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跟陳皎沒什么關(guān)系， 事實上她在朝中跟陸孤玉并不熟。

    陳皎今日突然有興趣湊上前，是因為不久前謝仙卿閑聊時跟她提了一句，說未來大概會挑選陸孤玉做太子太傅。

    陳皎不太了解一手創(chuàng)辦錦衣衛(wèi)的陸大人，但卻知道對方是個有本事的人， 且是個聰明人。

    這兩者人都不少， 但有本事又聰明夠圓滑能夠出頭的人， 卻極少。

    陳皎此前一直以為陸孤玉是太子派去先皇身邊的計謀，后來才知道陸孤玉是自請上門。

    陸孤玉一開始想投靠的人便是太子。

    他知道自己去太子身邊顯不出來，于是借皇帝之手，讓大家都看到他的本事，最后功成身退有了如今的地位。

    陳皎聽后，好奇問道：“陛下便不怕他騙你嗎？”

    陸孤玉是見到先皇后，再私下與謝仙卿密探，謝仙卿居然也真的信了對方。

    謝仙卿聽后，笑了一下，大約是笑陳皎可愛：“他若是個聰明人，便不會與我斗。”

    先皇年邁已老精力不濟(jì)，又怎能跟太子斗。朝堂被儲君把控，宮內(nèi)盡是眼線，陸孤玉若真是個聰明人，便不可能真的為皇帝效力。

    謝仙卿撫過陳皎的發(fā)絲，笑容溫和：“倘若他不是個聰明人，我又何必在意他？”

    陳皎分析一通，覺得這些人一個個都是人才啊！

    她自己便已算是心黑老練了，但跟這些人的政治手段相比，陳皎自認(rèn)比之遠(yuǎn)矣。

    所以謝仙卿說想讓陸孤玉做太子太傅，她也沒什么反對意見，至少比起現(xiàn)任太傅，陳皎覺得陸孤玉要好些。

    周侍郎學(xué)識夠，但為人過于固執(zhí)死板，右相侍中郎有家族利益，立場不夠純粹。陸孤玉獨身一人沒有家族，依附于謝仙卿，細(xì)想之下竟是最合適的人選。

    陳皎也不怕陸孤玉手段高明，故意有壞心思。因為有謝仙卿在，他便不敢起二心，也不敢不用心教。

    想到這，陳皎微妙地同情了一瞬陸孤玉，覺得對方真倒霉，居然被領(lǐng)導(dǎo)看中輔佐孩子。

    打工人都知道，幫領(lǐng)導(dǎo)教孩子不是個好工作。教好了還好，教不好就完蛋了。

    何況是在天子一怒伏尸百萬的古代。

    不過陸孤玉有野心，能夠做未來的天子之師，未必不是他的心愿和機(jī)遇。

    陳皎懷揣著自己的小心思，跟陸孤玉小小聊了一會兒，然后便回歸正題。

    考官派人將考卷分發(fā)下去，考場頓時鴉雀無聲，只剩下考生們奮筆疾書的動靜。

    陳皎作為監(jiān)考官，自然不能干坐著。她很負(fù)責(zé)地跟隨侍衛(wèi)們時不時巡查，除了檢查有沒有人作弊外，還要查看有沒有身體弱的考生暈倒在內(nèi)。

    從前便發(fā)生過這種事，從前有位考生在隔間內(nèi)暈死昏了許久，都沒人發(fā)現(xiàn)。

    會試期間，考生會被鎖在小隔間待了近十天，對考生心理和身體都是一場極大的考驗。期間時常有人支撐不住，被侍衛(wèi)們抬著送出考場。

    陳皎帶著侍衛(wèi)巡視考場，還真抓了幾個藏了小抄試圖作弊的人，然后全部交給刑部處理。

    數(shù)日過去，考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從考場中離開，神情或興奮或疲憊。

    王時景自幼習(xí)武，身體好，出考場時依然精神不錯。

    他先回家梳洗，倒頭大睡一日，次日才精神奕奕地去找陳皎。

    “陳兄，你要與我說的是什么事？”

    陳皎湊過來，附耳小聲道：“皇后娘娘有孕了。”

    王時景臉色頓時不太好了：“這便是你說的喜事？你莫不是忘記她搶走陛下，陷害你名聲的事？”

    陳皎咳嗽兩聲，猶猶豫豫道：“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皇后娘娘有自己的苦衷。”

    王時景看陳皎的目光就像是看傻子：“什么苦衷？”

    陳皎搓搓手，糾結(jié)道：“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但她是個好人！”最后一句話，她說的慷慨激昂。

    王時景將信不信，但卻沒有再說別的話。

    他這時候也敏感地意識到陳皎藏著一些事情了，不過對方不愿說，他自然也不會追問。

    一月后，會試出榜。

    王時景榜上有名，右相府大喜，王尚書等人上朝都喜氣洋洋的樣子。在一片歡喜聲中，陳皎外派離京的旨意并未引起多少關(guān)注。

    又過了幾月，皇后娘娘在冬日產(chǎn)下一子。

    半年后，國舅陳皎上表請奏科舉改革，列舉了股文制的多重弊端，決定破而后立廢除股文制，同時興起武舉，引得朝中上下一片嘩然。

    有人反駁有人憤慨，但陛下一意孤行，罷黜眾多包括太傅在內(nèi)眾多抗議官員，殺雞儆猴朝中上下膽寒，圣旨落下無人再敢置喙。

    ……

    幾年后，長安城中集市。

    小男孩搖頭：“母后，我不餓。”

    陳皎糾結(jié)道：“真的嗎？你真的不想吃嗎？很好吃哦？”

    小太子無奈仰頭，道：“你想吃自己買好了。”

    他說：“我不會告訴父皇的。”雖然他不說，侍衛(wèi)也會說出去。

    陳皎立刻說：“這是你說的哦！”有侍衛(wèi)又怎么樣，她待會兒就警告他們不許告訴謝仙卿。

    小太子成年前一般都會呆在宮中，但陳皎覺得這也太無聊了，而且永安侯夫婦也很想念孫子。于是陳皎借著身份便利，時常把兒子帶出來玩，還能看望永安侯夫婦，一舉多得。

    長安城如今比以往更加繁華。在陳游禮和系統(tǒng)的點撥下，當(dāng)朝官員從海外找回來了包括占城稻番薯玉米等種子，集市上多了許多新吃食，其中便有烤土豆，生意十分火熱。

    小太子答應(yīng)不告狀，陳皎立刻歡歡喜喜地去買路邊的小吃了。她還順道買了串糖葫蘆，很有母愛地說：“我給你meimei帶一串糖葫蘆。”

    小太子三歲時，陳皎生下了小女兒，如今不過三歲，已經(jīng)可以吃一些這類東西了。

    然后陳皎在路上就把糖葫蘆吃掉了。

    小太子：……已經(jīng)不意外了。

    前幾日他被母親帶出宮玩，兩人吃了不干凈的炸豆子，結(jié)果回宮后一起拉肚子，當(dāng)晚太醫(yī)院沒一人入睡。

    父皇氣得不輕，不許母后和他再吃外面亂七八糟的東西。事后曾祖父他們知道這件事了，也把母后罵了一頓。

    現(xiàn)在看來，母后似乎已經(jīng)忘記曾祖父和父皇他們的叮囑了。

    陳皎一手吃完烤土豆，又開始吃糖葫蘆。當(dāng)然她還是很有母愛的，雖然有侍衛(wèi)在暗中，但她一路都不忘牽住小太子的手，以防對方走丟。

    不過她這個造型在人群中也很亮眼，

    李大人前幾年因為反對格局改革一事，被陛下派著跟隨勛爵陳游禮一起坐船去海外找那些名叫土豆番薯的東西，勒令要是找不到就罷官。

    風(fēng)吹日曬暈了又吐，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李大人帶著東西回來了，這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保住了自己的官位。

    不過在船上待了兩年，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文弱書生了，現(xiàn)在黑得像塊碳，連小兒子都不認(rèn)識自己了。

    李大人順利回京恢復(fù)原職，曾經(jīng)長安城中相熟的同僚為他接風(fēng)洗塵，幾人在欄軒樓上喝酒。

    李大人回憶起自己這幾年的日子，實在是有一肚子酸水要倒：“我真是悔啊，當(dāng)初為何要做那出頭鳥，在海上漂泊幾年，如今我兒子都不認(rèn)識我……”

    就在這時，他的好友余大人忽然道：“陳世子？”

    李大人立刻說：“對，還有那缺德的陳世子，若不是他，我也不會遭此大罪……”

    余大人起身，探頭看向遠(yuǎn)處：“不是，我說陳世子在那。她手上牽的小孩是誰？沒聽說她成婚了啊……”

    其他大人也急忙起身，看了許久，太傅兒子不敢置信道：“那不是小太子嗎？！”

    小太子冊封時，他們也曾見過對方，自然不會出錯。何況陛下疼愛孩子，時常親自教導(dǎo)，他們在甘露殿中便經(jīng)常見到小太子。

    有人問道：“陳世子怎會帶著小太子一同出現(xiàn)在宮外？！”

    李大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會是陳世子懷恨在心，想要謀害小太子吧？！”

    大家嚇了一跳，隨后立刻排除了這個想法。陳世子帶小太子這個方向，明顯是朝著宮內(nèi)而去。

    何況這些年來，他們也看清了。陳世子和皇后娘娘并不是針鋒相對，兩人似乎非常和諧。

    皇后娘娘懷孕時，陳世子還表示了祝賀，小太子冊封時，陳世子也沒任何不滿。以至于許多人都感慨陛下御人有術(shù)，后院和諧。

    親眼看見陳世子牽著小太子遠(yuǎn)去，余大人摸著下巴，感慨道：“陳世子對小太子真是不錯。”

    這陳世子到底有多愛陛下，才會如此守男德。他不吃醋就算了，居然還主動幫陛下和皇后娘娘帶孩子！

    第109章

    聽到余大人這句感嘆， 在場其余幾人神情微妙地有所不同，有人贊同，有人鄙夷，有人則滿腹心思。

    距離陳皎與陛下成婚已近八年。

    群臣也不是傻子， 最初幾年確實無人發(fā)現(xiàn)陳皎與皇后陳鏡瑤的聯(lián)系。后來隨著時間推移， 陳皎裝的也不怎么用心， 有心人便漸漸發(fā)現(xiàn)了端倪。

    起先大家以為陳皎是男扮女裝， 一人分飾兩角進(jìn)入宮中假扮皇后， 為此嚇了一大跳。

    幾人甚至都開始思考要不要相約一頭撞死在宣政殿中，揭穿這妖臣的真面目。

    想了想， 大家又默契地放棄了這個打算。畢竟年紀(jì)大了，活著挺好的。

    后來小太子年歲大了，大家才漸漸回過神， 明白原來問題出在永安侯府身上。

    永安侯夫婦膽大包天， 居然為了有子嗣承襲爵位， 將自己女兒扮作世子，才有了后面的烏龍。

    不得不說， 相比于陳世子是男扮女裝禍亂朝綱， 她本身就是女子這個結(jié)果讓眾人好接受多了。

    雖然仍有人對此不滿， 但陛下大權(quán)在握， 且明顯默許了陳世子的作為， 于是眾人也就默默咽下想要揭穿陳世子的話。

    陳皎也心知肚明，知道大家已然猜到真相，更明白他們只敢揣著明白裝糊涂，不敢揭穿自己。

    所以她也和從前無二， 照常當(dāng)自己的陳世子。于是這便成了朝堂中許多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有些糊涂看不懂的， 例如余大人和李大人等人， 依舊沉浸在從前的舊消息中，糾結(jié)陳世子與陛下和皇后三人間的愛恨情仇，身旁也沒人敢貿(mào)然提醒他們。

    陳皎也不知有人誤會了自己，她牽著小太子一路到宮門外。順暢進(jìn)宮后，兩人慢悠悠回到了宣政殿中。

    一進(jìn)宮，內(nèi)侍說陸孤玉大人已等候許久，要choucha功課。小太子小臉鄭重，當(dāng)即乖乖跟著內(nèi)侍去書房上學(xué)。

    小太子如今才七歲，從他三歲開始便跟隨陸孤玉求學(xué)，每日要上數(shù)個時辰的課程，也沒有假期。

    陳皎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感嘆說：“好可憐哦。幸好我不用上學(xué)了。”

    聽見皇后娘娘慶幸的語氣，周圍的內(nèi)侍抽了抽嘴角。