刻的側殿之內擺著一張特制的圓桌，圍坐之間不分主次，是上四門掌門會面時專用的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