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家丁看到月烑闖入之后本想攻擊，可聽到了蕭杰的叫聲又停了下來。他們意識到月烑不止一個人，一時間拿不準主意，紛紛朝自己的主子看去。

    龍驤也不知道突然跳出來的這幾位什么來頭，他不想橫生枝節，便向蕭杰二人抱拳道：“今日在下解決私事，還請幾位朋友不要插手，改日龍某必當重謝。”

    司徒巽在蕭杰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蕭杰連連點頭。接著便運起天雷咒，當眾雷劈斷了身邊的一棵大樹。

    不能攻擊鏡中人，還不能嚇唬鏡中人么？

    果然，一群家丁見蕭杰居然能召喚天雷，當即心態就崩了，紛紛撂下兵器轉身就跑。沒人再看龍驤的臉色，生怕跑慢了遭雷劈。

    龍驤的面色發白，知道蕭杰幾人不好對付。但今日他不能放走姬霞……“幾位朋友什么意思，還請劃個道出來。”

    月烑上前一步，對龍驤說道：“咱們只是希望少城主能夠收手，放過姬家小姐。”

    她的目標是姬霞，并不想與龍驤有什么糾纏。

    龍驤轉身看向她，眼角卻不斷瞥著山坡上的蕭杰。“如果我不肯呢？”

    或許是因為形勢發生了逆轉，姬夫人的膽子似乎大了起來。

    她聽到這話便立刻斥道：“龍驤，你不要太過分！我女兒不肯嫁你，你就要殺她，你還是不是人？！”

    龍驤猛地瞪向她，目光兇狠。但立刻又看到了她身邊的姬霞，眼中掠過了一絲痛苦。他握著劍鞘的左手緊了緊，似乎是要堅定自己的信念。

    “是你們，是你們逼我！明明嫁給我就好了，待在我身邊就好了……為什么不肯？為什么……”

    說著，他突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厲聲道：“不待在我身邊，就得死！”

    姬夫人被他的模樣嚇得打了個哆嗦，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龍驤，你、你是不是瘋了？這、這可是殺人，是砍頭的大罪啊！”

    龍驤的嘴唇微微顫抖，手中的劍卻依然舉著。

    月烑的任務只與姬家母女有關，本來不想多事。可現在看來，不解決龍驤的問題是不行了。

    她開口說道：“他早就犯過砍頭的大罪了。”

    龍驤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姬家母女也看向她，不明白龍驤犯過什么砍頭的大罪。

    月烑不疾不徐地說道：“他已經殺過人了，在八年前。”

    聽到八年前，龍驤和姬家母女都是一顫，那件事是他們三人的心病。

    月烑繼續道：“他炸毀了亂葬崗，殺死了自己的哥哥。”說著，她回頭看了眼已經渾身顫抖的姬夫人，“還有你的孩子。”

    龍驤面色發白，舉著劍的手開始發抖，“你胡說，那天我在舅舅家談事，舅舅可以作證，他家的下人也都看到了！”

    此時蕭杰二人已經站到了月烑身邊。

    月烑伸出手，蕭杰便從懷里掏出了綠皮賬本放在她的手上。

    月烑抖了抖手中的賬本，說道：“這是采石場老李私下倒賣火藥的賬本，里面清清楚楚的記著八年前徐萬年向他購買火藥的賬目。你就是用那些火藥炸毀了廢礦洞，殺死了龍宇。”

    龍驤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賬本，為什么賬本會在她手里？！

    月烑道：“徐萬年幫你買火藥、幫你做偽證、幫你收買自家下人。而你這個外甥則干掉同父異母的兄弟，成為城主唯一的繼承人，將來為他謀利。你們兩個，是同謀。”

    看到龍驤心虛的表情，姬夫人明白了一切，她的孩子是因為面前這個人才慘死的！

    她瘋狂地想要撲過去，卻被身邊的姬霞抱住了身體。她張牙舞爪地揮動著手臂，似乎只要姬霞一松手，她就會撲上去將龍驤撕個粉碎。

    “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

    似乎是姬夫人的樣子太過嚇人，龍驤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劍也落到了地上。他顫巍巍地搖著頭，“我也不想殺他，我不是有意的，那是一場意外……”

    一直沉默的姬霞突然開口問道：“你不想殺他？”

    “當然，我只想殺死龍宇，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里面！”

    “那你為什么要殺我？”

    如果說八年前龍驤并不知道姬家兄妹在廢礦洞，殺死姬云只是意外，那么現在他有什么理由必須殺死姬霞？若說因愛生恨，可姬霞又沒有嫁給別人，只是出家罷了。

    龍驤露出了莫可名狀地笑，“你不記得了……八年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記得了，可我卻不知道你會不會再想起來。如果你肯嫁給我，一直待在我身邊，那即便你想起來也不要緊……可你卻不肯……”

    什么亂七八糟的？眾人都皺起了眉頭，姬霞究竟忘了什么？

    八年前看到你的那一刻是指的他們第一次相遇？可龍驤說那時候他就知道姬霞不記得了，難道在那之前他們就見過？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月烑驚訝地看向龍驤，“八年前姬霞在廢礦洞看到了你？！”

    姬夫人和姬霞驚訝地看向龍驤，這是真的嗎？

    龍驤似乎用完了最后的力氣，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月烑一邊點頭一邊道：“怪不得。所以你才說‘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里面’，而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里面’。因為你當時看到了姬霞，卻沒有看到姬云，你以為廢礦洞里只有一個孩子。”

    龍驤長長地舒了口氣，他似乎終于放棄了掙扎，說出了這些年一直壓在他心頭的舊案。

    “你猜的沒錯。那天我將龍宇騙到了廢礦洞，用石頭砸暈了他，然后準備炸毀礦洞，偽造成意外塌方的樣子。就在那時候，我看到了姬霞。她站在礦洞里面，一頭金發、碧藍的眼睛，那么美……跟我正在做的骯臟勾當截然相反。”

    他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姬霞，眼中的愛意又恢復了，“那一刻我便愛上了你，可也是那一刻我便知道必須殺死你，因為你看到了我做的事情。”

    接下來，他便如同對姬霞傾訴一般的說了下去：“你看到我便扭頭往礦洞深處跑去，我沒有追上去。因為我知道礦洞馬上就會塌方，你也會死去，我不必親手傷害你，那一刻我甚至覺得有些慶幸。

    可我錯了，你沒有死。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嚇壞了，我怕你將看到的事情說出來。

    可你沒有，你告訴他們你在廢礦洞里沒看到別人。我當時就想，莫非你受了重傷失去了記憶？于是我跟著父親去看你，你果然完全不記得我了。我當時即安心，又遺憾……

    那時候我就想，我要娶你，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這樣的話，即便哪天你想起來了，我也會第一時間知道……可你就是不肯嫁我，你寧肯出家也不肯嫁我……”

    姬夫人已經忘記了掙扎，呆呆地聽著他講述一切。

    姬霞也松開了母親，她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讓自己不要笑，可嘴巴卻似乎不受控制，毫無顧忌地張了開來。

    突如其來的笑聲令眾人感到毛骨悚然，因為龍驤所說的事情——完全不可笑！

    第40章 出鏡

    真實之鏡任務結束

    姬霞的笑聲彌漫在遍布尸體的官道之上, 混合著血水的腥氣，散發出不協調的詭異味道。

    司徒巽和蕭杰莫名其妙地看著發瘋的女人，不知道龍驤的話究竟哪里可笑？

    姬夫人則抓著女兒的胳膊, 似乎想要阻止女兒發笑。可她的手卻顯得那般無力, 就如同她此刻的目光，驚恐、疼惜、悲傷, 但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

    龍驤看著自己迷戀了八年的女人。他曾經無數次期待和幻想著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大笑的樣子，可此刻看著那笑容, 他卻感到莫名的恐慌。

    只有月烑一臉平靜, 仿佛姬霞這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看向龍驤, 淡淡地問道：“你確定自己一見鐘情的是眼前這個姬霞嗎？”

    這一刻，笑聲戛然而止。

    龍驤有些疑惑的看著月烑, 不明白她的意思。

    月烑道：“那就讓我們來說說姬霞的故事吧。”

    她沒有去看姬家母女的反應, 徐徐開口：“八年前，姬云和姬霞去廢棄的礦洞玩耍。沒想到有人炸毀了礦洞，兩兄妹被困在了里面。還好他們沒有被砸死……”

    龍驤顫聲道：“你說什么？”姬云不是因為塌方被砸死的嗎？

    月烑微微一笑, 繼續道：“那對龍鳳胎沒有被塌方砸死, 而且借著滲出的地下水堅持了許多天。兩個孩子相依為命、等待救援, 直到其中一個餓的不行了……也可能是兩個都餓的不行了。”

    姬夫人突然尖叫起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月烑卻沒有停下：“兩孩子餓的不行了，他們想吃東西。可礦洞里只有石頭，唯一的活物便是他們自己。于是其中的一個用石頭砸死了另一個，吃了她的rou, 活了下來。”

    聽到這里，傻子也明白了, 姬霞活了下來。

    龍驤突然覺得脊背發涼, 他縱然弒兄, 也絕不敢吃兄弟的rou。

    姬夫人嘶喊著：“你胡說, 胡說！”

    月烑平靜地說道：“我怎么會是胡說呢？這些話都是夫人前日祭拜姬云時親口說的啊。”

    姬夫人驚恐地停頓了一瞬，緊接著便憤怒起來：“你跟蹤我！”

    月烑沒有理她，繼續說道：“接下來，咱們說說活下來的這個孩子。”她看向龍驤，“你還認為活下來的是那個讓你一見鐘情的姬霞嗎？”

    龍驤的嘴唇微微發抖。他還記得在礦洞中看到的那個純潔無瑕的少女，那個與當時的自己所做的事情截然相反的少女，讓他一見傾心。可如果月烑說的是事實，那少女跟他一樣污穢不堪，甚至比他更加骯臟……

    月烑繼續問道：“當年在廢礦洞里，你為什么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姬霞而不是姬云，他們不是長的一樣嗎？”

    龍驤道：“我看到的肯定是姬霞，她當時穿著女裝！”他們是雙胞胎，但是是龍鳳胎。

    月烑淡淡地說道：“穿著女裝就是女孩子嗎？”

    龍驤瞪大了眼睛，僵直地向著姬霞看了過去。

    少女的長發在日光下猶如金色的瀑布，碧藍色的眼眸像湖水般晶瑩。她穿著一身純白色的衣裙，輕盈而飄逸，那無疑是少女的裝扮。

    月烑突然將扎在腦后的紅發散了下來，然后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對銀耳釘戴上，耳釘下面墜著的綠松石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她緩緩地轉過了身，看著姬霞問道：“你看我是誰？”

    她一直盡量背對著姬霞母女，此時猛地轉過來，本就與連秋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又戴上了連秋的耳環，一瞬間便唬住了做賊心虛的母女。

    姬夫人猛地退后了一步，搶先叫道：“連秋！”

    姬霞身軀一顫，說道：“你是連秋？”

    月烑冷冷地看著她，說道：“我沒死，你是不是很意外？”

    姬霞搖頭道：“怎么會，我探過你的鼻息，你明明已經死了！”

    月烑咧開了嘴，“連秋何德何能，還要勞煩姬小姐親自確認死亡？”

    在場的眾人立刻聽出了問題。一個丫鬟死了，怎么可能是小姐去探鼻息確認死亡，除非……

    姬霞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她睜大了眼睛，說道：“你不是連秋！”

    月烑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不錯。我不是連秋，但我卻知道是你用石頭砸死了連秋，因為連秋發現了你的秘密。”

    姬霞的瞳孔猛地一縮，她的秘密月烑怎么會知道？

    月烑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昨天在姬府門口，姬夫人說你會讓姬家斷子絕孫。當時我聽了，覺得很奇怪。這話不像是對女孩子說的，即便是要招贅，也沒人會對女孩子說這樣的話。

    后來姬夫人去祭拜姬云，我看到了她拿出來的供品。絹花、布偶、胭脂，姬云明明是個男孩子，可是那些供品卻都是給女孩子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